漠茶背脊一僵,全身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对接下来佘蒙要说的有所预感。
对鞠晗失明一事,她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她记得,在她失明前的半个月,自己和她刚见面。
那时候的她眼睛还好好的。
甚至还在询问自己和裴尧的情况。
怎么可能时隔半个月就失明。
难不成另有隐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开口,竟发现自己该死的结巴了。
松开啜泣不止的卢乔,推开裴尧,站在他面前,仰头凝视。
佘蒙垂下眸,痛苦的垂下眸,欲言又止。
“佘蒙!”
这是漠茶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表哥。
近乎冷喝,冷着一张脸,怒火一触即发。
裴尧见漠茶情绪不对,连忙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
俯身而下,薄唇贴着她的耳畔,柔声安抚着。
“茶茶,你冷静点,听听表哥怎么说的。”
沉入磐石的嗓音是那样的轻柔,如羽毛般。
可看向佘蒙的眼神却带有三分冷冽,犀利如刀。
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明知道茶茶怀孕了,还这么刺激她。
他最好祈祷说出来的是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
不然非好好教训他一顿。
佘蒙瞄了眼裴尧怀中的漠茶,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犹豫再三,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鞠晗和池申旭结婚后不久,偶然得知池申旭想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而她竟然答应了池申旭提出的要求,自愿把眼角膜捐献给他。从那之后她便失明了,还辞去了院长的职位,半个月过后,我便和她失去了联系,再也找不到她,就连她之前的那些同事都说没有看见他。”
“今天,我接到池申旭的电话,叫我把鞠晗抬走,听到有鞠晗的消息,我真的是很高兴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待我赶到池申旭所提供的住址,发现池申旭不在,几番搜寻下,终于在其中一间卧室发现了她,鞠晗全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身体未着寸缕,有大量的血泊从她身体流淌而出,而她那双眼眸没有阖上,而是空洞的盯着天花板,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我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看到她遭受这样的屈辱。”
“别墅电话响起,待我接通才知道正是池申旭那个衣冠禽兽,他竟然说鞠晗流产了,要我送她去医院,我还没有开口询问事情经过,那个该死的混蛋便挂断了电话。”
一个劲的说着,没有注意到漠茶越发苍白的脸色。
“你别说了!”
裴尧察觉到怀中漠茶体温的下降,怒吼出声。
狰狞着一张脸,攥住她的手,不断摩擦着。
薄唇不断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茶茶,你振作点。”
漠茶瞳孔涣散,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只觉得如赘冰窟,阳光被隔绝在外。
佘蒙说的话在耳边响起,就像一首单曲循环播放的歌曲。
那个阳光医生的形象此刻,轰然垮塌。
他再也不是那个沐浴在阳光中,别扭的对自己说别过头的男人了。
曾经的他,在自己心目中真的是一个天使,阳光般的存在。
而现如今,他在自己心目中是一个能够把人连渣都不剩吞进腹中的恶魔。
明明他曾经无私的把他的眼角膜捐献给自己。
明明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温柔。
明明他对自己和小濯都是那么的无微不至。
而这一切竟然都变成了过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鞠晗是她第一个恩人,曾抢救她无数次的恩人。
现如今,却躺在医院接受抢救。
而把他推向地狱的是自己。
倏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倒在一个带有熟悉气息的怀抱中。
裴尧垂下眸,凝着她那煞白的小脸,蹙起的浓眉没有舒展开。
心,犹如刀绞,懊悔不已。
早知道这件事就不应该让她知道。
明知道孕妇是不能受刺激的。
俯下身,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不断亲吻着她的发丝。
猩红双眸尽是不加掩饰的痛苦,热泪盈眶。
抱着她就好像抱着一块冰块那般没有任何温度。
没由来的收紧怀中娇躯,不断揉搓着她的手心。
边揉搓着边抬起眸,凝着佘蒙,眸底燃烧着烈焰。
胸口起伏着,压下奔腾而上的怒火。
“我先把茶茶送到医院,而鞠晗的事,别再提了,孕妇是不能受刺激的。”
佘蒙担忧的看了眼裴尧怀中的漠茶,微微颔首。
瞄了眼那还在哭泣的卢乔,眸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痛楚。
上前来到她身边,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我先走了,一直呆在这里会引来路人围观的。”
一个身上沾染了血迹的男人站在这里实在是够显眼的。
裴尧颔首,一同抱起漠茶往停靠在民政局门前的轿车走去。
打开车门,弯下身子,将漠茶塞进车内,再系上安全带。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方才攥紧车内,轻轻的阖上车门。
回头,粗粝指腹抚摸她的脸颊,指腹下的肌冰凉。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般。
那个池申旭在她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他是最清楚的。
曾经,还开玩笑的打算嫁给他。
现如今,突然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会一时难以接受的。
他现在只希望她醒来后依旧能够开开心心的。
他不希望看到一个没有笑容的她。
“开车,去医院。”
黑色轿车宛若深海的鱼般,在马路上穿梭着,超过无数个红灯,很快便来到了医院。
轿车刚停稳,裴尧便事不宜迟的将漠茶抱下车,直奔医生的办公室。
奔跑时,微风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眼梢看到了医院病人正在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是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抢救怀中的茶茶。
跑到了办公室,见办公室里面聚集了人群,心急如焚。
“全部给我滚出去!”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吓坏了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去看身后。
医生重重放下钢笔,抬起眸望向门口。
眸光落在他怀中抱着的女人,眉心凝重的蹙起。
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径直来到男人面前。
垂下眸凝着这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怎么了?”
裴尧看也不看医生一眼,眸光一直定格在漠茶的脸上。
“她受了刺激,因为她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我怕她出事便把她打昏了。”
闻言,医生的眉毛蹙得更重,面无表情。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褂,纽扣系到最高。
“不好意思,这位病人情况危急,我要先抢救她,请你们先出去。”
对着身后的病人扬声,从他手中抱起昏厥的病人往病床走去。
放下后,将围观凑热闹的病人一一清了出去,只留下那个抱着孕妇来的男人。
戴上听诊器在病人的左心房位置探听着。
隐约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蹙起的浓眉渐渐舒展开,暗暗松了一口气。
摘下听诊器,凝着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望进那双急迫的眼眸,定定的看了几秒。
眸光再缓缓下移,落在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狠狠拧眉。
只觉得力道大得惊人,肘关节隐隐作痛。
“这位先生,您可以松开我的手吗,你这样子我没法跟你交谈。”
不想,刚说完领口便被揪住,整个人被它提了起来。
紧接着,一张面罩寒霜的脸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许是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颤抖得说不出话。
“说,茶茶有没有生命危险。”
近乎是咬牙切齿的,从裴尧紧抿的唇边逸出。
那双暗色双眸的眸色比以往更加深沉,眸底燃烧着烈焰。
攥紧他领口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怒火一触即发。
医生只觉得呼吸困难,使劲挣扎着。
双手掰着他的手指,试图挣脱开。
不想,这是徒劳的,反而更加收紧了。
“这位家属,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是请您先松开我好吗,您夫人要是因为你此刻的胡闹而浪费了抢救时间,她可能会死。”
闻言,果然奏效,裴尧松开了他的衣领。
凝着医生喘息的模样,后退一步,缓缓下跪。
沉闷的声响在把办公室内响起。
医生瞪大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
裴尧跪下后,仰起头凝着医生,眼梢看到了病床上的漠茶。
紧接着,弯下腰,在地上不曾停歇的磕着头。
阵阵剧痛从额头蔓延开来。
他甚至都能够看到地面上的点点血迹。
那是他的血。
“医生,我求你了,一定要救她,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不能没有她,孩子可以没有,可独独她,我却不能失去。
听到医生叹气的声音,一双皮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医生将男人从地上抬起来,望进那双通红不已的眼眶。
眼神中尽不加掩饰的惶恐,微调唇角。
“作为医生,我们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我答应你,一定会拼尽全力抢救您的夫人的。”
望向门口,见刚好有护士走过,扬声。
“护士小姐,麻烦请帮这位先生包扎一下头顶,另外通知妇产科的医生准备一场手术,对象是一个怀有四个月大的孕妇。”
裴尧愣了下,怔怔看着医生,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不是您做手术?”
医生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唇角微微上扬。
“这里是儿科,不是妇产科,你走错科室了。”
裴尧一听,僵在原地,瞪大眼眸,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怔楞了一秒后,僵硬的转身来到门口。
仰起头,果不其然,墙上挂着显眼的儿科三个字。
他情急之下,竟然走错了科室!
怪不得,他刚进门的时候边看到那群病人怀中都抱着孩子。
瞬间,面露尴尬,双颊滚烫不已。
攥了攥拳头,察觉到了医生那调侃的目光。
“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护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好半晌,裴尧走出办公室,径直来到了手术室门前。
凝着那盏已经点亮的红灯。
听护士说,漠茶已经在接受抢救了。
在一边长椅缓缓坐下,双手合十抵在自己的唇边不安的亲吻着。
不时抬起眸光,凝着紧闭的房门。
只觉得每过一分钟,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等待无疑是最折磨人的。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按耐不住着急的心情。
起身来到了门前,向里面张望着。
无论他怎么张望,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不安的在门口不断徘徊着,祈祷着。
茶茶,你和孩子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经历过生死的的你是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的。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和一个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