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美丽的‘江南园’中，处处都是我跟朱高爔恩爱绵长的身影。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从来不曾这样快乐过。直到遇见他，我才明白，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快乐。
没想到，如今却弄成这般田地。究竟是他错了，还是我错了？以我一己之力，真的可以跟世俗的传统抗衡吗？
“淙淙，我是真的爱你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是我知道，我今天还是让你难过了。”朱高爔的脸色煞白，痛苦的凝视着我说道。
“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和别人争丈夫吗？米淙淙从来就是个懒人，懒得做事，懒得说话，现在更是懒得和你们一起演戏。”我扬眉微笑，将所有的苦涩都埋藏在心里。
“淙淙，如月从小在燕王府长大，在我心中，她就好象是我的亲妹妹一般。听见她跳‘太液池’那一瞬间，我什么也没想便冲了出去。是我不好，我不该完全不顾虑你的感受。”朱高爔急切地解释道。
我默然不语，只是苦涩的微笑着，在我看来，他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和牵强，没有丝毫的说服能力。
“四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如月了好不好？四哥哥，你以后会娶如月的对不对？”我尖声细气的学着如月的话，却因为喉间的哽咽，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怪声怪气。原来我还是在乎的，无论我佯装的多么坚强，多么冷漠，我在乎的还是朱高爔对如月毫不犹豫的承诺。
“唉……淙淙，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你解释，才能让你相信我。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你也看见了，即使‘太液池’淹不死人，大冬天的，浑身湿透了的如月，还是有可能会生病。所以……”朱高爔一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心中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不管他是否承认，如月在他心中绝对是特别的。如月恐怕也是深谙这点，所以表演起来，才会如此的淋漓尽致。若不是正风的提点，我都险些被她骗了。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有这样浓烈而深沉的心机，让我如何不害怕呢？我防得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生性懒惰的我，哪有多余的精力，随时和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去玩心眼。我累了！
“你走吧！”我淡淡地开口说道。
“淙淙，父王不是已经说了吗？纳妾从此以后取消，咱们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一切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爱你的，你也爱我不是吗？”朱高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重新开始？”我茫然而不确定的呢喃着。
“是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朱高爔微笑着说道，那笑容有如盛夏的繁花开在了冬天，极致的妖艳，却让人担心着它即将面对的死亡。夏天的花，怎么可以开在冬天呢？
一切还回得去吗？在我们伤害了彼此后，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吗？
见我怔忪不语，朱高爔上前再次紧紧地拥住我。这是我熟悉的怀抱，有我渴慕一世的温暖，我感觉到他怀中的温度，被冷风肆虐了许久的我，反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回不去了！”我僵硬的瘫软在朱高爔的怀中，低声的反复念叨着。
“不会的，淙淙，只要咱们有心，就一定会回到过去那些幸福快乐的日子。相信我吧！”朱高爔哀声恳求着我。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露出如此落魄可怜的表情，我的心不由一软。但是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糊涂地去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吗？见识到燕王爷的狡诈诡辩，见识到燕王府的翻脸无情，见识到朱高爔的软弱无能，我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到原点吗？明明心中那棵参天大树已然倒塌，我却要以一臂之力撑起整片绿荫吗？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我现在很累！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对，想好了，我自己再去找你，可以吗？”我直视着朱高爔软声哀求着。
“好，好，好！我给你时间，但是我告诉你，即使你不再爱我了，我依然不会让你离开。”朱高爔的话无赖的丝毫不给人留任何的余地。如果他面对他父王，面对整个燕王府有这样的魄力的话，那我们今天何至于会搞成这个样子？
在我的坚持下，朱高爔极度不情愿的离开了，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少了往日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潇洒，看起来竟如丧家犬般落魄。我心不由酸楚，如果刚嫁进燕王府谁告诉我会有今天的局面，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记得在‘山泉淙淙’初见朱高爔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坚定而执着。打动我的不是他那高不可攀的家世，就是他那份义无返顾的执着。他的执着为何在燕王府中便烟消云散了呢？他还是哪个我曾经爱着的男人吗？
我站在寒风中，任冷风吹打着我娇弱的身子，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保持应有的清醒。
“四少奶奶，这里风大，你还是进屋去吧！”不知什么时候小五来到了我的身边。
“小五，是你们爷变了，还是我以前重来就不认识他？”我望着‘江南园’中萧瑟的景象，若有所思的问道。
“四少奶奶，小五只是个下人，有些事我也许不该说，但是看见爷那般痛苦的样子，小五实在忍不住不说了。”小五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你想说什么？不必再为他开脱了，我有眼睛，一切都看在我的眼里。我只是疑惑，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相差为何这般悬殊？在江南的时候，他是故意伪装成那个样子接近我的吗？”我垂头问道，不敢去看小五的表情，生怕我的猜测都是事实。
“爷他不是王氏的儿子，他是艳红姑娘的儿子。”小五的话石破天惊，让我惊讶的目瞪口呆。
“小五，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讶然惊问，实在难以消化我听到的讯息。
“王妃可以容忍王爷立再多的侧妃、侍妾，却坚决不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门。最后折中的妥协便是，儿子可以进门，艳红姑娘只能住在府外。世人都以为艳红姑娘是王爷在外的‘金屋藏娇’，却不知道那只是燕王府对艳红姑娘夺子的补偿！”小五神情严峻，眉眼中没有一死一毫玩笑的意味。
如果小五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竟是艳红的儿媳妇吗？她明知道‘山泉淙淙’是我的地方，为何要故意在哪儿捣乱？还差点让朱高爔命丧当场！
“小五，你们爷知道艳红姑娘是他娘吗？”我疑惑地探问道。
“从小爷在王府里就受尽了欺负，王府的奴才有眼水，知道看主子眼色行事。知道爷是王妃不疼，王氏不爱，都伺机欺辱爷。爷在王府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受主子垂怜的奴才。”小五回忆着朱高爔那段悲惨的岁月，眼角溢出了泪花。
“王爷难道都不管吗？”我握紧拳头愤然问道。
“四少奶奶，你不是也见识到整个王府同仇敌忾的力量？每个人都伪装都那么好，不要说王爷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恐怕也是装聋作哑，偌大的王府，到处都是人，却只有你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的感觉，四少奶奶想必已经领教了，一切自是不必小五多说。”小五的话中充满了对整个王府的不屑和痛恨。
“那……那爔他是怎么过来的？”我心疼不已的问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自怨自艾的童年，过得不知道比朱高爔要幸福多少倍。
“别人不知道，但是小五却看得很清楚，清楚爷有多么的努力才走到今天，才得到整个燕王府的认可。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有本事，就能生存的地方，爷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在这片泥沼里生存。你看见爷脸上的笑容了吗？他笑的有多灿烂，他的伤口就有多深……”小五痛心的娓娓道来一切。
“所以他听命来江南娶我，所以他听命又要娶张信的妹妹？所以他现在又听命不娶妾了？”虽然同情朱高爔的遭遇，但是我对于他的所做所为，依然不能释怀。
“四少奶奶，爷是真心爱你的，他对你的点点滴滴，你都忘记了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怕你冷了，怕你饿了。难道你就丝毫没有感觉吗？现在还在说如此没有良心的话，如果四少奶奶真的是这样想，那算小五白说了，你要离开爷就早些离开吧！”小五恼怒地看着我，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五，你别走！”我怯生生地喊道。
“不知道四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小五的举止虽然恭敬，态度明显的昭示着对我的不满。
“小五，他为什么要同意纳妾呢？”心中的结不解开，我始终难以安心。
“艳红姑娘被他们抓起来了。”小五沉默了片刻，还是据实相告。
“什么？”我不禁讶然惊呼，他们竟卑劣到如此地步。
“四少奶奶，你好好想一想，爷是如何对你的，他常说你是老天爷赐给他唯一的礼物。你身上干净、纯稚的味道，是这个燕王府永远也不会有的。即使娶了张信的妹妹又怎么样？他永远也不会碰一个他不爱的女子。”小五撂下最后的愤慨，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小五脾气还真大，比起燕王府人云亦云的主子们有个性多了。看来我还真为冬儿找了一个上佳的夫婿。
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