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虽然沈冰羽很是担心，但她还是开口喊道。
洛氏却只是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桌子边，然后又继续低头缝补去了。倒是旁边陪同做女工的巧儿，连连抬起头来看沈冰羽，手中一方帕子再也没能绣下去。
她心里实在是担心啊，夫人自从看见她下药之后，也没有问她什么，只让她把大小姐叫过去。别说打骂了，连责问一句都不曾。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愈发觉得心里不舒服，今天一整天她都是两股战战的。
洛氏直到把手上的衣服全部做完之后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边把衣服递给沈冰羽，一边道：“试试吧，你就要嫁人了，娘恐怕也帮你做不了几回了！”
沈冰羽愣愣地接过衣服，看着这件深红色的披风发呆。
巧儿早已经找机会溜了出去，洛氏走到沈冰羽面前，亲手帮她把衣服穿好，又左看右看了好一阵，才略带不满意地道：“许久没做，都生疏了，幸好还能穿。”
沈冰羽握着她的手，未语泪先流了出来。前世这个时候，洛氏也是一直被蛊毒折磨着，八九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使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其他的事情，直到她死的时候，给沈冰羽做的一件衣服也还没有完工。
“羽儿，我知道巧儿不会害我，你告诉娘，是不是你让她做的？”洛氏拉着沈冰羽坐下，轻声问道。
沈冰羽点了点头。她并不意外洛氏会想到她头上，不然她也不会让巧儿去找她来。
只是，她到底要怎么跟洛氏解释呢？
“羽儿长大了，做的事情都是有理由的，娘相信，你更加不会害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好，对不对？”洛氏紧紧地抓着沈冰羽的手，看着她道。
沈冰羽低头没有说话。
她在纠结，她其实一直以来最希望的就是洛氏能够一直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自从那次告诉她沈复在外面还有外室之后，她就发现，洛氏看似温和，但实际上性子却很倔。
沈冰羽怕她相信，又怕她不相信。
如果她相信，那么她对爱情的幻想是不是就此幻灭？从此以后是不是就不相信真情？
如果她不相信，那么她会不会立刻去找沈复对峙？那沈复为了自保，会不会杀人灭口呢？她不得而知。
“羽儿，娘知道，娘一直以来都太懦弱了，所以才让你有了顾忌，不敢告诉娘实情。羽儿，娘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娘不想一直蒙在鼓里，你能不要骗娘吗？”洛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微微的哽咽，也带着些莫名的蛊惑。
良久之后，沈冰羽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了洛氏的眼睛。
洛氏的眼睛依然温和如初，眼中还有氤氲的水汽，从洛氏的眼睛中，她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影子。沈冰羽心里翻腾的巨浪渐渐平静了下来，抿了抿唇，最终她还是决定说出口。
“娘，好，我不骗您！但是您要答应我，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不能激动，好吗？”洛氏的的身体虽然解了蛊，但是鬼医也说了，还需要慢慢调理，不能让她情绪太过激动。
洛氏点了点头，沈冰羽注意到，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应该不至于想不开。
再次纠结了一会儿，沈冰羽终于缓缓开口，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因为担心洛氏会情绪波动，沈冰羽一边说还一边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然而，让沈冰羽感到怪异的是，洛氏的表情除了一开始听她说起的时候脸色苍白以外，后面倒是一直平静地听她把事情说完了。
直到沈冰羽停了下来，洛氏依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眼不发。
“娘，娘，你没事吧？”沈冰羽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洛氏的手不仅冰凉得可怕，也在微微颤抖着。她不禁暗中责怪自己，明明知道洛氏不能受刺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撒个善意的谎言骗一下她呢？
这下好了，洛氏要是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该怎么跟哥哥交代？
“娘……”一向坚强的沈冰羽想到洛氏前世的结局，不由得伏在她腿上啜泣了起来。
洛氏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转移到沈冰羽的头上，良久，眼中的泪水才一滴接一滴地流了下来，打湿了沈冰羽的头发。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沈冰羽的发顶，许久之后，才轻声道：“羽儿，娘亲对不起你！”
“娘，您胡说什么呢，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不该瞒着你！”沈冰羽疑惑极了，在她看来，洛氏除了性格太过于温和以外，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对她更是好的没话说，怎么会对不起她呢？
“不，是娘亲的错，有一次，无意中我曾听到你爹跟柳姨娘说话，只是当时我太过害怕，所以悄悄逃走了。娘以为，只要小心她们就没有机会下手，却没想到，他们会利用诗梦来下手。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你好！
娘想，你那么喜欢诗梦她们，她们应该不会对你下手，没想到……娘好后悔，因为娘的懦弱，连累你也……”洛氏的声音带了哽咽，泪水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接一滴地落了下来。
“娘，你，你说什么？”沈冰羽一开始的确是非常震惊的，甚至对洛氏也有些埋怨，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洛氏居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然后接下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懊恼、悔恨。
就算洛氏早前就告诉她又如何？前世的她此时还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对沈诗梦。柳姨娘乃至沈复沈老夫人，哪一个不是亲热有加？就像洛氏说的，她曾经那么喜欢诗梦，对她和柳姨娘沈复那么信任有加……
假设洛氏曾经真的跟她说了，恐怕她也不会当做一回事！
就像当初巧儿曾经跟她说过洛氏的身体有问题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