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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酒月客栈

天气渐冷,草木枯黄,这道上的人马倒是不少。孙如猴仔细辨别着吕不清他们几人的行迹,不紧不慢地跟着,这辨土寻迹的本事正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孙如猴嚷道:“这几个贼人走的倒是挺快。”

孙如熊看看大哥孙如虎,憨憨地问道:“这几个人武功都很了得,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孙如虎一路沉默不语,斜眼看了看这个不争气的小弟,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稍有不快的说道:“他们能跟着吕不清一辈子吗,光脚不怕穿鞋的,逮着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说到吕不清,孙如猴也是咬牙切齿,一股怒气没地发泄,对孙如熊说道:“三弟啊,不是二哥说你,你这猪脑袋,要不是你大意,我们能落到这个地步。”孙如熊本来还愣愣的,一听到猪这个字突然横眉一竖,也生起气来,向孙如猴吼道:“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最不愿听的就是人家说我像猪,连你也这么说。”孙如猴对嘴应道:“你说你那点像熊了,你那点对得起爹妈给你取的名了。”孙如熊嗷嗷乱叫,气的直跺脚。孙如虎说道:“都别吵了,再吵给你们一人一巴掌,都机灵一点,这道上有点不太平,人马形形色色都不是善茬。”

孙如熊脸上还挂着些怨气,不过孙如猴骂的也是,那宝贝确实是在自己手上给顺走的。河洛三兄弟半年前打探到消息说芒砀山附近有古墓,三人马不停蹄赶到芒砀山搜寻,但搜寻了三四个月却没有结果。突然有一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孙如虎意外发现一处山体有异响,三人喜出望外,经过听声、望气、试土,基本确定这地下有汉代古墓。这三兄弟准备了些时日,带足了工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来到山上。三人先找准位置,开始挖掘进入墓穴的坑道,三人挖了五六米深,发现这土层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看来是曾经有同行来关顾过,三人不免有些失望,若是这古墓被人捷足先登了,那里面的陪葬品必然被洗劫一空,那这趟活就白折腾了。三人虽心有担忧,但是既然来了,不到黄河心不死,总得拼一拼运气,买个死心。三人越往下挖,道口越窄,孙如虎便将三人分了下工,由孙如熊在地上守住洞口,抓住牵引绳,得手后作为地面上接应;孙如猴和孙如虎下到墓穴找东西。孙如虎和孙如猴绑好绳子便滑下洞口,两人已经挖了十几米,挖着挖着,孙如虎铲子感到碰到了硬物,便小心地往下清理,待清理了半米深,孙如虎吃了一惊,这分明是一截人手的骨头,孙如虎向孙如猴说道:这墓古怪的紧。

两人接着往下清理土层,一个人形逐渐显露出来,接着这个人后面又有一个人,两具尸体正好首尾相连。死者为大,孙如猴暗暗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有得罪,请各路朋友让让道。”孙如虎看这两人形状,手往上举,头往上仰,双**替如攀爬状,看似是在往上爬的时候被突然定格在此地,这在地底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同时被活埋,想到这点,孙如虎不觉的脊背发凉,深吸了一口气。发死人财这行当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古人也留下了很多规矩,所谓盗亦有道,也不知这两人触犯了那条禁忌,被封在了里面。两人来不及细想,已经摸到了墓壁,这是个砖式墓,两人一下便找到了进入墓室的洞口,看来是那两个死人早前开的。墓室长宽都是十多米,墓坑平面呈汉字的“中”字型,墓室内分隔成主室和东西两侧室。两人找遍了整个墓室,打开位于主室南部的两层漆绘套棺,这棺木想是绝好的材料,竟经年累月没有腐朽,两人小心翼翼打开棺木,一见棺内的情形,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之情,只见棺内一尸体已腐朽发黑,边上并没有金器、玉器,只有一大堆一串串的铜钱,按照行规这铜钱不能拿,拿了也没有用,这汉代的钱到现在也不能使啊。孙如猴失望之极,这费了好大的劲竟然是一堆无用之物,气得在棺木上使劲拍了一下。这孙如虎拿着油灯正在照看,棺木稍微一动,突然看到这尸身上有一丝亮光闪动,孙如虎眼睛一亮,用手稍微拨开尸身上的衣衫残留物,亮色逐渐大了起来,原来这尸身贴身穿了件玉制衣服,两人面露喜色,这转折来的太快,孙如猴不觉的来回搓起手来。孙如虎小心翼翼地将这件玉制衣服解下,发现这件衣物是用金线将一块一块的白玉串联而成,心中嘀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不觉手有些发抖,这金缕玉衣可是无价之宝啊。

两人解下玉衣后又在整个墓室搜寻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其他东西可拿,便原路返回。孙如虎一想,这墓室内陪葬品已被盗空,说明有人比这被埋的两人先出了洞,想是这先出洞的人见财起意,联合洞外的人往洞内填土,私吞了财物。两人用身上的粗布将玉衣包起来往外爬,孙如猴高兴地向孙如熊吼道:“三弟,这会咱们可找到宝贝了。”孙如熊听到洞内的声音传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向下喊道:“是什么宝贝,先让我瞧瞧。”孙如猴一高兴,便解下自己腰间的绳索,将玉衣绑上,喊道:“你先将宝贝拉上去,小心一点拉。”孙如熊迫不及待地将东西拉了上来,轻轻解下绳索,正要好好端详,忽觉一阵风迎面而来,忙抬头一看,一个身影从身旁闪过,只觉手臂被人一拉,手中之物已经被抢了去。此时孙如猴、孙如虎正一前一后跃上地面,见此情景,气都来不及喘一下,忙追了上去。顺走玉衣的人正是吕不清。

河洛三兄弟千辛万苦觅找宝物,又得而复失,心中愤怒之情难以言表,虽然轻功不及吕不清,但是早赶晚赶,不敢懈怠,终于还是追上了吕不清,之后便又遇上了史不改等人。

孙如猴这连日来屡遭变故,心中不快,自个嘀咕道:“这到嘴的鸭子飞了,真是晦气,没这个命啊……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孙如虎回头说道:“泄个屁气,还没到最后时候,这玉衣上有几百个玉块和多少金线,拿了这个我们下半辈子也可以收手了,跟紧了。”此时孙如熊拍着胸脯,憨憨说道:“大哥放心,死人咱们都不怕,活人还怕什么。”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怪,但世间人都敬畏死人,不怕活人,好像是这么个事,三人都笑了起来。

三人跟了两日,孙如虎仔细查看了沿路的行迹,发现还有一队人马在暗中跟着史不改五人,而且跟的比他们三人还紧,这就奇怪了,怎么凭空又搅和出一队人马来。看来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这沿途人马嘈杂也非平常。

这头胡凤阳五人走了两天的路,傍晚时分赶到镇上落脚。沿路上史不改想打听下阴山的景况,路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指个方向,不愿再多言语。五人进入一家客栈,找了个桌子落座,这客栈稍微有些陈旧、破败,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厅堂倒是相当宽敞,旁边摆着十来桌桌椅,宾客坐满大半,不断的还有客人进入。

吕不清向众人说道:“别看这客栈破旧,在江湖上可是略有声名,这客栈有两大看头,你们猜一猜。”史不改等人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孙谷香说道:“这客栈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五人进来的时候也没特别关注这客栈,连名字都没认真看上一眼,被吕不清这么一说,史不改两三步跳到门口,看了下店的招牌,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酒月饭店。店门口两个门联,写到: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史不改微微一笑,这两句词倒是颇有意味,既有旅途人孤寂处境、伤时感事的思绪,又有对人事世态炎凉的悲愤。

吕不清看他们猜不出所以然,便笑着说道:“古人云:下马先寻题壁字,出门闲记榜村名。这其中一项看头便是题壁诗了,这里题壁诗特别有意思,咱们都去瞧一瞧。”众人跟着吕不清移步到边上的墙壁,只见这整面墙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体或工工整整,或行云流水,或龙蛇乱舞。吕不清指着其中一处,上面写道: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落款幼卿。这首词出自女子之手,读来让人柔肠寸断,底下又有许多人由感而发和诗还有注解。吕不清向大家解释道:“这词作者自幼与表兄同窗读书,意趣相投,暗生情愫。幼卿未及笄之龄,表兄便托人前来求婚,但幼卿父亲以表兄未有功名为由,婉拒了这门亲事。第二年,表兄参加科考,取得甲科成绩,赴洮房任职。此时幼卿已另嫁他人,丈夫是武职,统兵陕右,幼卿随丈夫赴陕,寄宿于此驿馆,恰好遇到阔别的表兄。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侣,如今却形同陌路,表兄“鞭马,略不相顾”,策马而过,只当没有看到她,不知是否因为以前求婚未成而耿耿于怀,“岂前憾未平耶”?幼卿心中感伤,因此作以寄情。”

吕不清又指了另一处字迹,上面书:三班奉职实堪悲,卑贱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钱何日富?半斤羊肉几时肥?落款无名氏。史不改大笑道:“这个好理解,这小官嫌薪俸太低,实在可怜,七百文钱不够我买酒,半斤羊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哈哈。”吕不清哈哈一笑道:“这长夜漫漫,旅途孤寂,能读到一二首好诗,也是羁旅中一大乐事。”

众人闲看片刻,便回到座位,此时整个厅堂已坐满了人,史不改点酒点菜,准备先填饱肚子。大概半个时辰,客栈后门布帘一动,走出来四个侍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桌子,有椅子,还有一张七弦琴,四人将东西布置在客栈角落的一个台上,点上檀香,分立两侧。客栈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客人都停下酒杯、筷子,这时布帘被撑开,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只见这人一身红妆,步履轻盈,头戴一纱帽,帽檐纱布垂到肩上,外人根本看不出容貌。史不改和胡凤阳等想到,这应该就是吕不清说的第二个看点了。

那女子沉稳地坐在七弦琴前,手掌在琴弦上轻抚一下,稍一停顿,指尖轻弹,优雅明晰的琴声便如溪流般从指尖流出。众人都是凝神静听,孙谷香精神一松,被琴音所带,眼前浮现出一幅场景,那里泉水叮咚,山谷幽兰,鸟儿在身边发出各种悦耳的叫声,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师父后面,哼着小曲,无忧无虑,这看看那瞧瞧,到处是那么新鲜,嘴角竟不知不觉漏出一丝笑意。琴音节奏稍一加快,孙谷香脑海中的影像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仿佛是睡去之后被慢慢摇醒的感觉,慢慢又回到现实。孙谷香神志稍一清醒,发现胡凤阳正握着自己的手,镇定地看着四周,史不改和吕不清也是刚恢复神志,王二还趴在桌上已经睡着。这时琴音停止,那女子缓缓起身走入内间,一侍女郎朗说道:“刚小姐向大家献艺一首‘忘忧曲’,助大家解忧,感谢大家光临敝店,请大家自便。”厅堂内响起一片掌声。

孙谷香回味了下刚才的感觉,那是自己心中一直怀念却又回不去的场景,想不到竟让琴声给勾了起来,宛如身临其境,自己心中也感到像是达成一个愿望般的欣喜。再看一看其他人,想必跟自己都是一样的。怪不得此曲名叫忘忧曲,真是名副其实。吕不清捋一捋胡须,感叹道:“平生能听此一曲,当真是死而无憾了,以往只是略有耳闻,想不到真有其事,听之如坠梦境,如痴如醉。”胡凤阳虽凝神静听,思绪倒是未受到影响,一个是他从懂事起,全部心思都在武学上面,也没有经过大喜大悲的境遇,孤独一人心中也没有牵挂,琴音难以挑起他心中的渴望;另一个是胡凤阳内力深厚,琴音刚一扰乱心神,便运内力反制。胡凤阳想着刚才的场景,入迷轻的眼神迷离,较深的似睡非睡,更甚的或笑或醉也甚是讶异,心想这琴音威力比刀剑还高,制人于无形之中,但转念一想,在场的人都想一听这美妙琴曲,所以没有防备,要是临阵对敌,对方稍加防备,那就不一样了。

众人吃好喝好便往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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