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凉夜眯起双眼，原本冷静的眼神却出现了几分慌乱。
此时来不及说什么，他一把抓着江灵歌，带着她向着偏殿走去。
“怕是人群之中有杀手混入，灵歌，你乖乖的留在这里，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找你！”
楚凉夜这话说的很急，嘱咐的话语也多了几分郑重的情绪。
江灵歌十分乖巧的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榻之上，她目送着楚凉夜离开房间，她也知道影七和影一等人在保护自己。
听到楚凉夜出了门的声音，江灵歌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么艰难的几天都挺过来了，现在又有什么能打倒她的。
天早就黑了。
外面从嘈杂混乱到最后的归于宁静，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江灵歌安心的从这里等着，她知道那人只敢在暗处动动手脚罢了，只要小心一些，楚凉夜必然不会有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终于出现了。
她好久没有看到楚清华了，真不知道对方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而且她也不知道，楚清华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争夺西楚的皇位。
为了当皇帝吗？
如果是楚斐然，她肯定相信，因为对方从小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太久，更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他想要成为皇帝无可厚非。
但是楚清华不一样。
就好比他所说的，他本来就是逍遥在江湖之中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的了皇宫之内的礼数教导，他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可那个人如此凉薄，如此无情，她实在看不出对方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不管是武功还是毒术，全都是一等一的，她更是不明白楚清华参与到皇权之争是为了什么。
楚清华离开皇宫将近五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而且回来的又是如此突然，甚至还在两年前救了洛云瑶，这一切都让江灵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咔哒……”
一道瓦片破碎的声音从屋顶之上响起，江灵歌动了动耳朵，反手将一把匕首捏在袖子里。
黑暗之中，两道黑影打在一起，从窗户一闪即逝，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一个玄衣人带着帽子出现在了江灵歌的面前。
他手上的长剑还染着鲜血，让江灵歌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楚清华！”
她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听到了一抹不轻不重的笑声。
血腥味逼人袭来，楚清华一步一步的向着她走来，却没有任何声音。
“没想到让你逃出来的！”
江灵歌咬着牙，很快就尝到了口中铁锈的滋味，她知道如果是楚清华带着人亲自出手的话，怕是影七和影一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现在他们就算没事，也都被楚清华的人缠住了。
江灵歌看了一眼四周，想着能逃跑的地方，却发现四面都是死路。
“别想着逃走了，这次落在我手里，我必然不会再留下任何的后患！”
他声音清冷，明明还是楚清华的声音，可现在却让江灵歌感觉到了丝丝寒冷。
“楚清华，你难不成是想要皇位吗？”
楚清华被质问的明显一愣，长长的剑在此时刹那间就贴在了江灵歌的脖子上：“皇位？那东西对我没什么大用处，不过我也想要坐一坐！”
江灵歌感觉到了他语气之中的意外：“为什么？”
她顿了顿，眼珠微微一转：“究竟这西楚的皇位，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如今四分天下，这片大路上最强大的国家却并非西楚。
西楚和南祁虽然也是四国之一，却是实力最弱的两个国家，东瞿和北凉虽然不说动动手指就能让这两个国家就灰飞烟灭，但想要攻打却也容易的很。
这也是南祁为何这么多年都在窥视西楚的原因，因为只要将西楚吞并，他才有能够追上那两个国家的资格。
楚清华明显因为她的问题疑惑了一下，他轻笑出声：“难道楚凉夜没有告诉你？”
江灵歌闭口不言，目光却满是探究的看着他。
楚清华掀开帽子，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面划过一道暗影，江灵歌见状，连忙将目光错开。
她有一种感觉，楚清华刚刚想要对她催眠。
这个人真的危险，会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他的圈套。
“你还真是小心谨慎！”
他夸赞了江灵歌一句，嘴角的梨涡加深了几分：“当了皇帝，就能在每隔六年见到圣岛使臣，能够和对方交易一样东西，你可还记得之前楚凉夜千方百计偷到手里的灵药？那就是楚皇在六年前交换的宝贝！”
江灵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那圣岛她在楚清华的口中听到过一次。
“那圣岛是干什么的？”
楚清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这次交易，我势在必得！”
江灵歌终于明白了，楚清华要的不是皇位，而是这次和圣岛交易的机会。
但……那不都一样吗？
只有得到皇位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就是这些人的目标。
楚清华说出这些，也不过片刻间的事情，他此时已经没有了和江灵歌交谈的心思：“等我成了皇上，你也许还有机会见到那一幕，虽说圣岛只是一个海岛，对四国没有任何威胁，但它的存在，也有些太过分了！”
楚清华淡淡的说完这些话，抬起手腕就想将江灵歌敲晕，却在此时，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道寒光擦这楚清华的脸颊飞了过去，直接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楚清华擦了擦脸颊上的血丝，一伸手捏住了江灵歌的脖颈，他低笑，那张脸上多了几分冷意：“楚凉夜，你不要轻举妄动，为了达到目的，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江灵歌一动不动，双眼之中却在尽量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楚清华这个人，她实在是有些看不透。
就算知道了对方想要成为皇帝的最终目的，可江灵歌心中依旧没有底。
楚清华对她所有的兴趣，并非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看到了一种有趣事物那样的神色，对方想要杀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凉夜眯了眯双眼，垂落在袖子里的拳头却不自觉的收紧，他面色如常，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放开她！”
楚清华嘴角的梨涡依旧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特有的清澈和无害。
如果不是对方的手还落在她的脖子上，江灵歌真是很难想象有这样一幅面容的人，会做出这样可恶的事情来。
她低声说道：“楚清华，你抓我，可是为了皇位？”
她再次问了一句，却见到对方这次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当然，不然还能为了什么，多亏了楚凉夜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软肋，不然，这皇位我必然会争不过他，他为了这个位置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连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了！”
和圣岛的交易吗？那他要交易什么？
这目的怕是从楚凉夜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如果今日楚凉夜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那么等于，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堂堂夜城城主，却偏偏喜欢隐藏了身份装作西楚的三皇子，为了这个位置隐忍了这么多年，目的就是堂堂正正的当上西楚皇帝，江灵歌将楚凉夜的一切都推算了一下，现在她缺的就是那个答案。
而且，江灵歌现在真的很好奇，楚凉夜究竟会不会为了她，放弃即将到手的皇位。
“楚凉夜，现在她就在我手里，我还知道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她是死是活，就在你一念之间！”
江灵歌死死的咬着牙关，凝视着站在门外的男子。
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着，指甲像是要陷入肉里。
她突然想了想，对楚凉夜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
反正没有解药她也活不久了，她不能在临死之前还要当一次楚凉夜的绊脚石。
楚凉夜将她所有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恐惧。
他唇角动了动，面色冰冷如常，仿佛没有被一切影响。
“楚清华，你想要什么？”
偏殿的外面已经围了不知道多少人，只要楚清华放开江灵歌，那他今日插翅难飞。
但就算面对如此景象，楚清华也没有任何慌乱着急。
“我想要的，当然是皇位！”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光彩缓缓流转，却隐藏着一种深到复杂的情绪。
“兄弟多年，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今日，你我二人是竞争对手！”
楚凉夜闭了闭双眼，浑身散发着一种十足冷漠的气息：“你想要皇位是吗？”
他再次睁开双眼，那眸子里却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那双薄唇之中，却吐露出一句凉薄到人心里的话语：“不可能！”
这三个字，狠狠的撞击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就连江灵歌都愣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的砸了一下，江灵歌却说不好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但是，她纵然心中有翻滚着惊涛骇浪，她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震惊，或者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不想做出有任何影响楚凉夜判断的情绪。
她说过，在他没有真正背叛她以前，她绝对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楚清华无奈的笑了一下：“江灵歌，你可听到了？楚凉夜为了皇位，根本不在乎你母子的性命！”
江灵歌垂眸默不作声。
她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
然而，楚凉夜却从人群之中走到楚清华面前，墨色的长袍随着他的每一次走动，轻轻摆动着。
“我不会将皇位交给你！”
楚凉夜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双凤眸里面却盛放着更加浓郁的墨色，如果仔细看去，却好似能见到那墨色的眸子里面有些发紫。
然而，楚凉夜的话还没有说完，薄唇微动，那双细长的凤眸之中闪过一道冰冷的色彩，好似能够看穿楚清华的心思一般。
“也不会让你伤害灵歌一根汗毛！”
楚清华一愣，倒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睁开双眸，轻轻凝视着他。
从他回来西楚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有了自己的算计，包括两年前救下洛云瑶，他本就是在耐心等待这一天。
原本以为，洛云瑶会成为楚凉夜的软肋，可却不曾想，那女人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还好，他的计划并没有因为这点变故出现区别。
楚清华轻笑：“你要怎么做？”
他一身玄衣，笔直的站在江灵歌一侧，大殿外面围满了人，而房间之中却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
江灵歌不做声，她看的出楚清华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然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相信楚凉夜。
楚凉夜紧绷着唇角，一双眸子里面炸开完全光华光芒，他淡淡说道：“这西楚的皇位，本来就不属于你我，你我没有资格将它让给任何人！”
楚清华倒是没想到楚凉夜会这么说，他顿时愣了愣。
“此言，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西楚的老臣都被聚集在了整个大殿门外，官兵驻守在周围，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孟太傅为首的，还有淮阳王和云阳王两人。
在分开的一片空间之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被按在原地，两个侍卫负责压制着对方，硬是让那老者跪在那里。
老者一身狼狈，头发散乱，嘴角还挂着血迹，可是那眼底的精光和深黑，却让人一眼能够认出对方的身份。
在朝中首屈一指的周国公，也是这场谋反的幕后推手。
他咬着牙，吐出一口血沫来，因为是武将，他就算上了年纪，也依旧是身材高大。
“周国公，你也是当年的老臣，应该知道真相究竟为何！”
周国公嘶哑的笑了起来，见到那皇位已经和自己无缘了，嘴角微微裂开：“真相？好，那我就说说真相究竟是什么！”
所有大臣通通将目光落在周国公的身上，孟太傅和云阳王对视了一眼，却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楚凉夜的话却在众人心中打了一个预防针，这些老臣本来都是聪明绝顶，就算不用详细的去说说，也好像明白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灵歌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凉夜。
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她不明白楚凉夜为何会将这种事情公之于众。
如果真的这样，那他登上皇位也会变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父亲也就留下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西楚的后是彻底绝了。
如果真是这样，西楚必然会陷入一场大的****，当年那些被欺压起来的西楚皇室的旁支，必然会掀起一场****。
楚清华听到楚凉夜的话，面色微微有了一些变化，他侧眸看了江灵歌一眼，这个女人就算性命被他掌控在手里，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份胆量他早就见识过了，每次见到却依旧让他欣赏不已。
如果一开始她就表现出怯懦来，怕是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早就要了她的命。
大殿门口的周国公，不紧不慢的将一段往事提起：“当年几家老臣护送送宫中逃出来的太子殿下令立为王，却在慕容氏的追杀下，让太子身边的人损伤殆尽，而当年跟随着太子从皇宫之中一同逃出来的汝母之子，就在几个老臣的要求之下，暂时顶替了太子的身份免于让太子遭受伤害。这样的方法果然很有效果，足以让他们有时间扶持太子长大成人，可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居然在手下有了权势以后，也没有想过要和楚哲的身份交换回去，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上战场带兵打仗的将军！”
说到这里，周国公的嘴角划过一道呲笑。
江灵歌闻言，不由得揣测了一下她父亲的心境。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有危险的地方不能去，想做的事情不能做，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当成靶子一样刺杀。
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苦笑，听着那人口中的话，江灵歌心中已经朦朦胧胧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也许，她父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皇帝。
可惜这点楚哲却看不透。
她突然很想见楚哲一面，看看如果对方知道当年楚言的想法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一直都没有后悔当初那件事的缘故，就是因为害怕楚言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然后杀了他这个替代品，但是如果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个想法呢？
大殿之内，甚至连外面，此时都处于一片鸦雀无声。
所有的大臣满面震惊的惊讶着，谁曾想他们当初拥护的皇帝，并非西楚血脉。
这点还真是可笑，这些人之中甚至还有当年西楚前朝的老臣，比如孟太傅，比如云阳王。
这两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江灵歌的身上，谁能想的到，这个小小的丞相府次女，却是真正的西楚公主。
楚清华微微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倒是真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他想要这西楚皇位的目标谁也不能动摇，即便他没有血脉资格，那楚凉夜同样也不会有。
更何况，这唯一有资格的继承人，现在还在自己手里。
这番话说完，在场的人怎么还可能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云阳王像是想起来什么，声音干涩：“所以，这么多年，无辜死去的忠良之家，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吗？”
这样一想，还真是让人心寒。
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那些人该避讳的就避讳，留下来的老臣真的不多，但是云阳王和孟太傅，还是看着那些人一批一批的被安上罪名死去。
“当年的刘家，聂家，甚至近年来的胡家，都是如此吧！”
周国公闻言，轻轻冷笑了一声，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寒凉之意：“不然呢，我周国公府为何会选择造反，楚哲就连自己的妻子都下的去手，我若是再不动手，怕是早晚也会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这么多年楚哲都会被噩梦侵袭，这皇位就是他的一种心病，简直缠绕了他整整将要二十年的时间。
这病的时间长了，就直接成了心魔，想要除掉心魔，就要撕开血肉，斩草除根。
而知道那些事，还在威胁他的人，直接成了楚哲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也是周国公府明明权势滔天，太子已经成了储君，却还要策划造反最真实的原因。
不然，谁又甘愿冒这样大的风险？
逼宫不是开开玩笑，随便玩闹，皇帝身边保护的人可不少，手中更是握着整个皇城的兵力，一旦造反失败，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法翻身的下场。
众人一片沉默，甚至有不少人将目光落在了江灵歌的身上。
孟太傅脸色难看，但是他依旧在所有面如土色的大臣面前说了话：“即便事实如此，皇上依旧是皇上，不过……夜王妃是真正的西楚血脉，将来她留下的骨肉，便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而现在最适合成为西楚之主的，就只有夜王！”
众人恍然大悟。
江灵歌是真正的西楚公主，那么理所当然的，这皇位就该是夜王继承。
然而，楚凉夜薄唇轻轻抿着，目光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江灵歌，“皇上驾崩，唯一的继承人，就只有昭月公主！”
楚凉夜将这话摊开来，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夜王殿下，这……这西楚从来都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先例！”
江灵歌也震惊了，她倒是觉得孟太傅的话很在理，毕竟楚凉夜是她名副其实的夫君，她们两人也有了骨血，这皇位本来就是他所想要的，只要顺应这些臣子的话，皇位谁也没有资格和楚凉夜争夺的！
楚凉夜眯起双眼，嘴角缓缓扬了起来：“既然以前没有，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江灵歌张大嘴巴，彻底不懂了。
当皇帝……
这她从来都没想过。
江灵歌已经被楚凉夜的话一字一句的钉在原地，甚至连楚清华的脸色都忘记看了。
楚清华轻笑，转头却将目光落在江灵歌的身上。
“那现在，是不是我要将询问的人，换一个呢？”
他嘴角依旧带着让人暖入心扉的笑意，可是眸子里的光芒却明明暗暗，他淡淡说道：“我不想伤你，就将皇位给我吧！”
江灵歌仰起头，注视着楚清华的双眼，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她和楚清华会兵戎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