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来，是如此。”苏汲点头。
“为何要杀他？”常乐指向荀子期所在的那方。
“他能来去自如。”苏汲说。
“那不是反而应该向他请教？”常乐问。
苏汲摇头：“初时我们曾那么想。但后来某日，我们却得到了启示——只有杀掉他，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否则，只能被囚一世。”
“启示何来？”常乐问。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苏汲说，“你又不是妖。”
他望望远空，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足双翼，道：“咱们走吧，我歇过来了。”
说着走来，也不等常乐说话，便抓起他的手腕，一跃而至空中，向远处飞去。
飞了许久，来到一片乱石丘陵地，苏汲降到一片谷地中。
谷地还算平坦，四周的丘陵上有不少洞，二十几个人自那些洞中走出，好奇地打量常乐。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瘦。
只有一人例外。
最高处，有一个矮个女子走了过来。女子面色冰冷，如霜敷面，一双眼睛很大，嘴却小，看起来令人觉得别扭。
她并不瘦，可能因为矮的缘故，身材看起来倒略有些胖。
“哪里来的……”她打量常乐，然后皱眉：“人族？”
“是。”苏汲点头，“那家伙又来了，我去杀他，结果发现他正要杀他，便把他救下来了。”
“是人族？”
十几人议论纷纷，看着常乐，目光中满是惊愕。
显然，他们却全是妖族。
苏汲收起了翅膀。
矮女打量常乐，目光极不友善。
“你哪来的闲情，要救一个人族？”她转头质问苏汲。
苏汲有些尴尬：“救都救了，难道还给那家伙送回去不成？既然都是被囚于此地的可怜人，何不帮他一把？再说他是那家伙的敌人，我见那家伙为杀他，几乎动用了全力，可见他有本事在身，是能帮上我们的……”
不及说完，女人已冷冷打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么做，却是在害我们！”
“在下亲友之中，亦有妖族。”常乐说，“所以在下向来不认为，善恶当以族类划分。人中有大奸大恶，妖中有善良之辈。”
“这话说的好。”苏汲点头称赞。
许多妖族，亦缓缓点头，眼中有赞赏之色。
女子一脸不屑：“你们人族就会用话来骗人。”
她打量常乐，片刻后冷笑道：“我当是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蓝焰境而已。只是累赘，如何能算助力？”
苏汲一怔，这才仔细打量常乐，然后微微皱眉，低声嘀咕：“还真是蓝焰境啊……”
随即一笑：“那又如何？都是受难之人，互相帮一把有何不好？难道非是能帮上忙的才去帮，帮不上心的便置其生死于不顾？”
“你可别忘了，那家伙原来也是人族。”女子冷冷说道，“这些年间，我们一直在努力杀他，他也一直在寻找我们的下落，谁知此人不是他的探子？”
诸妖一时惊骇，看常乐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我若是探子，此时荀子期岂不是已经知道了这里？”常乐问。
诸妖望向远方，但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女子冷冷说道：“不论如何，你与我等并非一族，而这里是我妖族居住之地，这里的每一座山洞，都是我们历经艰苦开凿而成，却不能白白供你一介人族居住！我们救了你的命，已经是大恩，你可不要再强求更多。”
“救他的是我吧？”苏汲皱眉。
“你不是我族一员？”女子质问。
苏汲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算了。”常乐摇头，“不必为我而伤了你们的情谊。”
说着一拱手：“告辞。”
此处到底是何处，又该怎样才能离开，他皆不知。
但既然荀子期是关键，那么一切便着落在他身上吧。
他转身，向着来处走去。
“站住！”女子厉喝一声。
“何事？”常乐转头，眉头微皱。
“你是想找到那人，出卖我们吧？”女子厉声问。
常乐看着她，平静地说道：“第一，帮我的是苏老伯，而不是你，因此我并不欠你什么，所以你也不要认为自己有资格在这里诽谤于我；第二，我若是荀子期一党，不必让他来此，我便能杀光这里所有妖族。”
他盯着那女子的眼，沉声道：“苏老伯帮过我，爱屋及乌，我本对身为老伯同族的你高看一眼，但你不识抬举，我便没有抬举你的必要。”
他向着其余妖族一拱手：“只是被逼无奈，因此言语得罪。抱歉。”
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女子目光凌厉，厉喝一声，伸手便向常乐抓来。
有紫焰自臂上生，化而为利爪。
常乐停住脚步，冷冷转头。
就在此时，突然有轰鸣起，接着，远处有焰光冲天，大地也震颤起来。
诸妖皆变色。
那女子再顾不上去抓常乐，急忙收了紫焰，愕然望向远方，惊呼：“这一次的焰爆怎么这么厉害？”
“怕是那家伙方才动了全力的缘故？”苏汲嘀咕。
常乐望向远处，只见远方地面有焰光连绵而起，遍布整条地平线，轰然作响，竟然一路连绵向着这边而来。
“大家快进洞中！”女子大叫，“如先前一般，以全力护住洞口，便可无事！”
说着，一掠而起，向着上方岩石小山上的山洞而去。
诸妖顾不得常乐，急忙相随。
苏汲冲过来，一把拉住常乐：“快跟我进去。现在可不是闹意气的时候。焰爆非同小可，是天地之大劫，别看离着远，但转眼便到，到时满世界都是焰爆，你无处可逃。”
一边说，一边拉着常乐跃起，来到洞口边。
已经有半数妖族钻入洞中，见苏汲过来，剩下的便先给他让路。
不知是因为尊老，还是因为他在诸妖之中地位超然，又或是曾给大家带来过什么好处。
念及他行事风格，常乐觉得当是后者。
但不及进去，那女子便冷冷说道：“苏汲，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带他进来。”苏汲站在洞口说，“肖飞烟，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论如何，人是我救回来的，你不想管，我管！”
“如此生死关头，你竟然要将人族带入洞中？”那女子厉声质问，“若是因为有他在，而使大家挡不住这焰爆，你该当何罪！？”
洞中有几个妖族，犹豫片刻，终一咬牙，纷纷开口：
“苏老，这便是你不对了。若是平时就罢了，这生死关头，我们可真顾不及这人族。”
“此人先前言语犀利，称一人便能杀光我等，何其狂妄！他这么有本事，便让他自己想办法抵挡焰爆好了！”
“苏老，肖大姐是咱们推举的首领，你当听她的才对。”
但也有妖族忍不住说：“只多他一人，又会有多大压力？不若让他进来吧，总归是一条性命。”
“是啊。”亦有妖族附和，“同是受困于此者，互相帮一把，又有什么？”
“住口！”那叫肖飞烟的女子厉喝，“再敢替这人族求情，便给我滚出洞去！你们若是想死，我不拦你们！”
那两个妖族一时不敢再言，低下头去。
苏汲大怒：“肖飞烟，我等推举你为首领，只因为你功力最高，本事最大，能帮我等度过一次次焰爆劫难。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女王，所有人的性命，皆由你来定夺不成！？”
肖飞烟冷笑：“苏汲，你若不服，便来主持，我任你如何。但你有那本事吗？”
苏汲面色时红时白。
常乐一直在打量那山洞，只见洞口处有整齐的烧灼痕迹，洞内洞外的岩石是两样颜色，似是经常运转大阵，阻挡外面火势。
是工家大阵？
不对。
他再仔细感应，却未感应到工道之力。
细一想，隐约记得曾听说过，妖族虽然强大，但一直无法掌握工家之力，无法自行创造阵法、制造火器，因此才一直逊于人族，只能隐于人族之中为祸，却不敢直接与人族为敌。
那么，这便不是阵法，而是这肖飞烟以某种妖术，连接诸妖力量，形成屏障，以抵挡这大火。
常乐再望望远方。
那焰爆越来越近，爆炸之声，如远空鸣雷。
他略一思索，淡淡一笑，拉着苏汲走向一旁，道：“苏老柏，不必与她争了。我自有抵挡这焰爆的法子，你跟我来，我保你平安。”
“你？！”苏汲一脸惊愕。
“对，你便跟他一起去送死吧。”肖飞烟冷笑。
常乐拉着苏汲，跃下小山，来到对面地面一座山洞洞口，回头冲那边的妖族道：“人族工家之力，可成大阵，威力无边。这焰爆虽然声势惊人，但我有把握能全数挡下。反是她那聚力硬抗之法，多有弊端，就算能安然度过此劫，你们的火力也会消耗干净，而且还会损伤神火宫。”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妖族心头都是一震。
常乐是初次来到此地，但却如早便在此观察了几年一般，竟然直接道出了他们最感无奈的事实。
不错，不知多少岁月以来，他们被囚于此，一直靠这种联手聚力之法，对抗这可怕的焰爆，但每次都会耗光火力，而且每次都会损伤神火宫。
初时，那损伤只是一道裂痕，但到现在，一次次积累下来，他们的神火宫其实已经惨不忍睹。
再这样下去，神火宫崩塌是早晚的事。
“你怎么知道？”苏汲怔怔地问。
“推测而已。”常乐说。
“直准！”苏汲竖起大拇指，“你可知，这里最初有数十人，那些人都……都是后来神火宫崩塌而死。”
妖族们看着常乐，目光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