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是相连的，哪怕伤口结痂了也无法掩饰曾经血淋淋的真相，“倒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可却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想想就很窝囊！”
“你！”傅远国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老傅！”
“伯伯！”
“爸！”最后一声是闻讯刚进来的傅静喊的。
蒋清梦怎么也没有想到傅远国会晕了过去，上了年纪的人晕过去都是很危险的事，体内的器官正在逐渐衰老，如同他那张枯萎的苍容一样水分被渐渐抽干。
傅远国全身上下有大大小小的病痛，最为严重的是风湿和心脏衰竭，风湿会随着天气变化而反反复复地复发，心脏则是依靠药物在控制。
抢救室外，蒋清梦时不时就转过脸望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握紧他的手安慰他伯伯会没事的。
傅荣倚着墙壁，半垂着颈，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大白天，可头顶上的白炽灯还是亮得很刺目。
傅静手里拎着包，看着站在对面的人，神色凝重，抿唇不语。
一个多小时后，抢救室被打开，紧闭双目的老人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原本低头的男人抬起眼皮，眼睛掠过推车上面躺着的人，闭眼又睁开，感觉呼吸轻了轻。
张医生拉下医用口罩，语重心长地说，“出生就带出来的病根，要不是在部队锻炼了好些年，可能还撑不到现在。”
先天性心脏病，能活到这把年纪其实已经是奇迹，再有钱，也抵挡不住病痛的折磨，也许，更多的是心灵上的。
傅静问，“张叔叔，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最多还有几年？”
“不好说，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张医生说得很委婉，按照他目前的情况，随时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
傅静心里有数，父亲这些年怎么撑过来他都看在眼里，萍姨死后他更是一蹶不振了好几年，总共娶了两个女人，都红颜薄命，他如何能不心痛？
其实父亲跟她的母亲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而已，相敬如宾居多，谈不上爱情，她知道，她都知道，他爱的女人始终都只有萍姨，在一起的年份不多，可却占据他一生的女人。
而萍姨也对得起父亲的痴爱，短短的一生奉献给了自己的家庭。
张医生喊住要去病房的男人，“阿荣，你留下。”
傅静抬手把蒋清梦招过去，“我们先去看爸。”
“好。”
张医生跟傅远国是从年轻时就认识了，志向不同，但友好的关系数十年如一日，“阿荣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倒退也不会改变，人要向前看，当年的是是非非，不能只讨论对错，你爸他有错，他很清楚，这些年他也几乎日日夜夜被自责愧疚侵蚀。”
如若不是傅远国的身体太过糟糕，他不会说这些多话，因为这些事情轮不到他过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失去你妈，痛的人不止是你，我敢说你爸这些年就没好过，你妈的去世跟你的疏离对他来说都是最大惩罚，我不是在帮他说话，只是想告诉你，子欲养而亲不待，你读的书不少，道理应该比我懂多了，我担心你将来后悔啊！”
傅荣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蘸墨的眸深沉得不见底，盯着角落的一个方向看了许久没动。
高级病房里，蒋清梦看着还没有醒的老人，“静姐，对不起，事情因我而起。”她自问没错，但大叔的确是因为她跟伯伯起了冲突。
傅静把父亲检查好输液，这才转过身看着她，“别真傻，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错不在你。”想出这条计策的人是她，“爸跟阿荣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只是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禁气罢了。”
傅荣每次过年回家都能不动声色把气氛毁掉，矛盾根深蒂固，回避它不如连根拔起。
蒋清梦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好，只能祈祷伯伯快点醒过来，快点好。
姐弟商量过后准备轮流照顾父亲，傅荣让她先回去，明天再过来，她没有异议，实际上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父子和好，虽然机会渺茫。
傅远国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傅荣不在病房，蒋清梦赶紧丢开手里的杂志，喊了护士，然后她站在病床边，看着护士帮他做检查，确定状况良好。
张医生特别吩咐医院食堂给他准备的晚饭套餐，佣人端进来的餐盘，她说交给她就好。
自从醒过来后就没有说过话的傅远国仍是臭着一张脸，垫高了白色枕头坐着，也不看她一眼。
蒋清梦从餐盘拿起一碗粥，是一碗营养价值很高的粥，她笑了笑，“伯伯，吃饭啦。”
傅远国不耐烦地看着她，“你出去，这里用不着你！”说完他就想喊着佣人进来，可没用，佣人被她打发走了，反正各种活她都会做。
他的脾气很急，“叫你出去没听见？你以什么身份来留在这里照顾我，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承认你，不可能！”
她还是笑脸相迎，他愈发觉得不顺眼，骂她还在笑，火大了，“不吃就是不吃，非要让我叫你滚出去吗！”
他的语气很差很差，蒋清梦突然觉得一点都不怕他了，这老头其实有些可爱，没了恐惧心理她就会按照本性来，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插腰，“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喂你吃饭，我就是留在你这里照顾你，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家的下人都被我轰走了，有能耐你站起来打我啊！”
她继续耍威风，脸蛋尽是得意傲慢，小毒女的表情，“你生气有什么用，你把你自己气死了便宜的人不就是我吗？听见你儿子说的话没，他求着我嫁给他，说实话，我还在考虑之中，但不会考虑太久，女孩嫁人都是要考虑的！”
一想到大叔在医生办公室说的那些话，她整个人就飘飘然了，跟被灌了蜜糖死的，甜鼾了！
“你要是挂了，我就更加可以光明正大去你家，住你的吃你的用你的，再把你那些宝贝古董买去二手市场卖！大手大脚花你辛辛苦苦赚的钱，想想就觉得很爽啊，你要是想死的话别吃饭，饿死了最直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