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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吴越悲歌,朝风暮雨菊花残(1)

吴越国历三代五王,至978年纳土归宋,历时近百年,是五代十国中名副其实的不倒翁。立国之初,钱镠便采取保境安民和“休兵息民”的方针,重农桑、兴水利,使两浙之地有一个较长的稳定发展时期。由于政治的安定,经济的繁荣,所以文化也发达,人才辈出,出现了五代时少有的繁荣景象,这也为吴越长时期割据两浙地区提供了坚实的物质保障。

生逢乱世,提着脑袋谋富贵

生在乱世,是绝大多数人的不幸,平头百姓谁喜欢乱世?但对于极少数人来说,只有生在乱世,走在江湖,才有用武之地,才能实现人生的价值。钱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钱镠(852年~932年),字具美,小字婆留,杭州临安人,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创建者。据说,钱镠出生时,红光满室,且伴有兵马之声。父亲钱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欲将他弃于井中,却被他的祖母拦阻。因此,钱镠得小名“婆留”,而这口井后来也被称为“婆留井”。

钱镠自幼学武,擅长射箭、舞槊,又稍通图谶、纬书。长大后跟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学了一身好功夫,善使一条大槊。虽然钱镠在习武的同时也读了一些书,但不是为了写诗作文,而是为了日后能应付差事,有道是“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在乱世中,靠读书出人头地的机会要比靠打打杀杀小得多,钱镠这边刚练了一身好武功,那边黄巢就开始作乱,天下分崩,让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唐乾符二年(875年)五月,浙西狼山(今江苏南通狼山)镇遏使王郢也扯旗造反,在苏浙福建一带自立山头,逍遥一方。浙西临安石镜镇守将董昌受上峰指派在杭州一带招兵买马。听说有仗可打,有皇粮可吃,钱镠坐不住了,便来应征。一试身手后,董昌觉得此人是打着灯笼都难觅的将才,便让他做了副手。从那之后,钱镠正式踏上了提着脑袋谋富贵的道路。

在那个年代,要在江湖上混,名声必须要有,而且要响。为了不让人说是酒囊饭袋,钱镠便想给人露两手,一来让大家长长见识,二来也让人晓得他的本事。结果,钱镠一露手,几个回合就把王郢打回原形,一时间,威望暴涨。他也因功被封为石镜镇衙内都知兵马使。

唐乾符六年(879年),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率军入浙,准备借路去福建,正好要路过钱镠的地盘。

此时,钱镠手下虽然只有三百多人,但在黄巢几十万大军面前,竟毫不示弱。他带着二十个不怕死的好汉藏在路边的草丛里,等到黄巢军过来时,便是一通乱射,射中了不少,然后钱镠带弟兄们冲杀出来,黄巢军不知道伏兵底细,一阵大乱。

钱镠不敢和黄巢硬拼,后撤至一个叫八百里的镇子上。到底是读过几本书,脑子还算好使,钱镠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妙点子,他找来个在路边卖东西的老奶奶,告诉她:“如果有人追来问前面的都跑哪了,您就说他们屯兵八百里。”然后钱镠开始做好厮杀准备。不久,黄巢带着一队人马追来,人生地不熟,便问那个老奶奶刚才那帮人的去向。老人家就按钱镠说的答复。

黄巢是个外地人,老家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哪知“八百里”是个地名,以为杭州兵前后扎营了八百多里地。况且,黄巢此次入浙也只是借道,一听“屯兵八百里”,吓出一身冷汗。于是连忙收兵,退了回去,为防不测,率军在浙江开辟了七百多里山路,转道进入福建。凭此一计,钱镠又赚了不少军功,名头叫得更响了。

此时,董昌也开始居功自傲起来,觉得庙小供不起大神,一心想着到杭州去混。于是,率军闯进杭州,并自封刺史,镇海军节度使周宝没办法,只好封董昌为杭州刺史,钱镠也当上了都指挥使。正职领导直接高升,他这个副职转正也指日可待。钱镠想想心里都乐了,没想到仕途如此之顺。

翦灭乱军,拼出一块根据地

唐广明二年(881年),黄巢起义军进攻长安,各地拥兵的节度使为求自保,坐视观望。唐僖宗李儇不得已逃出长安,直奔成都。此时天下形势大乱,大唐王朝危在旦夕,稍有点本事的都开始厉兵秣马,以防不测。淮南节度使高骈就是其一。

董昌做了杭州刺史后,高骈便想拉拢他。当高骈看到董昌身边的钱镠时,说:“此人有大本事,日后必成大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钱镠却看不上高骈,私下对董昌说:“高骈不是个干大事的人,跟着他混,填饱肚子都难,咱们还是回杭州吧。”董昌正有此意,婉拒了高骈,回到杭州。

杭州是两浙首府,财赋甲于东南,没有人不喜欢,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就特别想要杭州。唐中和二年(882年)七月,刘汉宏派兄弟刘汉宥率越州兵(今浙江绍兴)来攻杭州。刘汉宥带着两万兵马气势汹汹地杀到西陵(今浙江萧山西郊),刚扎下营寨,就看寨子外来了一支“越州兵马”,刘汉宥有些奇怪,难道哥哥增兵来了?在核实了口令后,刘汉宥下令迎接兄弟们。刚开了寨门,就看这支“越州兵”飞快地闯进营来,开始放火,胡乱砍杀。刘汉宥大惊,率残兵逃回越州,后来才知道指挥这支“越州兵”的是钱镠。刘汉宏根本没听说过钱镠,没把他放在眼里,连派了四路人马去对付钱镠,结果去多少死多少,都被钱镠给灭了。

唐中和三年(883年)十月,刘汉宏亲率浙东十几万大军水陆并进,誓要置钱镠于死地,钱镠率敢死军偷袭越州军。越州军中多是被刘汉宏抓来凑数的壮丁,本来就怕打仗,见钱镠的杭州兵如此勇猛,早就吓破了胆,所以一战即溃。兵都跑光了,光杆司令刘汉宏为了逃命,脱了官服假扮做饭的,想拎把菜刀就跑。杭州兵哪见过刘汉宏,便问他是谁的手下,刘汉宏立刻号啕大哭:“长官,我是被刘汉宏给抓来做饭的,我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八岁小儿……”杭州兵心一软,竟把他给放了。

此时,躲在成都避难的唐僖宗李儇听说董昌和刘汉宏死磕上了,便想做个和事佬,派人来调停。董昌和刘汉宏早已杀红了眼,根本没把这个皇帝当回事儿,照打不误。刘汉宏本来人马就不多,几仗下来便没多少本钱了,即使如此,还是尽出精锐,准备和董昌拼死一搏。董昌怕招架不住,便向钱镠求教,钱镠知道刘汉宏这回拼了老底,便劝董昌:“刘汉宏乃浙东奸贼,今不除之,必留大患。请董公尽出精锐,让我去取刘汉宏的人头。”董昌见钱镠信心十足,便答应道:“具美(钱镠字)出马,吾无忧矣。事成之后,我把杭州让给你,我去越州。”钱镠虽然嘴上客套,心中却窃喜。

唐光启二年(886年)十月,钱镠率杭州军去和刘汉宏一较高下,钱镠和部将成及率军南下诸暨(今浙江诸暨),绕过山路折头向北,急进至平水(今浙江会稽山东),抄小道奇袭曹娥埭(今浙江绍兴东),大败越州军韩公玟部。随后钱镠发水师以雷霆之势攻击越州军朱褒部,两军在上虞江中进行惨烈大战,钱镠命杭州军射火箭,借着风势,尽烧敌舰。钱镠挟胜攻越州,此时刘汉宏近无兵可用,只好仓皇逃跑,连家小都顾不上带。钱镠没费多大工夫就拿下越州,将刘汉宏家眷和亲将斩于军门外。

台州刺史杜雄见刘汉宏失势,便想利用他换个人情——指挥亲兵拿下失魂落魄的刘汉宏,押到越州。董昌得知刘汉宏被擒,派人到越州大骂刘汉宏,刘汉宏知道难逃一死,长叹道:“成者英雄败者贼,古今皆如此,我无董公手下有名将如钱镠者,也该我坏事。今事已至此,不必多言,送我上路吧。”

钱镠下令在越州市中斩杀刘汉宏,刘汉宏倒是有些血性,对行刑的刀斧手大喝:“滚开!你们也配杀我?把钱镠叫过来,我是被钱镠打败的,就让钱镠来了结我!”钱镠也敬刘汉宏是条汉子,提刀上前,痛快地劈了下去。

对杭州威胁最大的越州势力终于被彻底铲除,表面上看是董昌赢了,其实功劳都要记在钱镠头上,是他一次次拿命拼来的。所以,钱镠心里也有想法,觉得他的能力不在董昌之下,凭啥要为董昌卖命?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董昌还是大哥,是他带自己出道的,这样一想,钱镠得到些许安慰。当然,董昌也没有失言,果真把杭州让给了钱镠。唐光启三年(887年)春,李儇下诏封钱镠为杭州刺史、领左卫大将军。钱镠拼杀了十多年,终于有了一块像样的根据地。

乱中取利,你不吃人人吃你

钱镠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并经过了战争的历练,对此理自然悟得更深。他凭着自己的血性与骁勇善战,如愿获得杭州。官位越做越高,胃口也跟着变大,做杭州刺史没多久,便觉得这巴掌大的地方太憋屈,他一身的武艺无以施展。于是,他东瞧瞧西瞅瞅。东边是董昌,自己的老上司,北面苏州、常州、润州一带都实力平平,没有牛人。

要不说“时势造英雄”,钱镠正想着扩充一下地盘,不知从何处入手,那边淮南节度使高骈治下发生大乱,吕用之、毕师铎乱中取利,绞杀成一团。镇守润州(今天江苏镇江)的镇海军节度使周宝原本不想掺和,结果被牙将刘浩和薛朗给赶出了润州。无处可去,只好跑到常州,周宝刚进常州屁股还没坐稳,杭州刺史钱镠就派大将杜棱、阮结、成及率军于唐光启三年(887年)三月攻下了常州,周宝被俘。钱镠并没有杀他,还给他个节度使待遇。可惜周宝没命“享福”,没几天就死了。

唐光启四年(888年)正月,钱镠攻下润州,活捉薛朗,刘浩逃走。钱镠带回薛朗,挖出薛朗心肝,祭奠周宝,以拉拢人心。二月,为了保命曾四处“转悠”的唐僖宗李儇驾崩,皇太弟寿王李杰继位,这就是唐昭宗李晔。

钱镠攻占润州后,又盯上了盘踞在苏州的原六合镇守使徐约。苏州是江南大郡,看着眼热的人很多,但都没本事来拿,钱镠倒想要试一下。唐文德元年(888年)九月,他命堂弟钱銶攻打徐约。徐约干硬仗不在行,玩谋略倒有一套,他将城外百姓抓来,在其面部刺上“我愿意死战钱镠”,以壮军威。唐龙纪元年(889年)三月,钱銶攻破苏州,徐约被乱箭射死。

后孙儒派大将刘建锋夺取了润州,钱镠开始严防北路。孙儒死后,润州顺便被杨行密霸去。杨行密虽然早就想夺取杭州,但忌惮钱镠这个硬骨头,始终没敢下口啃,所以集中力量攻取淮南。在之后的几年,天下依然大乱,钱镠的实力却与日俱增。此时,大唐皇帝无力掌控天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封官加爵,谁的本事大就封谁官。到唐景福三年(893年),钱镠升任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不论实力还是名头,都称得上是乱世一霸。

师出有名,借讨逆之名除敌

唐乾宁元年(894年)五月,唐昭宗李晔下诏拜钱镠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以宰相身份领军节度。有了这个响亮的名头,钱镠的威望又涨了一大截,虽然这是靠本事得来的,但只有皇帝承认才算名正言顺。就在他感谢皇帝,向朝廷表忠心时,昔日的带头大哥浙东观察使董昌却做起了皇帝的美梦。

董昌脾气暴躁,独断专行,下属稍有不敬,就要掉脑袋。他治理的地方,百姓根本不知什么叫王法,一切由着董昌的性子来。据说,百姓打官司时,他就叫双方玩骰子,不管你有理没理,是原告还是被告,一旦猜错了,就会被拖出去“咔嚓”。此时,天下人都看得明白,大唐气数已尽,只剩下一个空壳。董昌也不是傻瓜,看得出朝廷已无力掌控局面,他就是事实上的一方“土皇帝”。过去做事都要讲究一个名分,虽然在地方你拥有皇帝一样的权力,甚至百姓也把你当皇帝看待,但是,你不走相应的程序,不昭告天下,就算不上是皇帝。

唐乾宁二年(895年)二月,董昌在越州自称大越罗平国皇帝,改元顺天,这才算正式圆了他的皇帝梦。称帝后,董昌立即给钱镠写信,希望昔日爱将能来辅佐他,共谋天下大业。钱镠对董昌比较了解,知道他也成不了大事,所以不想和他掺和;再者,现在称帝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是造反,皇上对钱镠不赖,钱镠也犯不上跟董昌去冒险。所以,在选边站时,钱镠选择站在朝廷一面。为了防止兵戎相见,钱镠派宾属沈滂去越州劝董昌:“你这样做,是以九族身家当儿戏,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否则一旦族灭,悔之无及!”董昌等这一天好久了,怎能善罢甘休,死活不听。

该讲的情面也讲了,该做的事也做了。钱镠见他还不死心,便亲自率兵来到越州城下,又劝他说:“董公位极人臣,富贵终身,何必和朝廷作对?今镠率兵前来,想再劝董公一次,万不可自作逆贼,为天下人所共愤!万一天子震怒,王师来讨,不仅公家遭夷灭,就是越州百姓,也要受公连累。福兮祸兮,唯公自择。”董昌知道,这是钱镠在最后一次警告他,如若不听,必会率兵剿他。如果真的兵戎相见,他哪里是钱镠的对手,于是假意表示忏悔:“具美善心,我今悟矣。我会上表向朝廷谢罪的,公请回吧。”

董昌称帝这等大事,钱镠自然不敢隐瞒,于是火速向长安报告了此事。李晔闻讯,立即拜钱镠为彭城郡王,浙东招讨使,速去灭董昌。其实,钱镠早就想灭掉董昌,苦在出师无名,现在皇帝诏令在手,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唐乾宁二年(895年)六月,钱镠派都知兵马使顾全武攻打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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