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一转眼珠,躺在了湘妃塌上,笑看着刘彻说,“若臣妾说得好,陛下可赏些什么?”
“机灵鬼!”刘彻弹了一下李蓁的额头,“你要什么?”
“臣妾自打肚子圆溜起来便再也摸不着腿肚子,可走起路来却走的腿酸,陛下若是愿意,便替臣妾揉一揉?”
刘彻闻言,眯着眼看李蓁,半晌笑道,“依你。”
李蓁大喜,便道,“陛下一代明君,竟未听过一句话么?此言一出,定能解陛下两难之局。”
“噢?说来。”
李蓁往前凑过去,在刘彻耳边方幽幽道:“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刘彻恍悟被李蓁捉弄,伸手便去挠李蓁的痒,李蓁咯咯咯地笑着往后躲,刘彻怕她摔下塌去便伸手环住她。两人笑闹在一起。
繁月见着掩嘴笑道:“陛下与主子当真如寻常夫妻一般恩爱,可真是羡煞旁人!”
刘彻极其高兴,看她一眼,说道:“叫什么?今日这说得话都不错,赏。”
繁月闻言,大喜,立即跪下,“奴婢繁月,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夫人长乐无极,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彻笑着又看向李蓁,李蓁将腿往刘彻腿上轻轻一放,撅着嘴道:“陛下一言既出,可不许不作数了!”
刘彻不语,却笑着。
李蓁忙道:“全天下仅有臣妾可以,陛下说可是?”
刘彻笑着摇头,伸手轻轻揉着李蓁的腿肚子,动作很轻柔缓和,看得出他虽笨拙,但却极其认真。
半晌,他道:“全天下仅有你一人敢。”
李蓁笑意溢满了眼眸,望着刘彻的脸笑着,心中对腹中的孩子道:髆儿,你瞧,你爹爹这般好的人,这般爱护你我,当真是天下最好的!
“你既不去泰山也好,朕便与皇后去就是。兰容华留在宫中也好照顾你。”
李蓁闻言,点头说:“陛下不若再带上玉才人罢,皇后娘娘毕竟也忙于封禅之事,只怕自顾不暇。臣妾瞧着她性子不错,也能照顾好陛下,叫臣妾与兰姊姊放心。”
刘彻蹙眉,问道:“那玉才人与你并不相识,朕听王福说前几日还打了你宫里的女官,你竟不气她?”
李蓁一嘟嘴,哼道:“臣妾在陛下心中竟是这般小气?玉才人刚入宫,有些小脾气在所难免,臣妾怀有身孕,心中满是喜悦,凡事都忍得,不计较便是。”
踏风补了一句,“主子是真心为陛下考虑,不在乎自己的得失。”
李蓁正要骂踏风多嘴,刘彻却道,“是,蓁儿一贯如此,朕明白的。”说罢看着李蓁,柔情似水,轻唤,“蓁儿。”
李蓁嫣然一笑。
正在此时,长顺喊:“尹荣华到——玉才人到——萱娘子到——”
话音刚落,三人鱼贯而入。
尹琼华穿了一身玉兰白色的交领右衽襦裙,衣决处露出里衫的嫩绿色与淡黄色水袖,配上飞天发髻和一排斜插的笄,金色的簪头处嵌着一颗嫩绿色的宝石,妩媚中却不失清纯,大有清水出芙蓉之姿。
其余两人则花红柳绿,颇有寻常妃嫔的模样,珠光宝翠,金钗玉簪。
尹琼华见到刘彻略显惊讶,道:“不想陛下也在姊姊这里。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拜见姊姊,姊姊长乐无极。”
萱娘子便也跟着行礼,玉才人看了李蓁一眼方才行礼。
刘彻道:“看来昭阳殿也热闹不输于宣室殿啊。”
“陛下取笑臣妾!臣妾的昭阳殿哪里比得上宣室殿了?去宣室殿的可都是国家栋梁之才,不像臣妾仅是一介女流。”李蓁笑。
尹琼华跪坐下,也笑说:“姊姊说得有理,姊姊尚且还能与那些大人们比一比,臣妾可是比不得的!”
萱娘子却道:“有何比不得?高祖皇帝的皇后吕皇后不也是多年听政,不输昂藏男儿么?”
此言一出,刘彻脸色略显不爽,李蓁道:“臣妾可不如萱娘子了,萱娘子好志气,臣妾却只盼着相夫教子,当真羞愧。”
“蓁儿如此最好。”刘彻毫不留情面的直言道。
萱娘子立即变了脸,却奈何是刘彻说的话,只得忍气吞声。
尹琼华看几人神色各异,便道:“今日一早萱娘子赠与臣妾一套杯盏,臣妾瞧着好舍不得用,这便给姊姊送来。”
惜露小心地捧着一套杯盏上前,竟是用琉璃做的!
李蓁道,“竟是琉璃么?”
说罢,却想起了某晚某人送给自己的那个琉璃小瓶,还有留与离。一时间神情发怔,自己的心究竟偏向谁?
刘彻?还是霍去病?
刘彻道:“去洗来泡茶,朕尝尝。”
踏风闻言瞥了一眼李蓁便接过,引着惜露去一旁煮茶。
不大会琉璃杯盏便端了上来,刘彻本想先拿起一个,把玩在手中,转念便道:“既是送给你的,你先。”
李蓁一笑,知他是有意,便道,“尹容华与萱娘子一番好意,竟惹得陛下吃味了么?臣妾可当真成了罪人!”
“就属你矫情!”刘彻宠溺地指了指李蓁。
“陛下也是惯着姊姊才将姊姊惯坏了的!”尹琼华笑的很温和。
“蓁儿好着呢,朕喜欢。”
李蓁一笑,“那臣妾便先拿了。”说罢便拿起一个琉璃小杯。谁知才刚拿着一烫便松了手,杯子当即碎在了地上。
“姊姊可有事?”尹琼华起身。
李蓁忙朝刘彻笑,“无事,臣妾当真是不中用。”说罢便又去拿,却还是烫的拿不住,又碎了一个。
刘彻的神色已经不太好,粗声道:“茶水这样烫,昭阳殿都是不长心的奴才么!”
踏风等人跪下,踏风道:“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换。”说罢上前欲端走。
玉才人却一拦,肃容道:“陛下,请容臣妾一算。”
李蓁当即会意她定是要说什么,便也不阻止,只是瞧着。却见玉才人闭着眼嘀嘀咕咕半晌,突地瞪着李蓁。
刘彻近来痴迷于术士五行,立即问:“如何?说来。”
玉才人跪下,道:“臣妾不敢说。”
“恕你无罪。”
玉才人道,“琉璃并不烫手,前秦曾用琉璃做灯盏,故而尽管茶水烫手,琉璃杯却不会。臣妾算来,紫微星左转,向着天去,那是凶兆。”
刘彻等人闻言皆是满脸愁容。
玉才人又道:“左为尊,陛下乃是天下大尊,而李夫人是昭阳殿尊,故而……”
“快说。”刘彻催促。
李蓁心中一颤,只听玉才人悠悠道:“故而陛下此次封禅只怕不利,更不可带李夫人随行,否则凶兆难挡,天下危矣。”
天下危矣!
何等严重的词句,李蓁闻言也是大骇,更不必说近来深信术士的刘彻,已经脸色铁青,怔怔难言。
萱娘子哼道:“玉才人说这些话莫非是哪里听来的胡话欲吓陛下么?陛下乃是……”
“闭嘴!”刘彻怒喝。
萱娘子断没有想到刘彻竟然发怒,吓得跌倒在地,连连请罪。
刘彻看了一眼李蓁,朝玉才人道:“可有法缓解?”
玉才人半寐状,颇有些为难的样子,道:“臣妾修行不足,尚且不知大凶来自于李夫人还是这琉璃杯,又或是杯子原先的主子,故而还需陛下定夺,臣妾不敢多嘴。”
刘彻了然,指着萱娘子便道,“定是你这女人带了凶兆入宫!来人!”王福匆匆进殿,刘彻吩咐道:“将这不祥之人杨氏打入永巷冷宫。”
“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不是不祥之人!陛下切勿听信了玉才人的胡言乱语,臣妾绝非不祥之身!”萱娘子登时泪流满面,哭的梨花带雨。
“还敢狡辩?蓁儿怀有龙胎,一向也无事,为何偏偏是你送来的琉璃杯?你竟想说是蓁儿与龙胎是不祥之物么?”刘彻毫不客气地说。
尹琼华慌张地跪下,“陛下,臣妾只是经手琉璃杯,并非……”
“来人,带走!”刘彻打断了所有人。
羽林军立即入殿,扯着那挣扎的萱娘子便离去了,只听到萱娘子的哭喊声跌跌荡荡,不绝于耳。
尹琼华吓得脸色惨白,只听刘彻道:“尹容华着降为良娣。”说罢刘彻一把扫掉了桌案上的琉璃杯,道:“拿着东西走!朕不想再看见这些杯盏!”
尹琼华见萱娘子的遭遇,哪里还敢多说,慌忙抱着一地的碎片跌跌撞撞在惜露的搀扶下出了殿去。
刘彻这才看向李蓁,声音不冷不热,道:“你好生养着。”
玉才人忙道:“陛下,此次凶兆来势汹汹,只怕泰山封禅还需……”
“王福,泰山封禅取消,你知会了皇后,将事情也办妥。”刘彻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殿内李蓁神色古怪,看向一脸平静的玉才人,只觉得心口微凉。她的几句话,害死了萱娘子,险些要了尹琼华和自己的性命。霍去病,你送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玉才人一笑,道:“陛下留在李夫人身边,荣宠便也留下。李夫人不该谢谢臣妾一举除掉了两个敌人么?”
李蓁冷冷道:“玉才人不知,尹良娣是从昭阳殿出去的,算是半个本宫的人。至于那萱娘子,她不是本宫的敌人,本宫不知玉才人在说些什么。”
玉才人走近一步,于安立即护在李蓁身旁,玉才人瞥他一眼,只是一眨眼于安便倒在了地上哀嚎。
玉才人不屑地道:“凭你也拦得住我么?”说罢看向李蓁,“我既是入宫来助你的,便只需做一件事——替你扫清所有阻碍。”
李蓁不想她竟然能将于安转眼间放倒,登时骇得一跳,抚着胸口道:“玉才人高看本宫了。何以见得本宫需你相助?”
玉才人猛地上前,与李蓁鼻尖凑着鼻尖,两人四目对视,她低声一字一字说。
“你既然信他,便该信我。”
说罢,她狡黠一笑,转身盈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