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语晴点点头，问：“你确定他们会往这里飞吗？”
张凤山指了指身后的操场，上面聚集了不少人，说：“他们会把敌机引过来的，咱们要隐蔽好，打它个出其不意，如果被它发现，拉升后咱们就够不着了。”
两个人选好位置后，折了一些树枝放在枪身上掩盖，然后趴在地上瞄准，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天空。
果然，两架敌机一前一后往学兵队驻地飞来，为首的敌机飞行员看见操场上人多，不准备投弹，改用重机枪，所以飞得特别低，张凤山觉得机腹都快贴上树顶了。到了300米左右的距离，张凤山率先开枪，紧接着徐语晴那边枪也响了，两条愤怒的火舌直扑敌机。敌机飞行员想要拉升，但为时已晚，飞机拖着一股长长的浓烟飞过山峰，掉到远处的树丛中，起火爆炸了。另一架敌机见势不妙，急忙掉头飞走了。
人群欢呼起来。
张凤山也激动得跳了起来，他朝徐语晴飞奔过去，紧紧的抱住她，大声说：“我们成功了！”
徐语晴感到既意外又幸福，联想到父母被鬼子的飞机炸死，心情无比激动，她搂着张凤山说：“凤山，你太棒了！我真没想到，咱们也能把小鬼子的飞机打下来。”
张凤山松开手，说：“走，咱们看看去！”
当他们翻山越岭来到飞机爆炸的地方，只见地上散落着飞机的碎片，附近的树木都被烧焦了，两具尸体变成了焦炭状，显然是鬼子的飞行员和机枪手。机头和机尾部位各有一挺重机枪，其中一挺已被炸得变了形。
张凤山指挥队员们将机枪拆下，带回到队里。
宋铁军和石勇闻讯赶来了，要给学兵队开庆功大会。
宋铁军指示立刻向省政府和第五战区司令部发报，将这一战绩汇报。
石勇当场给张凤山题写了一幅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宋铁军拍掌叫好，说：“石县长代表大家说出了心声，有张队长这样的‘飞将军’在，小鬼子断不敢再打龙湾的主意，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今晚我们要一醉方休。”
石勇让人买来两头猪和几坛酒，犒劳学兵队。
庆功宴开始之前，省政府和第五战区司令部的贺电到了，贺电中对学兵队不畏强敌、英勇战斗的精神予以了褒扬，并要求将缴获的重机枪上交。
张凤山有些不情愿，说：“凭什么我们打下来的东西要交给他们？鬼子的好东西多着呢，有本事去弄呀。”
宋铁军说：“张队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舍不得，但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必须服从。”
石勇说：“按书记长的指示办吧，顾全大局要紧。”
张凤山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无奈地说：“把那挺好的送给他们吧，至于那挺坏的，如果不能修好，叫铁匠化了，打几把刀也不错，免得给他们浪废了。”
学兵队打掉鬼子飞机的壮举极大地鼓舞了文城军民的士气，也使得青田进攻龙湾的计划搁浅。青田将兵力收缩于县城和安文公路一线，对龙湾实行经济封锁，物资只准出不准进。
日军的“囚笼”政策很快凑效，龙湾地处山区，战时聚集了大量人员，人多嘴多，很快便闹起了饥荒。
宋铁军找石勇商量，“鬼子这一招狠毒，妄图将我们困死饿死在这里，使我们不战而降，你有什么好办法？”
文城县政府搬迁到龙湾时，石勇根据省政府的要求，储备了四个月的物资，虽然采取了战时管制措施，实行定量供应，粮食每人每天半斤米，但现在已经降到了每人每天二两米，而且连二两米也已经无法保证了。学校已经停课，政府的一些闲杂人员都清退回去了，老百姓那里也无粮食可征。“我也在头疼这事，指望省里救援不大可能，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即便他们有物资救援，也过不了封锁线，看来只有走生产自救这一条路了。”
“听说游击队那边不少人都跑回家开荒种地了？”
石勇知道宋铁军是明知故问，由于日本军国主义改变了积极进攻的政策，采取了诱降分化的政策，国民党在年初的五中全会上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政策，颁布了《异党问题处理办法》，不断制造摩擦。文城县委根据斗争的需要，及时采取了措施，一些暴露身份的党员转移到根据地，游击队也化整为零，平时是民，战时是兵，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我们这里都快捱不下去了，他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没有粮食供应，一开始吃树皮草根，现在树皮草根吃光了，只有散伙了。”
宋铁军干笑了几声，说：“老头子现在喘过气来了，卧榻之侧岂能再容他人酣睡？”
石勇明白他的意思，******害怕共产党坐大坐强，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铲除异己，不惜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现在物价飞涨，人心惶惶，形势岌岌可危，我最担心日本人不攻咱们自乱。我建议让光香久等大户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样可以捱到秋收，确保不饿死人。”
宋铁军摇头说：“这可不行，他们囤积的粮食优先保证军粮，176师、保安团和县常备队上千号人靠我们供应的那点粮食够吃吗？如果打起战来，他们连枪都扛不动，还怎么指望他们去打仗？”
“可是他们也没打什么仗啊。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吃饱喝足，逃跑起来比谁都快。”
“老弟，政治你不太懂，李主席和白部长想保存实力，把老本拼掉今后还怎么立足？所以刘成龙他们可不比中央军，不愿意当炮灰。保安团和县常备队没什么战斗力，上战场无异于送死，充其量只能维护地方治安，而且地方上的稳定少不了他们。”
“我担心引起民变。”
“没有不怕死的人，几个穷鬼成不了气候。共党头子******说兵民是胜利之本，是把兵放在第一位的。如果部队一旦生乱就坏大事，等于我们把他们拱手送给了敌人。”
宋铁军说的不无道理，最近无论是国军还是游击队，减员十分厉害，许多人跑去当伪军，因为在那里不仅可以吃得饱，而且还可以按时领到军饷，管一家子糊口不成问题。有奶便是娘，至于国家尊严、民族大义，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来说无异于对牛谈琴。
“小鬼子这招叫釜底抽薪，蚕食我们广大军民的反抗意志，现在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
“气不能懈，劲不能松，你们还要组织宣传队下去，就说上面已经知道我们的困难，正想办法支援。”
石勇明白这是“画饼充饥”，只有另想办法。“学兵队这边不断告急，他们已经揭不开锅了。”
宋铁军的态度很明确，“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真不行就解散。等渡过了难关，手里有了粮饷，还愁招不到人？你别忘了，咱们中国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石勇当然不想这支掌握在党手里的武装解散，他想当务之急是让光香久等大户拿出粮食以解燃眉之急，然后再想办法突破日军的封锁，保证军民的生活所需。可是宋铁军已经拿话封死了，不让他打他们的主意。党的政策也是这样，为了结成最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国共谈判的时候我党作出了妥协，不打土豪、不分田地。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也怕担上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石勇的眉头越拧越深，他决定向老魏汇报，等候上级的指示再作打算。
戴长春很快传来了老魏的指示：“因时制宜，见机行事。”戴长春还转达了吴飞的口讯：文城县委的意见是顺应民意，开展反土豪劣绅斗争。
石勇心里有了底，和张凤山商量，决定拿光香久开刀。
张凤山说：“我早有此意，这事就交给学兵队吧。”
石勇说：“这个责任你扛不起，还是我来处理。光香久和宋铁军是亲戚，他的孙女光玲给宋志保续弦，而且他囤积粮食物资，也是得到宋铁军首肯的。”
张凤山听到学兵队里有一种说法：保安团、常备队，见着鬼子往后退，百姓面前充太岁，有酒有肉滋味美；学兵队，不发粮饷不发枪，饿着肚皮上战场。便说：“他宋铁军凭什么三只眼看人？队员们意见很大，大家都不愿意干了。”
石勇说：“这种情绪要不得，要是散伙正合他的心意。现在鬼子停止进攻，抛出中日友好，经济合作，共同防共，重庆那边巴不得如此，赢得喘息的时间，指望国联给日本政府施加压力，短时间内国民政府是不可能和日军交战的。学兵队是党领导的武装，宋铁军一直不放心，尤其是宋志保被撵出去以后，他的疑心更重了。所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队伍不能散，人心更不能散，你要带好这支队伍。”
张凤山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把队伍带好。光香久什么时候抓？”
石勇思索片刻，说：“再等等，最近他民愤很大，等发酵到一定时候，咱们再把这个脓包挑破。现在学兵队日子艰难，也可以学习游击队的做法，安排一些人带着任务离去，比如高文元，让他到文城开个中医诊所，借机给根据地弄点药材；水生和湖生，继续把茶楼开起来，刺探一些情报；徐语晴是宋铁军的人，宋铁军不是巴不得我们过不下去吗？她是医生，也可以让她回华盛医院上班，名义上是弄点盘尼西林之类的紧缺药品，目的是移掉这个眼线…你安排妥当之后，以买粮的名义出去几天，等我这边的事结束你再回来。”
张凤山知道石勇掩护自己，回想和他在一起并肩战斗的情景，禁不住问道：“这么说你要离开文城？”
石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凤山，组织上同意了我的计划，今后你一个人深入虎穴，一定要多保重！”
周进伤愈，听说徐语晴要回华盛医院，向张凤山表示自己要离开学兵队，无他，只为保护徐语晴。
张凤山料到会有这一出，加上他有意将学兵队精减，便同意了，将三中队人员并入一、二中队，愿意的留下来，不愿意的发给路费回家。学兵队人事也进行了调整：李春锁任一中队中队长，杨金声任指导员；江靖宇任二中队长，何东初任指导员。徐语晴的医护队解散，李玉珠等护理人员跟随她到华盛医院做护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