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如冰，不带丝毫温度，无意间擦过修冥的手，使得修冥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修冥，”冰冷的声音入耳，修冥一惊，而接下来的声音更令他一瞬间如同置身寒窟，“你瞒了我什么？”
……
“主子，四小姐遇袭，身中噬血。”马车内的苏君墨听到车外暗卫的汇报，深邃的眼眸深处溢出一丝异样的微光。
袖中的手指不可见的收紧了一些，“身中噬血”这四个字使得他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烦躁。
苏君墨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这种情绪，只知道这种情绪，令他感到自己微微失控。
做错了吗？明知道三长老的手段还诱使他与她相遇；派人缠住一路暗中相护幽冥暗卫；拖住回去救援的安华霖；只为了迫使宁沉烨不得不用那种方法。
宁沉烨力不从心，洛翊歌寒殇发作，如此一来，丹空谷内他便绝对的优势争夺她，但是……
他何时变得这般不择手段？温润的唇角溢出讥讽和自嘲。命中注定，想要站在最高处的想法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为此，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厌恶血腥，又不得不身染血腥，心怀苍生，又不得不将苍生当作争夺权利的棋子。
而她，那么美好。不染纤尘，高雅尊贵，又身负黑暗，倔强强硬，既矛盾又和谐。关于这一点，他们是那么相似。
初见时，他便知道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有着怎样的惊艳，而他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惊艳了流年的女子，与他携手站在最高处俯视苍生。
从那一天起，他就在谋划如何得到她，即便不是为了五年前的那一场赌局。
而宁沉烨和洛翊歌与他相比各具优势，而他能做的只有在此时占据先机！深邃的眸子幽深得令人看不出情绪，苏君墨温润的棱角第一次染上了薄霜。
华贵的蓝袍铺出一片绚烂，丹空谷就近在眼前了，不知这次相见她会带给他怎样的惊艳呢？
“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在山谷间回响，扬起一片黄尘。
马背上的楚清霁神色有些沉暗，眼眶微微泛红，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着缰绳。仔细看去会发现那白皙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一抹鲜红渗透了出来。
手腕处的细微痛感令楚清霁的眸光有了一些变化，想到那人所做的一切，手指愈加收紧了几分。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而楚清霁的思绪却如同被风扬起的纸鸢，越飞越远，恍然回到了不久之前……
……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过了午夜，楚清霁感到双眼有些迷蒙，耳边的车辙声提醒着她，此时正身在马车之内。
脑子有些沉，想伸手揉一揉眉心，一抬手却看到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一抹幽红令楚清霁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何时受了伤？
眨了眨眼，楚清霁忽然想到了什么，“温恪。”
“小姐。”听到楚清霁的声音，温恪赶忙掀开的车帘，见楚清霁直起身子，不由松了一口气，“小姐终于醒了。”
“他呢？”楚清霁抬眼看着温恪问道，眸光深处有些不同于往日的神色。
她知道噬血带给了她怎样的感受，也清楚的记得她用异能调动气血对抗噬血时受到的阻碍，当时她感到身体的血管就像即将炸开一样，而后来的时她脑中没有丝毫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宁沉烨惊讶的叫着她的名字。
温恪虽然知道楚清霁定然会询问，但没想到这竟会是她问的第一句话，而她那样的目光，让温恪心中一颤，原本准备好的措辞，此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姐……”温恪的眼光闪了一下，随后低下头避开楚清霁的目光，“宁大人说请小姐趁此休息一会，他先行一步为小姐扫清道路。”
“温恪。”眸光沉了沉，楚清霁的嗓音带上了一分凉意，“看着我。”
闻言，温恪应声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告诉我，他在哪？”话音一落，温恪顿时心底一颤。
清泉的眸光流转而过，温恪心中一声长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终究不是小姐的小姐的对手啊，看来他不得不辜负宁大人的嘱托了。
“宁大人……尚未清醒，此时在后方，紧随小姐赶路。”温恪顿了顿，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想到宁沉烨为楚清霁所做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分。若说此前他对宁沉烨的敬意来自于他的天资声望，那么此时就是完全出自对他的钦佩了，能不惜代价的为小姐做到如此地步，若不是真正的怜惜小姐入骨，又是什么呢？
温恪的话令楚清霁的心一沉，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手腕处的伤口，使她顿时猜想到发生了什么。
“小姐！”温恪只觉得一抹清风划过脸际，下意识的一眨眼，再看时车中已没有了楚清霁的身影。
“什么人？”正守在车内的弦朗感觉到车帘猛然被掀开，顿时一惊，绷紧了身体大喝道。看清了来人后，当即便愣住了，“四……四小姐。”
四小姐此时不是应该正在赶路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温恪难道没有按公子的意思安抚四小姐先行赶路吗？弦朗的心有些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此时的楚清霁对于弦朗，可以说的视而不见，一双水眸紧紧的盯着正躺在车内的人。
原本颠倒众生的俊美脸庞，此时苍白到了极点，优美的唇线紧紧的抿着，墨玉般的潋滟眼眸此时也被掩去了光华，使得整个人少了许多生气。一贯的卓绝风姿，也因为衣领处点点血迹，折去了不少。
看到这样的宁沉烨，楚清霁的心底忽然涌出一股痛意，清丽的小脸也白了一分。吸了吸气，楚清霁忍不住靠近了一些，伸手掀开宁沉烨的衣袖，楚清霁顿时看到了一圈纱布，正缠绕在如玉一般的手腕上。
纤细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他不知道那种方式一着不慎无异于以命换命吗？而这样一来，丹空谷内他要如何与人一争高下？
原本丰神俊逸，占尽风流，举手投足之间尽展风姿的第一学士，此时这样安静脆弱的躺在马车内，甚至看不出生机，这都是因为她吗？
一时间，楚清霁心中百感交集，樱唇被无意识的咬紧，心底的痛意再也无法忽视。
见楚清霁靠近宁沉烨身边，无话可说的弦朗叹了叹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识趣的退出了车厢。
“啪——”昏睡中宁沉烨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色，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宁沉烨感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无力，甚至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啪啪——”睫毛被什么东西****，得到滋润的干涩眼眶，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随后逐渐扩大。
眼前的迷蒙了一下后渐渐清晰，宁沉烨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令他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
楚清霁坐在他身边，绝美的脸颊带着几分苍白，发丝有些凌乱，没有披斗篷，也没有逮面纱，柔弱的肩膀有些轻微的颤抖。
而令他在以后的时光中刻骨铭心到无以复加的是，楚清霁那双原本沉静澄澈带着凉意，如清泉般的美丽瞳仁，此刻正溢出一滴一滴的泪水！
樱唇被紧紧的咬着，泪水汹涌，却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霁儿。”眼前的一切顿时灼伤了宁沉烨的眼睛，脸上的湿意，也一路渗进了他的心底。宁沉烨的喉咙有些干涸，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修长的手吃力的抬起，“不要哭。”大手覆上那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宁沉烨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此时的楚清霁只感到心底汹涌的痛感，眼睛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迷雾，使得她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楚清霁感到自己的眼睛忽然落入了一片黑暗中，耳边响起了一个虚弱的轻柔嗓音，“不要哭，我没事的。”
宁沉烨感觉到手心里源源不断的湿意，心像被揪紧了似的，使他感到连呼吸都是吃力的，尽管如此，宁沉烨还是放缓的声音，温柔的说着。
“不要看，你怎么能这样不乖呢？不是告诉你要休息一下吗？你为什么非要来看这样狼狈不堪的我呢？”宁沉烨的嗓音温柔得不像话，叹息着说道。
那么清澈的眼睛，没有见过一丝一毫的血腥；那样干净到纯粹的人，不染丝毫的世故和卑微，活得那样倔强肆意，她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拥有和守护的，是让他宁愿独自背负所有罪恶，也不愿她的双眸沾染瑕疵的。
若非一切情非得已，而倔强如她，绝不容许自己活在谎言迷惑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来见证这一切的。
这天下斗转星移，千帆过尽，与她何干？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该会有他来承担，她只要继续肆意的活着，用那双澄净的眸子看遍世上的万千风景便好。
此刻，让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那双眼睛溢出泪水，染上悲伤的神色？即使是因他而来，他也不愿。
宁沉烨知道自己此时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内里透支，失血过度，定然会让他整个人黯然失色。能拥有她，已经让他自惭形秽，他还如何能允许这样狼狈的自己出现在她的眼前？
性格中极度温雅的一面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宁沉烨软软的嗓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霁儿，听话，把你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而这样几乎能将人催眠的嗓音，却将楚清霁的神思逐渐拉了回来，眼前覆着的温暖手掌，让她感到有些不适，脸上的湿意更是让她有些失神，怎么回事？她……是哭了吗？
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楚清霁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懂得坚强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容许自己软弱过了，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变得软弱了吗？
“霁儿，听话，把你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忘掉。”原本轻柔的嗓音却唤回了楚清霁所有的理智。
忘掉？怎么忘得掉？他不惜割开自己的血管，将血液输入她体内去帮助洗清噬血的毒性；不惜将噬血引入自己体内，又帮她将受制的血管疏通；不惜代替他承受噬血的折磨，又不告诉她原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