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戒
次日，今秋和阳西沉早早的出了门，一边下楼，今秋一边心有戚戚焉的问：“我们不是真的起自行车去爬美女峰吧？”
“你说呢？”
今秋顿住脚，咬唇道：“我是真的不会骑自行车。”
“然后呢？”阳西沉回头仰望着她。
“如果真的是骑自行车去的话，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今秋郁郁不快的说。
“你是笨蛋？你不会，我可以搭你啊！”阳西沉走上来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下走，那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停滞，彷如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可这明明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当然，如果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如同达成协议的盟友握手不算的话。
今秋小小的心跳了一下，开始期待坐在单车后面，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吹着风前往美女峰的浪漫之旅了。
可是，到了楼下今秋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阳西沉一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三轮车，没错，就是小镇上常见的那种人力三轮车。
“你坐上面，我搭你去山脚下，然后咱们再爬山。”阳西沉骑上车，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今秋，“上来啊。”
今秋实在不敢相信，她想象中的那种仿佛回到十七八岁的单车恋人浪漫之行，竟然会变成眼前的三轮车。
这算怎么回事啊？他是踩三轮车的车夫，她是坐三轮车的懒客吗？到了目的地，她是不是还得付他点儿车钱啊？
“还不上来？”阳西沉催促着。
今秋别扭了半天，终是不甘不愿的爬上了车。
阳西沉蹬着三轮车驶出小区，嘴里缓缓的说着：“以前见到过一个老人踩着三轮车载着老伴儿到处旅游，我一直觉得那是我见到过的最浪漫的事。从那时候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也要踩着三轮车载着自己喜欢的人去旅游。”说话间还回头看了今秋一眼，那眼神竟是十分的温柔。
因为逆着风，阳西沉又是对着前面说的，坐在后面的今秋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得在后面大叫：“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阳西沉回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到了美女峰山脚下，阳西沉将三轮车寄放在一个小店铺，然后和今秋两人走路上山。
美女峰其实就是几座相连的山峰象形而名，而这名来自于大文豪郭沫若。不过，今秋是怎么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美女峰，山高，路却不陡。因为是大文豪故乡的风景区，所以早早的就修了路，一路绕山缓坡。不过路程也因此而比实际的远了很多。
走到半山腰，今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后半段路程，完全是阳西沉牵着她的手将她一路拖上去的。
待爬到山顶，不等走到石林景区，也不等找个茶座，甚至不等找块干净的大石头，今秋就直接就地趴下了。
“不行了，我再也走不动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肯动。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瓶水来。”阳西沉无奈的看着她，本来想说背她走的，不过看样子，她是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
“嗯。”今秋继续维持着毫无形象的坐姿，头一歪，直接倒在地上了。
“你……唉。”实在看不过去想提醒一下，不过最终也只能悉听她的便了。
阳西沉买水也不知买到哪里去了，反正，等今秋恢复精神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今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四下张望了一阵，还是没瞧见阳西沉的人影。想先去石林，却又怕阳西沉回来见不到她，只得无奈的在周围转悠。
山顶修了一个平台，有些房舍店面，都是茶座、饭店之类的。北面有一个修着及腰的雕花石栏的观景台，从那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石林景区和小镇全貌。
今秋见阳西沉迟迟不回来，闲来无事也便走到了这观景台。
远远地，她发现观景台上有个背影略带熟悉。近了才认出，那人竟是傅流年。
他站在观景台上，微仰着头眺望远方。双手自然下垂，身体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仿佛老僧入定。不过，那身影衬着辽阔的天际苍茫的远山，无形中生出几分落寞与苍凉之感。
今秋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不过既然遇到了不去打声招呼似乎说不过去。便无声的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好巧。”
话出口，今秋才豁然发现，傅流年竟然是闭着眼睛的，而且满脸泪痕。
拍在他肩上的手僵硬的收了回来，笑容也在瞬间收了起来。
“傅流年，你还好吧？”她小声的问，伸手去找纸巾，却发现纸巾在包包里面，而包包早在爬山中途就由阳西沉接手了。
过了半响，傅流年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目光悠然的望着山下，却始终不去看她。他说：“一个大男人流眼泪是不是很可笑？”
“怎，怎么会呢？”今秋连忙摇头否认。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吗。而且，刘天王都说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习语，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死的。”
傅流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甚至略带颤抖。
今秋看了傅流年一眼，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习语？就是他照片中那个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他的初恋女友？之前只听说她死了，却没想到她竟是从这美女峰跳下去摔死的。
“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放弃了深爱着她的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换来。”傅流年缓缓的说着，像是在控诉，也像在倾诉，却更像在自言自语。“我常常回想，如果当初我极力阻拦她来这里，又或者我跟着她来这里，说不定她就不会跳下去了。”
今秋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悲情故事。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为情自杀这种事？要她说，人哪有那么脆弱？如果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大不了喝个烂醉，睡一觉，又或者看场催人泪下的电影，大哭特哭一场，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傅流年……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傅流年沉默了，回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悠长。继而，一丝苦涩爬上嘴角。
“好久不见。”他突然说。
诶？？？今秋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进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怀抱中。回头一看，却是阳西沉。
他一手拎包拿水，一手紧紧圈住她的腰，望向傅流年的眼神凛然而戒备。
这样亲密的举止让今秋窘红了脸，悄悄的掰了一下困在腰间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好久不见。”阳西沉语气疏离的回答。
“你们认识？？”今秋很是好奇，之前都没听他们说过。
“我们是大学同学，还是同宿舍的好兄弟。”傅流年又回复到平时一脸灿笑的可亲模样，转变之快，让今秋误以为方才那个悲伤流泪的人不过是她的错觉。
“好兄弟？”阳西沉冷哼了一声，对这个说法似有不满。
“哇！大学同学，还同宿舍，真好！哪像我，所有的大学同学都是外省的，毕业到现在一个大学同学都没见过。”
“有什么好的？”阳西沉不悦的搂紧她，然后不耐的对傅流年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也不管今秋是否同意，直接拉着她离开。
石林景区近在眼前，可阳西沉却完全没了心情，拉着今秋招了辆的士。
一路上，阳西沉都沉着脸，闷闷的，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在想事情。今秋张了几次嘴，可问题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阳西沉突然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说傅流年？”今秋瞥眼看他，还是一脸阴郁，他们之间不会是有什么过节吧？“他是我公司的同事。怎么啦？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阳西沉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倦怠的仰靠在椅背上，“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我觉得他这人不差啊。”
“为什么？”阳西沉侧首看着她，半响，突然勾着笑附身过来在她耳边说，“因为，你是我老婆。”
轰！今秋迅速的红了脸。他这是……难不成，他刚才的不悦和戒备都是因为吃醋？可是，他们不是早上才第一次牵手？
“离那家伙远点。”他再次叮嘱。
“哦。”今秋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只一个劲的点着头。
你是我老婆！他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他其实是有点喜欢她的？
“在想什么？”
阳西沉突然凑过脸来盯着她。
“没，没什么。”今秋微微后仰，拉开和他的脸的距离，谁知他又再次逼近。
今秋懊恼的咬着下唇，没看到她已经很紧张了吗，居然还一个劲的靠过来。
阳西沉肆无忌惮的欣赏着今秋羞窘慌乱的神色，伸手将她困在车窗和自己之间，然后，慢慢的倾下身，将脸凑过去……看到她越发红润的小脸、紧紧纠结的眉头和咬得死紧的嘴唇，原本捉弄的心情被想要一亲芳泽的念头取代。心砰然一动，在阳西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他有了片刻的惊惶，随即回复平静，在今秋耳边说了声“到了”，便匆忙的立起身拉开车门下了车。
这时今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士已经将他们载到了小镇上。
小镇不算大，也不算繁华，来来回回只有几条街，不用两个小时就能把小镇给逛个遍。不过，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镇虽小，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大型商场、电信移动营业厅、各类银行、服装店、小吃店、……而所有这些，几乎都集中在小镇中心地段，也就是今秋他们脚下站的地方。
“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回去？”今秋看了看街上来往的行人，问。
“既然出来了，就逛逛再回去吧。女人不是都喜欢逛街？”阳西沉笑了笑，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今秋悄悄地吞了口口水，他不是想帮她买吧？虽说他们是已婚夫妇，但那只是为了敷衍家里人的行为，她可不记得婚前合约上有写明，他有帮她付账的义务。想到这儿，今秋直觉的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真没什么想买的？”阳西沉又问了一遍。
今秋奇怪的看了看他，不确定的说：“好，好像是没什么要买的吧。”
“是吗？本来还说你有东西要买的话，我就陪你逛，不过你没东西要买，就只能陪我逛了。”
跟绕口令似的，可这有什么区别吗？
今秋撇了撇嘴，话还没问，人已经被阳西沉拉着往商场走去。
商场不是很大，只有上下两层。楼上都是些买衣服的，楼下又分内外两部分，里面是一个大型的超市，外面则是各类珠宝专柜。这会儿时间尚早，商场里面的人还不是很多。
被拖着走进商场的今秋，一跨进商场的门就反客为主，拖着阳西沉就要往里去逛超市。可是任她怎么拖、拉、拽了半天，却怎么也走到超市入口。
“喂——”她回身去叫阳西沉，却发现他站在一个珠宝专柜前看着什么发怔，眉目含笑的，有些渗人。于是折回去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入眼处乃是一组名为“forever”的对戒。
只这一眼，原本对任何珠宝首饰都不感冒的李今秋便被这对戒指给深深的吸引了。戒指由两个同心圆组成，戴的时候合二为一，不戴的时候可以将里面一个圆随意转动。戒指里面一层无任何装饰，只在内侧用极精妙的手法刻着“forever”字样，而外面一层的表面则向内镶嵌着一颗碎钻，钻石不大，却有种镌刻进人心里的感觉。男戒和女戒款式一模一样，只是男戒恰好又比女戒大了一圈，叠在一起也是同心圆，轻轻转动，便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有点类似于地球仪一样的球形。
这对戒指在橱柜里是以不同的角度摆设的，其设计之奇妙，意境之浪漫，足以吸引任何人。只是价值也颇为不菲。今秋偷偷的打量了一眼小小的价码牌，“99，999.00元”，她暗暗的咋咋舌。十万块，她得存几年啊？
就在今秋为戒指的标价咂舌的时候，突然看到阳西沉转过头来看她，大是不解，便问：“你看我干嘛？”
“喜不喜欢？”
“诶？”
“这对戒指，我问你喜不喜欢？”阳西沉低头看着那对戒指又问了一遍。
今秋也跟着低下头看着那对戒指，怔怔的，半响在冒出一句：“喜欢也买不起啊。”
这时，阳西沉突然对一直面带微笑站在柜台后面的销售人员说：“麻烦把这对戒指拿给我们试一下。”
“好的。”那销售小姐笑容可掬的答应着，弯腰去拿橱柜里那对戒指。
“喂，你干嘛？”今秋扯了扯阳西沉的衣服下摆，小声的问了一句。
销售小姐迅速的将戒指连同装戒指的小匣子一起拿上来放在阳西沉面前，笑着说：“这一款戒指全国仅有三对，只大小略有不同。我们这个小镇上，乃至我们这个省都只有这一对。”
听到这话，今秋别过脸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这么贵。”
阳西沉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个价位其实算很低了。而且，那销售人员想说的只怕还不是这个。
果然，那销售小姐接着说：“这对戒指只在我们这个小镇停留一个星期，如果卖不出去的话，明天就会连夜送到别的地方去，一个星期后还没遇到合适的买主，就会被送到下一个买点去，直到遇到适合它的买主。”
这时，今秋有些不解了，听这话这对戒指似乎是转了不少地方却一直没卖出去。可这对戒指明明很独特很好看很吸引人很……反正就是应该属于很畅销的类型，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也就是说，只有戴的上的夫妻或者情侣才能够买下这对戒指，我猜得对吧？”阳西沉如炬的目光从对戒上缓缓移到今秋脸上，然后定格在她的手上。
“正是如此。”那销售小姐笑着点头。
今秋被阳西沉盯得委实有点难受，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悄悄的、缓缓的想要将手从柜台上拿下来。不料，阳西沉却坚定的、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不知为什么，今秋突然有点惧怕那对戒指。万一她戴不进去怎么？或者戴进去却发现那戒指大了怎么办？再或者，她戴上刚刚好，阳西沉却戴着不合适又怎么办？……只要有一方不合适，就不能拥有这对象征永恒的戒指。如果她和阳西沉不能……
今秋还在胡思乱想，却听得耳边响起一个女人惊人的尖叫：“啊——居然刚刚好！”不是那销售小姐又是谁？
今秋惊醒，却发现周围已然围了一小圈人。有逛商场的行人，但大多数是专柜销售人员。这戒指自周一送到这个商场上市开始，一直吸引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数众多的夫妻和情侣，可六天以来，却没有任何一对男女能够完美的接纳这对戒指的尺寸。直到阳西沉和李今秋出人意料的戴上那对戒指，并且与戒指切合得彷如量身打造的一般。是以，这周围的销售人员都忍不住围过来观看。
“这，这个……”今秋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又去看阳西沉手上的戒指。抬起头，正好碰到他温柔含笑的目光，不觉面上一红，匆匆低下头来。
今秋心里也很激动，没想到居然能戴上，这是不是说明她和阳西沉会相伴到永恒？想到这儿，心脏砰砰砰狂跳了几下。
突然，今秋想到一个异常严肃的问题，那就是钱。能戴的上戒指是买戒指的前提，可有了前提条件，没钱也一样不能买这对戒指啊。她口袋里面只带了几百块钱的现金，几张银行卡里面全部的存款加在一起也不过八九千块而已。至于阳西沉嘛，连个皮夹都不带的人，身上还能带着多少钱？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阳西沉的衣袖，示意他附耳过来。谁知，那阳西沉只当没看到她的暗示，与那销售小姐谈论着戒指的开票和售后什么的。末了，那销售小姐笑着问：“您是现金支付还是刷卡？”
今秋一怔，跟着就要将那戒指从手上拔下来，自己的还没拔下来又动手去拔阳西沉手上的。一边手忙脚乱的扒戒指，一边还对那销售小姐说：“我们不买，你等等，这就把戒指摘下来还你。……阳西沉你倒是摘下来啊……”
阳西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着今秋上演她自编自导自演的闹剧，忍了半天，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伸出未被她纠缠着的另一只手一把搂住她的腰，附身吻上喋喋不休的她。
刹那间，躁动不安的李今秋安静下来了。她停止了一切动作，包括呼吸，只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阳西沉近在咫尺的俊脸。
突然，周围响起一阵杂乱的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李今秋羞窘至极，一把推开阳西沉，拨开人丛逃出商场。
阳西沉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心情愉快的笑着自口袋中掏出一张金卡，递给那销售小姐：“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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