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衍此话一出，四周的人们全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当众顶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枢密使杨邠。
杨邠面色有些不快道：“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知道读书写字的书生算得上哪门子的人才？他们占用了朝廷那么多的俸禄，然而国家全都靠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士们才得以存在。要是指望那些文人，本朝早就亡了。国家只需国库充实，甲兵强盛即可，至于文章礼乐之类，都是虚的，不顶什么事。”
李从衍摇头道：“杨大人，其实文官和武将对于朝廷就像一个人的左右手。人虽然对于左右手之间有所偏倚，但是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另一只手完全没用吧。古有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今有冯宰相在辽主面前一言救天下，更不用说南梁时期韦睿、陈庆之等儒将，每战乘车出阵，凭一己之力连一普通士卒都难以斩杀，但是其带兵打仗却战绩颇佳，也属当时之名将。文人们虽然不擅长刀剑拳脚，但是其头脑灵活，口舌笔墨却也是另一种刀剑枪弩弩。杨大人可曾听闻刀剑诛头，笔墨诛心？杨大人乃堂堂辅政大臣，麾下不仅需要武将统帅士卒，还需要文官替您起草公文，出谋划策啊。”
杨邠静静地听完了李从衍的话板着脸捋了捋胡须，随即大笑道：“哈哈哈，李少侠不仅身手了得，没想到还有一口伶牙俐齿呢！听君这番话，让我对那些弱不禁风的文人们的映像大有改变，日后老夫会考虑在幕府中招募文人的。只是李少侠你文武双全不仕官未免也太过可惜，否则日后你必能达到老夫今日的地位。”
“在下真的无意做官，辜负杨大人的美意还真是抱歉呢。”
“算了算了，老夫没有逼你做官的意思，只是出于爱才惜才。诸位贤侄以及贤侄女，天色不早了，老夫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史贤侄我们走吧。”
众人：“恭送杨大人。”
史德统：“柴兄及诸位告辞了。”
柴荣：“史兄慢走不送。”
其余众人：“史将军慢走。”
并未离开多远的李业站在一根柱子后头看到杨邠跟李从衍和柴荣等人谈笑风生，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面色也变得阴冷起来。
次日，郭府偏院的大堂中，柴荣和李从衍二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柴荣将手中茶杯置于椅子的扶板上对李从衍说道：“今日符姑娘就要起身前往河中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前往驿站送她一程吧。”
李从衍点头道：“小弟正有此意。”于是二人站起身来向郭府外头走去。
当他们走出郭府大门时，听到守卫们正在窃窃私语：“喂，听说了吗？吴越使者带来的两位东瀛武士，在昨晚酒宴过后回使馆的途中被人暗杀了呢！”“我还听说今早皇上龙颜大怒了呢！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由皇舅李业来查办呢！”
“你们给我说清楚点！”柴荣听到护卫们的私语后，面色大变，惊声对二人喝道。
京城驿站前，四辆马车停在门口，一队人马站在马车前后对其进行着保护，不断有人从驿站搬出一件件扎着红绸缎的物品将其放置在位于后头的那三辆马车上，看上去甚是忙碌。
前面的那辆马车内并肩坐着两位女子，正是符敏和其新买来的丫鬟银环。符敏看着身旁的银环用一种抱怨的口气说道：“你这个傻姑娘回来干什么呢？当时我是碍于史将军在场才说了那番话，并不是真心收你做丫鬟，你完全可以拿着那些钱跟你弟弟一走了之。我想那些钱应该完全够你们姐弟二人生活了。”
银环答道：“奴家本将进入火坑，全赖小姐恩惠非但脱离魔爪，还得到了金钱埋葬亡父与安置小弟。此等恩情奴家这辈子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犬彘尚知感恩，若是奴家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就让奴家今生今世服侍小姐来报答小姐对奴家的莫大恩情吧。”
“好吧，就算你真得喜欢当丫鬟，那你把我给你的金子拿回来又是个什么理呢？”
“回小姐，奴家自知自己的身价二两金子都是虚高，只是由于形势所迫才开这等价格，小姐有恩于奴家，奴家怎敢多拿小姐额外的金子呢？况且二两金子足够奴家小弟吃穿十年了，在那之后我想他完全有能力自食其力。给他留下过多的钱财非但容易使收养他的人家遭强盗们的惦记还会是他养成好吃懒做的品性。这都是奴家这个做姐姐的不愿意看到的。”
符敏笑道：“你这姑娘倒是有情有义，还相当得能说会道啊，要不是你着实有生父，我还以为你也是哪个大户人家走丢的小姐呢！不如我们以姐妹相称吧。”
“小姐切莫折煞奴家！小姐就是小姐，丫鬟就是丫鬟，身份地位悬殊，您是主我是仆，怎可以姐妹相称呢？”
无论符敏怎么劝说，银环总能以各种理由将其反驳，原本那个思维敏捷，言语犀利的符家大小姐竟拿这么个区区小丫鬟毫无办法，最后只得坦然接受她。
“禀告小姐，柴、李二位公子来给小姐送行来了。”马车外想起护卫的声音。
闻言，符敏连忙走出马车，银环紧跟其后。
柴荣和李从衍向符敏等人走去，只不过二人此时脸色有些不佳，李从衍身上还背着行礼包袱。
符敏开口笑道：“有劳二位前来送我。咦，二位怎么脸色有些难看？”
柴荣忧心忡忡地说道：“符姑娘可否听说昨夜两位东瀛武士被刺杀的事情？”
“什么？那两位东瀛武士被人刺杀了？难不成是皇舅李业干的？”符敏闻言大吃一惊，随即想到了李业。
柴荣淡淡地答道：“这两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除了李业并没有得罪其他任何人，恐怕没有其他人想要杀他们吧。”
符敏：“虽然以前又听说李业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想到肚量竟然这么小。”
柴荣：“昨日我们几个也算是间接得罪了他，特别是二弟，还拒绝了李业好意。我好歹有姑父荫蔽，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二弟一介平民一旦被他盯上日后恐怕麻烦不断，而且皇上龙颜大怒，把这次调查杀人凶手的事情交给了李业。”
符敏：“你是担心他会借机栽赃李公子？”
柴荣点头道：“没错，他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必定会找出一个所谓的凶手。而他怎么可能抓他自己呢？我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嫁祸二弟，被他抓去私刑审问有理都说不清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二弟才刚来汴梁不久，但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想还是让他今日就离开汴梁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