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回到办公室时,天已渐黑。
八月流火,酷热难耐。
被玻璃窗和帘子紧紧遮蔽的屋里,闷热得有若蒸笼。她进屋后迅速关上门,随手抓起卡在壁座上的万能遥控板,朝左上方一按。
立时,空调咝咝咝的启动声,打破了黑暗闷热中的静寂。
大集团公司之所以对白领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除了家大业大欣欣向荣和百万年薪外,其优厚的福利待遇,也是其中的一项。
冷主席掌控下的发展集团就是这样。
凡是集团本部和二级公司中干以上干部,均配置带卧室的连套办公室。
办公室自不必细叙了,仅这卧室,各种生活与现代代用品,集团一律配置,且费用总字号以上的,全免。
以下的呢,减半。
当然,聪明的冷主席,绝不干“干部楼”之类的蠢事儿。
原则上,干部在哪工作,就在那儿配置,再纳入集团本部总经办统一管理。
所谓集团本部总经办,原来就一个赵助理撑着,其上面就听冷主席的直接指挥。可是,名牌大学的女硕士,似乎对纯学术研究,比对上传下达更感兴趣。
其人的工作能力和世事经验,与她的高薪待遇不成比例。
逼得冷主席连连找猎头公司要人。
就这样,这个王姓女孩儿出现在了求贤若渴的冷主席面前。一番随便的聊谈,冷主席立即委以集团本部助理办事员。
要她大胆工作,改革创新。
冷主席到底老辣如风,火眼金睛。
王助理不负重望,工作出色。一个月后,在赵助理愤而辞呈的同时,正式成为本部助理,分到了带卧室的大办公室,跨入了集团的领导价层。
可莫小看了这个助理。
总经办就她一人,顶头上司是董事局主席,上传下达,检查督促,成了没有职称的事实上的总经理。
当然,路途漫漫,风雨如晦。
坏日子数不胜数,而好日子却总是暂短的。
四个月后,王助理的好日子结束了。因为,冷主席的独身宝贝女儿,发展集团的真正接班人---冷静,毕业回来啦。
那天,瑞雪让瑞星拎着几个大网兜,将冷静送入劳斯莱斯时,王助理正和前夫俯身在区民政局桌前,填写离婚书。
对于自已的婚史,王助理倒是毫不隐瞒。
这种坦荡和无所谓的态度,倒让集团本部及下面的一干饶舌妇,自觉没趣,无话可说。
流言未飞自折,工作局面打开,王助理初战世态炎凉即胜,再一次表现出过人的精明。现在,助理拧开了卧室门。
里面同样没开灯,却开着空调凉爽无比。
助理站站,踢掉了鞋子,脱光了衣服。
立刻,黑暗中一双手伸过来,贪婪的抱住了她。“才多久?心火还这样燥?”助理不动,任双手在自已的胴体上如饥似渴的抚摸着。
“行啦,放开我,浑身都是臭汗,你不嫌弃?”
黑影没谱说话,却一低头,舔起她身上的汗珠来。
助理再也忍不住了,扭着身子,吃吃吃的笑着,用双手推着:“死样!放开哦。弄得人家全身痒痒,好难受哦。”
助理洗漱出来,跳上床,一下偎在黑影身边。
黑影就紧紧儿抱住了她。
二人好半天都不说话,四只烔烔发亮的眼睛,都无声地盯住精雕细刻的屋顶。一大瓣凸出的玫瑰花盛开在雪白里,在黑暗中浮现着微白的光影。
玫瑰花正中,米开朗基罗《大卫》和《摩西》交织在一起。
人物的繁多、磅礴的气势,显示出这位文化复兴大师的精湛技艺和显著的特征。
但既便如此,每个人物所表达的故事仍然错落有致。充分表现了人物自身的性格特点,杂而清晰,多而不乱……
“在想什么?”
助理碰碰身边的黑影:“你真嫌弃我啦?”
“哪能呢?”黑影闷声而答:“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不了解我?就是这烂摊坡项目的进展太慢,呃,你给说了没?”
“都说啦,老头子打电话催小女子,小女子就约了她那个学姐。我看,人家肯定不会和应应的。”
“人家在中间撅起,我们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时间拖长了,不利。”
“那你干脆先把小女子上了,生米煮成熟饭,逼她就范。要不,就看我的”
“不行啊,小女子防范很重。你没见那个黛儿,整天就围着她转。弄得上次那二个兄弟落荒而逃,差点儿露馅?也罢,让冷静多活几天罢。”
二人又沉默,只听见彼此默默的吐息。
蓦地,窗帘边的一盏红灯亮了。
黑暗中二人对望一眼,助理在床头上轻轻一点,悬持在墙头正中的55寸液晶画面立刻打开了。
红外线的摄像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站在门口的女孩儿,将半边身子探进。
“噫,没人怎么开着空调?还是助理耶,一点不懂节约。”,女孩儿咕噜咕噜的四下瞅瞅,又朝关着门的卧室,细声细气的喊。
“王助理,王小姐,王助理,你在不在呀?”
未了,咕嘟一声:“八成还没回来。”
抓过壁座上的万能遥控板,关了空调,卡嗒一下,拉上了门。助理纤指一点,也关了液晶,往后一扬
“我总觉得这个黛儿有些奇怪,就喜欢东看看西瞅瞅的。好像奉了谁的指使?像个暗探,特务!我呸!”
黑影侧过身,扬起右手指刮刮她鼻梁。
“拜托!省省吧,就一个农村的小丫头片子,把注意力转到大事上面。我走啦,十点都过了。”
“你敢走?就惦念着你那个骚****?幸亏死掉了一个,要不,你左拥右抱,风流着呢。”
助理双手使劲儿拧住黑影两只胳膊肘儿,醋海生波:“不准走!凌晨再离开。”,“你真是疯啦?老头子半夜查夜怎么办?”
“那就叫你那个骚****捏着嗓门儿装啊?就像上次哄我一样。”
“哎哟,放手!看你说到哪儿去啦?放手,真烦!哎,差点儿忘记了一件大事儿。老头子有一张专门的送礼单,就密藏在他自个儿的电脑中,想办法搞到手。”
助理离开后,冷静独自看了阵文件资料。
还接到记者打来的电话。
“你好,我是于是,×××晚报经宣部主任,你的朋友。”,因为十几天没和外面联系,冷静一时没回过神。
“我的朋友?你到底是谁呀?”
“于是!瑞星的朋友。记起了吧?瑞星,帅哥哟。”
冷静当然记起了。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瑞星,自已出了车祸,搭进了五条人命,还提呢?“唉,十个帅哥九个怪,还有一个是坏蛋。别跟我说帅哥,说起我就有气。”
“哎,冷总,你出车祸与瑞星有什么必然关联吗?别再有气啦。”
经宣主任大咧咧的扯着嗓门儿。
“我找你,主要是关于烂摊坡国际渡假村进展的事儿,你现在有空没?能随便聊聊天么?”
冷静烦闷的回答:“我没空!你这些刀笔吏,给个信儿,就耸人听闻的满天飞,尽惹麻烦。我没空。”
“呃呃,冷总,这简直是对我从业人生的轻蔑和侮辱,太伤自尊啦,我要哭啦。”
经宣主任在那边装腔作势的号叫。
话音一转:“知道不?瑞星上‘×××××画报’啦,虽然花了二万大洋,可值。”,冷静听得晕头转向,一下关了手机。
她记起了,这个叫于是的经宣主任,是瑞星的哥儿们嘛,见过二次面的。
哦对啦,这个于是可真是无孔不钻。
整天戴着幅太阳镜和棒球帽,背着个棕色大挎包,颈脖子上还吊着台长镜头足足五公斤重的单反,活像个跑烂摊的。
烂摊坡项目的进展?
关你屁事儿呀,一准就是想来找什么过错,挖什么新闻,挣稿费罢啦。
不过,瑞星上×××××画报?确实吗?她知道,由×××××传媒集团和海外合办的×××××画报,是近年国内追星族的最爱。
凡在上面露了脸儿的男女,大多都是第二年娱乐圈里的崭新面目,飞翔新星和吸金达人。
像以前什么的“超女”和时下正方兴未艾的“快男”。
美女俊男们在它上面一露脸儿,立刻如坐上了火箭,瞬间蹿红。“冷总,休息了吧?我替你放洗澡水。”
外面轻轻一敲,黛儿推门进来。
胖乎乎的小保姆手中,拎着浆洗烫干的衣裤和毛巾:“快十点了。”
冷静看看她,摇摇头。每晚十点是个敏感而神圣的时间,十点正,发展集团董事局冷主席的问候电话,一准在所有配置了办公室兼卧室的干部桌上响起,从不间断。
问候格式化,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