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手上捏着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瓶里装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散发着幽幽的血光。
这一瓶血剂和刚刚服部平成吞下去的那一瓶一模一样,都是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血晶化的神异之物。殷悦晃着手上的玻璃瓶子,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娇俏笑容,顾盼生辉地看着刚刚坐在陆无言身后的鹰钩鼻中年男人,半是调笑、半是挑衅地开口问道:“陆叔叔,这个东西,你们想不想要啊?”
殷悦问他想不想要,其实是在问陆家想不想要。看来陆无言虽然在明面上是赵家的代表,但真正主事的人,还是这个鹰钩鼻子的中年男人。
想不想要?
要的是什么?要的自然不可能仅仅是殷悦手上的血剂,而是制作这种血剂的方法。
看着殷悦那副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模样,我心中一动,不禁想到一个令人心寒的可能。
殷家的目的,原来就是为了拿出这种血剂来与陆家做一个交易。
今天的这场比武,死在陆无言手上的两名高手,还有那个不知生死的日本忍者,都只是为了这场交易所做的铺垫罢了。俄罗斯白熊和泰国拳王在陆无言的手上都走不过一招,三人中正面交战实力最弱的日本忍者,在服下了血剂之后,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跟陆无言平分秋色。由此看来,血剂的神异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
我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殷悦对自己下属的战败毫不动容。我还在想,以殷家的势力,不可能探查不清楚陆无言的实力,若是真想要来挑战,想要锉一锉七大家的气势,为什么不招揽一些能够与他相抗衡的高手?虽然像他这个层次的高手,在整个世界都是稀缺品,但是以殷家的势力,若是有心,不可能招揽不到的。
殷家不是招揽不到,只是不需要。
即便手下一招便惨死在陆无言的收下,殷悦也毫不动容——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位殷二小姐的掌握之中。俄罗斯白熊和泰国拳王的死,只是为了证明陆无言的实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衬托血剂的神异作用罢了。
血剂的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但用两条鲜活的生命来证明这一点,殷家的行事风格,也实在是太过残暴血腥。
我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同时也更加疑惑,殷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证明了血剂的神效,那么他们到底是想用血剂的制作方法,来跟陆家交换什么?
微微转身看了一眼胖子,我试探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殷家想要什么?”
胖子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通过之前的情报来看,殷家最近的活动,应该就是为了回归祖宅。”
“回归祖宅?”我有些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回归祖宅,就是回归九大家族的祖宅,”胖子继续解释道,“当年殷家的血印被从九大家族祖宅驱逐出去之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数十年间的努力从未间断,就是为了回归祖宅。殷家的回归需要另外八个家族的一致首肯,因此这次殷家的人回国之后,以殷悦殷二小姐为首的小组就开始四处行动。到现在为止,他们应该已经搞定了其他五家,就差赵家和陆家。现在她抛出来的血剂的制作方法,正是陆家一直求之若渴的东西,陆无言应该不会拒绝。相信再等一会儿,殷二小姐就会拿出足以打动赵敏的东西。”
我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胖子的意思。
另外八个家族,那么自然也就包括了只剩下我这一个独苗的许家。
我这时才明白,殷悦为什么要将爷爷的笔记交还给我。因为当我了解了当年的往事之后,自然会对殷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现在殷家想要回归,我欢迎都来不及,我们许家,自然不可能会成为殷家回归的阻碍。
只是回归这种事情,不只是一种名义上的东西么?
殷家有必要,这么认真?
或许说,这其中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隐秘?
但不管如何,现在主要是要看陆家的态度。虽然不知道陆家为什么会对血剂的制作方法如此的感兴趣,但看陆无言和他身后那位鹰钩鼻中年男子的神情,就知道这次交易的成功性很大。
果不其然,陆无言沉吟了片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长辈,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点点头,神情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做主,答应你。”
听到陆无言的应承,殷悦十分欢喜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像是收到了一份珍贵礼物的邻家小姑娘,对着陆无言深深地鞠了一躬,礼貌地笑着说道:“谢谢无言哥哥,悦儿还准备了其他礼物,请无言哥哥一定要笑纳哦。”
殷悦甜美的声音听得我心中一阵荡漾,但陆无言却似是木头般毫无反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不必了,让下面的人尽快完成交易吧。”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殷悦,目光冷冽,语气森然,幽幽道:“就算殷家回归了,当年的情分也早就没有了,你没有必要再来跟我套什么近乎。”
面对着陆无言极为锋锐的语气,殷悦倒真是不卑不亢。她脸上仍挂着甜甜的笑容,语气十分真挚地说道:“无言哥哥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们九家千百年的血脉情分,怎么能说断就断嘛。殷家这么些年一直流落在外面,确实是生疏了不少,不过感情这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啊。”
“哼!”陆无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却是感觉有些奇怪。根据我爷爷笔记之中的记载,分明是陆无言的爷爷为了自己的权欲之心,设计构陷了殷悦的爷爷,最后甚至逼得他名声败坏,远遁海外,万劫不复。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陆家对不起殷家,怎么现在看起来,反倒像是殷家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陆家的事情?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娇艳如花的殷二小姐又开口了。
刚刚在陆无言那块木头那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位殷二小姐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沮丧和不快。她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将目光转向了坐在陆无言身旁的赵敏。
数日不见,赵敏的容颜仍是清丽无双。
但是谁又能想到,在如此清丽的外表之下,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其实是剑桥大学土木工程学的博士,整日的工作就是与钢筋混凝土打交道呢?谁又能想到那双白净细腻的芊芊玉手,能够变成一双握着手枪和炸弹的死亡之手呢?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也。
赵敏今天未施粉黛,但着装却是极有特色。
她没有穿着在神农架丛林里的那身陆军野战作战服,也没有穿站在北大讲台上的那身米白色职业套裙。今天的她,披着一身黑色丝绸剪裁而成的长袍,细腻光滑的袍面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大片的云朵,和许多腾云驾雾的神凰。黑袍上刺绣的手法极为细腻,用的是蜀绣的风格,每一只神凰都是栩栩如生,十分灵动。
只是看着这些神凰的形制,我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赵敏曾经拿给我看过的九凰铜令。那枚号称可以号令九大家族的铜令,背面就雕刻着九只如此形制的神凰,只是体型上要微缩了许多。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胖子似乎察觉到我的疑问,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那是九大家族祖宅的执事长袍,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需要穿着。赵敏是九家这一代的第一执事,今天她既然把这一身都穿了出来,恐怕也是被殷家的条件打动了,打算同意殷家回归祖宅。只是不知道殷家到底给她许了什么好处。”
当年,殷家被驱逐时,不知流了多少人的鲜血。现在他们想要回归,这个过程也必然是千难万险。能够打动赵家的,恐怕不仅仅是好处那么简单罢!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见殷悦笑吟吟地对着赵敏鞠了一躬,笑着问道:“赵敏姐姐可曾考虑好了?”
殷悦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就仿佛是妹妹在问自家的姐姐饭做好了没,轻松自然,毫无伪饰。但是任谁都知道,这其中包含着的势力斗争,倾轧交易,却是血淋淋般的残酷。
七大家既然当年决意驱逐了殷家,不管谁对谁错,都不可能让殷家轻易回归。
单单是为了说服陆家,殷家就牺牲了三条高手的性命,加上珍贵的血剂配方。那另外五家呢,殷家又给出了什么好处,才能够将他们一一打动?
而面对着隐隐为七大家之首的赵家,面对着这个实力不凡,胃口也不凡的巨鳄,殷家又会抛出怎样的诱饵?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赵敏和殷悦身上。
所有的目光,都火热了起来。
赵敏今天看起来几乎和陆无言一样,一直板着脸,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由此一点,就能看出她对殷家回归这件事情的重视。
直到殷悦对她开口,赵敏才扭过头去看了殷悦一眼,冷冷说道:“我要的东西,你带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