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顾云裳为妻,完全是张大帅夫妇两人的意思,对张谨言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他妈和顾云裳她母亲是同学的关系,张谨言婚前是见过顾云裳几面的。印象中的顾云裳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还有颊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每次她笑起来,眼睛里都荡漾着温雅柔和的水光,给人和舒服的感觉。
然而,张谨言对于这些无感。
因为他是个异类。
从小时候起,他就只爱和男孩子们玩,对扎着小辫的女孩子们简直是避如蛇蝎。张大帅曾打趣,自己这小兔崽子是块当英雄的料,难过美人关!
小时还不觉得有异,等到中学时期男女意识开始变得分明时,张谨言就很惶恐地发现,自己的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男孩子的身上,他们线条柔和的脸蛋、纤细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往往让他晃了神。这些,完全和自己对着女孩子们流口水,荷尔蒙泛滥的朋友们不一样。
张谨言感觉很慌张,莫不是自己生病了?
莫名觉得很羞耻,他一直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外表则竭力和兄弟们打成一片,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直到后来张大帅送他去了英国留学,在那个自由开化的国度,张谨言终于了解到,之所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是没有罪的,他们不过是很不幸,爱的是与自己同一性别的人罢了。
后来回了国,张大帅说要给他娶媳妇,他笑着说随便。不随便又能怎么样,如今的z国,还没有那能力包容他这个异类。
顾云裳很好,温柔贤惠,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婚后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唯一让张大帅夫妇有些不满的是,结婚两三年了,云裳的肚子一直都有没动静。
张谨言曾暗暗自嘲,自己这种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异类,真的会有孩子吗?
然而,会不会有孩子张谨言不知道,属于他的救赎——已经来了。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神色淡漠的男孩子,顾云裳说是她的亲弟弟,来南平的省城求学,让他住在少帅府里比较方便。
张谨言第一次觉得顾云裳说话那么顺耳。
异类和异类之间,都有相互交流信息的触角。张谨言虽然不能肯定顾云锦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但是他偶尔瞥过的目光,总会引起他全身心的战栗。
多么令人愉悦的感觉。
在落后的z国,同性恋还是让人闻风变色的。张谨言不想吓坏了顾云锦,他决定先潜伏在暗处偷偷观察一阵,若是顾云锦是个正常人,他冒冒然对他出手难免会引起难堪。
好在,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顾云锦在少帅府寄住的日子里,虽然看起来冷情冷心、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偶尔两个人遇见,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四肢僵硬、手足无措,与他对视的眼神也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那模样,分外可爱。
既然确定了顾云锦与自己是一类人,张谨言当然就出手了。一捆鲜嫩的青草天天在眼前晃,相信没有几只兔子忍得住不把它扑倒,更何况,他张谨言可不是兔子——他是狼。
某一天,云裳出去逛街去了,张谨言这条大尾巴狼三下两下就把顾云锦拆吃入腹了。
顾云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既有点喜悦,又有点恼恨。他责怪张谨言不该罔顾世俗人伦,抢占了自己的小舅子。
张谨言大言不惭:“我与你姐姐,不过是旧式婚姻罢了,就像这个腐朽的国家,早晚有一天会走到尽头。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心中所爱的?”
心中所爱。顾云锦听着张谨言算是间接的告白,又羞又喜地红了脸,再也不见半分不愉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也自诩冷情冷心,顾家生他、养他二十多年,他尚没有几分眷念之情。如今对不起的不过是自认为对他还不错的姐姐,又有何大干系?
毕竟张谨言喜欢的是自己。
顾云锦想的是,姐姐顾云裳不过是占了时间的先机,在自己之前遇见了张谨言,所以才能成为他的妻子。也此他偷偷怨恨了顾云裳好些年。
可是他一直都没想过,如果张谨言没有娶顾云裳,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了?他们能够顶着世俗的压力过多久?
他们的爱情本没有错,错的是张谨言骗婚在前,又出轨与谋害顾云裳在后。
原本的剧情中,是顾云裳的死成全了他们。
孩子,堵住了张大帅夫妇的嘴。
至于世俗,z国陷入动.荡以后,他们就随着家人去了海外定居。海外民风开放,他们在一起很轻松,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得到“真爱至上”的赞赏。
不过因为云裳的到来,这些事情没有发生在张谨言和顾云锦的生命中罢了。事情,就此转了一个弯。
张谨言得到了顾云锦,自然更是对顾云裳不屑一顾,平日里只想着和顾云锦腻在一起,竟然连房都不大回了。
一次意外的争吵,这才带来了孩子的降临。
顾云锦大吃飞醋,张谨言为了安抚他,竟然在孩子出世以后买通产婆偷偷把顾云裳弄死,还造成难产的样子。这才有了云裳的到来。
张谨言不知道,付出了全部信仰力的顾云裳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心愿,虽然她恨、她怨、她不甘,但是她终究是个思想被束缚了女人,她所求的,不过是强留张谨言一辈子都在他的身边。
至于顾云锦,她没有确切的要求,只让云裳帮她拿主意。
所以,一切都回到了事情即将开始的那天。
张谨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向温婉柔和的妻子会悄悄变了,虽然变化不大,但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以前的顾云裳,看他时眼里总是闪着光。
然而陷入了与顾云锦无限缠绵的他,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件事。对于身为异类的张谨言来说,顾云裳的感情之于他,不过是负担与拖累罢了,如今云裳对他冷淡,他刚好可以喘口气。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改变了云裳会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
她怀孕了,还招来了远在华北地区的张大帅夫妇,害得他对于顾云锦朝思夜想不能成眠,也与他的宝贝儿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渐行渐远。
她居然还扇自己耳光,张谨言不过是说了顾云裳几句,她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娘家,导致张大帅夫妇迁怒与顾云锦,才让他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此生再也没有音信。
张谨言是恨云裳的,他曾在心里发誓永不再见那个恶心的女人。可是上天却惩罚他,让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传宗接代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他们异类碍着上天的眼了吧。
纵着再不甘,他还是向命运屈服了。
顾云锦已经不在,他也失去了男人的尊严,除了向现实妥协以此逃过种种的折磨,他还能怎么做呢?倒不如回到云裳身边,与她一起养大孩子侍奉双亲,这般了此余生。
很久的以后,已经老了的张谨言再也想不起顾云锦了。
儿子和孙子们问他,是怎么和顾云裳结合的,他总是笑着说:“当然是看上这个老太婆啦!”
瞧,熬着熬着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只希望来生,他再也不是见不得光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