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呵呵冷笑：“娘娘一直等着看臣妾的好戏？”
“宫廷乐坊无数能人奇才，管弦吹奏坐念唱打哪一个不是天籁之音绝美的好戏，本宫何必苦苦等着你的好戏？”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本宫不是美咲美仁，早过了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
她冷笑，捧起茶碗要喝，我突然道：“坤宁宫的茶，贵妃也敢喝？”
她一怔，却僵硬地继续这个动作，咽喉稍稍有吞咽，而后才放下：“若坤宁宫的茶也不敢喝，宫里还有哪里的东西，是能碰的？娘娘这样吓唬臣妾做什么，臣妾也早过了容易被吓唬的年龄。”
我不以为意，反主动另起话题，说：“答应宇坤让他单独住一处殿阁，的确对贵妃有些不尊重，但如今太后也已点头，本宫也不愿再改主意伤了孩子的心。所以想着唯一能给贵妃一些安慰的，便是让你来择一处地方，不管在潋滟宫边上，还是离得远远的，你自己决定吧。”
“那臣妾要多谢娘娘的恩典了。”常云倩放下茶碗，起身福了福，又道，“今日臣妾和宇坤都打搅娘娘了，臣妾实在罪过，孩子不懂事，还望娘娘海涵。”
我颔首：“本宫最疼宇坤，怎会与他计较，只是劝贵妃别和孩子着急，你的骨肉或打或骂自然旁人管不着，可孩子的心很娇弱，远不如身上的皮肉结实禁得住打。”
常云倩目光凝固，似在我身上又似不知飘去了何处，只是不疾不徐地应：“臣妾谨记娘娘的话。”
“时辰不早，贵妃还是回去吧，宇坤今日心里多少有些委屈，你做娘亲的该好好哄一哄他。”我出言送客，又道，“选择殿阁的事早一些最好，打扫收拾干净了，过了年孩子就能住过去。”
她眉头一凛，只默默躬身施一礼，转身便走了。
“你要的，究竟是你父亲的事业，还是宇坤的未来？又或者，是坤宁宫的凤座？”看着她的背影，我揉揉额角，“究竟为了什么？”
而她的身影才消失，萧亦瑶便晃了进来，不似方才戏谑揶揄的模样，认真地对我说：“娘娘这样做不要紧吗？她的精明从不在脸上，心里一笔一笔比谁都计算得清楚，娘娘不在的这些年里，臣妾与她虽未有过面上的大冲突，可暗底下较着劲，深知她的厉害。”
我冷笑：“本宫最大的胜算便是没有得失心，她得失心重投鼠忌器，难免畏首畏尾，本宫并不要她性命也不要她一败涂地，只是想大家都能安心平和地过日子，不要怀个孩子得个宠，都日日要提心吊胆。”
萧亦瑶叹：“娘娘心里大概也明白，这愿望看似简单，实则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无法解决。如宇坤、宇琛，如今只有他们兄弟俩，来日林昭仪若生皇子，将来娘娘或臣妾或哪一个妃嫔又生皇子，男孩子一多，做娘的心也就跟着变了，届时纵然自己不变，旁人也未必如一。”
我便问：“荣妃会变吗？”
她笑：“臣妾不想变，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深以为皇上怎么安排便怎么好，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万一琛儿天资聪颖比谁都优秀，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储君无缘，孩子若不在乎也罢了，但凡他流露出一些些不甘心，做娘的心又怎能平静？倒不如这孩子呆笨些，糊涂一生平安一世。”
“皇上的儿子怎会呆笨，必然是最优秀的孩子。”这样的话听着极舒服，我因常氏抑闷的心纾解了许多，此时美瑭送了宇坤从书房回来，小人儿软软地依偎在我怀里，瞧瞧我又瞧瞧她娘亲，知女莫若母，萧亦瑶见状严肃地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别理母妃，美瑭那么乖怎么会做错事。”我抱着她问，“有什么事，只管对母后说。”
萧亦瑶在一旁嚷嚷：“就是娘娘宠她，她如今越发有恃无恐不听臣妾管教了。”
我只笑：“那就送来坤宁宫，本宫替你养着管着。”
美瑭甜甜地笑着，又犹豫了下，才窝在我胸口轻声说：“儿臣也想去书房念书，母后，可以吗？”
“胡闹，那里是你去的地方吗？”萧亦瑶已出声，从我怀里把女儿拉过去，为她整理发髻衣衫，一边嗔怪，“你是公主，女孩子家去什么书房。”
“从前也有公主在书房学习，也非是先例，难得孩子如此好学，皇上必然高兴，若应允了，岂不是好事？美瑭毕竟是皇长女，将来要以身作则的地方很多，她这样乖巧，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非溺爱孩子，自己也曾在书房蹭过几年书，深知那里的乐趣和辛苦对自身的影响，一边说着便唤莲衣来，“去涵心殿问问皇上，若可以，明日就领了美瑭去拜师，也是要过年了，该去问候几位夫子的。”
萧亦瑶似乎是很情愿的，听我这么说，面色欣然道：“若是皇上应允了，臣妾那里也备下厚礼，明日一起和孩子去拜师。”
“美瑭认字读书，将来还能教教弟弟妹妹，你若将来再有皇儿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有个女儿替你帮一把，比谁都可靠，倒是孩子自己好学来求了，我们这些做娘的竟没上心。”我笑，又对美瑭说，“若父皇那里不应允，母后就为你请女先生，和书房里一样，也能读书写字。”
萧亦瑶忙让女儿向我行礼：“还不谢母后恩典。”
小人儿跪拜下去，我忙离座一把抱起来，对萧氏道：“要是美咲也那么乖巧就好了，从前觉得你管教孩子严苛，可看美瑭如此好，才知道严苛有严苛的道理。美咲从前有太后溺爱，跟了本宫也是什么都惯着她，又兼经历一场生死，越发不舍得委屈她，你瞧她如今霸道又小气，真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是不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话音才落，美咲那边伺候着的宫女就急匆匆跑来，说她醒了哭闹，把美仁和宇琛也闹醒了，一屋子三个孩子都在哭，她们已然束手无策。
我俩苦笑着赶过来，见美仁正抱着弟弟，美咲在乳母怀里打滚，忙各自安抚各自的孩子，好容易才叫他们都平息下来，萧亦瑶道：“臣妾明日不能再带她们来了，尽给娘娘添乱。”
我却笑：“你不来也冷清，美咲也一样要纠缠，你若闲着便来坐坐。”
等三个小家伙都喝了牛乳吃饱了不再闹腾，莲衣也从涵心殿回来，不仅说皇上答应了，还让她带回一盒精致的毛笔，里头小楷中楷一应俱全，要美瑭好好写字念书，不日父皇就要去看她的功课。
美瑭欢呼雀跃，高兴得将笔一遍遍抚摸，更难得小气不肯给妹妹们碰，萧亦瑶见女儿如此，自然欢喜，由衷地谢我：“娘娘太宠她了，什么都答应。”
我却笑：“本宫不过是顺势在皇上面前做慈母，本来你去提，皇上也必然答应，是赶巧了。”
之后说说笑笑时辰打发过去，待萧氏领着三个孩子回去，坤宁宫才算安静下来，因着孩子们的缘故，我竟也不觉吵闹，直到想起宇坤婉儿那件事，才觉得头疼。
莲衣为我送来安神的茶，一边劝：“荣妃娘娘来虽热闹，可娘娘也费神，不如往后能拒绝的，还是拒绝的好。”
我喝了两口茶，懒懒地笑：“冷冷清清地也没意思，倒是热闹些好打发时辰，不然容易想不愉快的事，你看就这会子的功夫，想起婉儿如何安排去留，又想起天色再晚些，皇上就该去安雅阁了。”
果然不多久外头就有消息传来，说皇帝已动身去安雅阁，我苦笑：“好些日子没准备宵夜了，往后他不在涵心殿，也不会来坤宁宫，更不必准备了。”
莲衣忙安抚我：“娘娘不要消极，等您身体好全了，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