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之几人互看了一眼，先后跳上了板车。
小小的板车要容下六个成年人实在有些困难，他们并排蹲在板车上，难免肩挨着肩，腿碰着腿。
婼媱旁边是霍君城，马车前后耸动，有时候难免会碰到霍君城，婼媱又想起在寒潭里下水前霍君城对她说的话，心口一阵发烫。
她转头去看霍君城，谁知霍君城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处煞是好看。
怎的男子也会有这么长这么浓密的睫毛呢？还有他的皮肤可真是好的，像一块上好的宝玉，没有丝毫的瑕疵。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好想用手去摸一摸……
婼媱及时制止住自己心中的肆意妄为，默默吞了口唾沫转回头，谁知一抬头正对上了梁三轻浮的眼神。
梁三似笑非笑的看着婼媱，似乎把她那么点小心思尽收眼底了。
婼媱慌忙低下头装睡，不去理会他。
碧水在前头赶车，一路上神情严肃，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交流。
梁三无心睡眠，拍了拍碧水的肩膀问：“碧水小姑娘，你说主祭司她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啊？不怕你不拿解药回来复命，故意害她死翘翘吗？”
碧水淡淡回头瞧了他一眼，冷漠的说：“祭司大人是我的亲生娘亲。”
“哦，这就难怪了，还有谁比自家闺女更值得信任呢？不过古代皇子为了地位谋杀亲父的例子比比皆是，你就不想做主祭司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梁三的挑拨显然不起作用，碧水哼了一声道：“做主祭司有什么好？必须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背上那么多条人命债，以后死了黄泉路肯定不好走。可是没有办法，我们生来注定是天神的奴隶。我不想做主祭司，只想平平凡凡过完这一生。”
梁三没再说话，婼媱缓缓睁开眼睛，夜色之中，这个小姑娘的背影看上去显得孤寂而萧瑟。
或许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她悠悠然从睡梦中醒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兄弟被残忍的塞进罐子里送走，然后又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挥刀将他们砍死。
当人一次又一次的感受绝望，就会渐渐变得麻木不仁。
碧水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变成如今这副老成模样，或许也是因为从小经历了太多吧。
婼媱说：“或许我们能够帮你们结束这一切，只要你肯……”
“不可能。”碧水打断婼媱，她淡淡瞧了婼媱一眼，笑容惨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带走那些男童的，更不会帮助你们去伤害村子里的人，她们也是生不由己。”
碧水吸了吸鼻子说：“我也是听我娘亲说的，说我们本是霁月的一个大家族，拥有村民几千人。”
难怪村子里的房屋建筑风格不像北国，倒像是南国霁月常用的。
碧水边赶车边说：“千百年前，祖先们因为开山造房无意间挖到了一座古墓，惹怒了神灵。在此之后的一个夜晚，无数噬骨虫突然降临了我们村落。一夜之间，村子里的人死了大半，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也伤的伤，残的残。他们都说是造房子的人触犯了古墓里的神灵，被下了诅咒。”
“后来呢？”婼媱问。
“后来，他们逃来流离国苍脊山，但厄运依然没能消失，村中一个怀孕的女子临盆时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把腹中胎儿生出来。可怕的是，她生下的不是男婴也不是女婴，而是一窝黢黑的虫卵。”
婼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问道：“是噬骨虫的虫卵？”
碧水点了点头，“那些虫卵在孵化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掉那个产妇，连骨头渣都不剩。后来，村子里的人向一个半仙求助，半仙说他们当年在霁月毁掉的那座古墓由一头凶恶的赤金兽把手，这些噬骨虫就是赤金兽的手下，为赤金兽马首是瞻。半仙说，得罪了赤金兽，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它的原谅。赤金兽以人脑为食，尤为喜爱男子的脑髓。于是，村长夫人杀掉了村子里仅存的所有男子，将他们的头颅挂在树上供奉赤金兽。在此之后，村中之人再不被噬骨虫侵扰了。甚至还学会了饲养噬骨虫的方法。从那时起，他们每年都会把村中的男子头颅献给赤金兽以保求平安。”
这个传说里透着阵阵诡异，毕竟只是传说而已，真实性已经不可考证了。
但不论如何，村中人一直被这个所谓的诅咒所累，这千百年来甘做奴隶，亲手残害了无数生灵。
婼媱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一想到那些男童在将来的某一天会被送上断头台，心里就针扎似的难受。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边。
梁三跳下车，打了个哈欠不情愿的说：“不会还要爬山吧？哎哟，我这把老腰都被城里青楼里的漂亮姑娘折腾得不像样了，哪里有力气爬这么高的山。”
他把手横在婼媱肩上，笑得猥琐：“喂，娘娘腔，不如你背我吧。”
“背你个头！”婼媱狠狠踹了他一脚，外带送给他一记白眼。
“你这娘娘腔，有话好好说，干嘛动不动就打人，怎么跟娘们儿似的。”梁三痛得龇牙咧嘴，一只胳膊却依然横在婼媱肩头。
霍君城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他一把拉过婼媱护在自己身后，拱了拱手说：“梁兄，我这小兄弟不太喜欢与人靠的太近，还请见谅。”
“哦？是么？”梁三的目光在霍君城和婼媱身上打了个转，满是暧昧。
他拍了拍陈衍之的肩膀，“那就只有你背我了。”
苏祁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一把推开梁三，嘴巴撅的老高。
“衍之要背也是背我，哪里有你的份。”
梁三刚准备开口调侃苏祁，碧水却一脸默然的拴好了马，回头对众人说：“不用爬山，出口就在这里。”
说着，碧水带他们走到山边，蹲下身搬开面前的一块草皮，露出草皮下面的青铜雕像。
婼媱凑近些看，发现这尊青铜雕像做工精致，似乎雕刻的是一尊兽面人身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