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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危险生存“逼”出海盗的“兄弟感情”

【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悄悄抱成团。团结就是力量,有人这么说。海盗们个个都是独行的野狼,他们不需要与其他同类抱成团,但他们知道他们需要团结。海盗的团结是被逼的,他们不得不团结的原因是他们在共同面对着众多的危险,他们不得不一起去与危险做抗争。

在海盗船上,海盗的团结既然是迫不得已,则这种不情愿必然会留下空隙给不安分的分子,让他们有实现破坏团结但有利自己的行为的可能。如果这样的行为一旦发生,海盗船上对付的方法只有一个:以死刑相惩罚。】

信任,组织成员之间的相互信任,以及由此而构成的软环境,有时候就是提供给组织成员的最大的激励因素。

在大海上猎食,虽然同在一条船上生活,但海盗之间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情谊,他们之间也互不信任。海盗们本是一群“嗜血的鲨鱼”,对付异议者、对付弱小者,通常都是以暴力血腥来解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海盗是最明白弱肉强食道理的族群,大海之上发生的故事,远比丛林法则还来得残酷。

然而在一条船上的海盗也是一个组织,海盗们彼此之间内心的隔阂和不信任必然影响这个组织的完整和效率。一个人如果总是处于危险中,搞不清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敌还是友,时刻都需要提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砍过来的刀剑,这无疑是不能让人愉快的。既然每一个组织成员都不会安心,那么这个组织更不用谈高效率地完成任务了。

信任,组织成员之间的相互信任,以及由此而构成的软环境,有时候就是提供给组织成员的最大的激励因素。海盗船长并不追求海盗们相互之间的绝对信赖,这在海盗船长们看来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必要的。海盗船长们并不想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每一个海盗与他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中,海盗船长要做的就是杜绝海盗之间在大海上的私人拼杀,从而保证抢劫的有效实现。

“在大海上航行时,海盗之间无论任何原因,都不得互斗,争端到岸上用剑或手枪解决;在岸上的战斗结束后,胜利者应当将战况、过程告知同船的伙伴。”这是著名海盗罗伯茨船上的一条规则。

只要在大海上航行,海盗们的目标就是抢劫,海盗船则是海盗们休息和工作的地方,而不是私人武斗的地方。这条规则告诉船上的海盗们,不要把矛盾带到工作中来,只要在海上,就要服从组织的目标——抢劫,而把私人的矛盾暂时抛开。当然,矛盾不会自己解决,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就消失,所以,海盗规则还规定,争端要到岸上解决。这是必需的,罗伯茨船长明白,只有解决了矛盾才能继续很好地工作下去。

海盗船上,海盗们彼此引起矛盾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物质利益问题,一句话便是金钱问题。毕竟海盗们的本质就是嗜钱如命的凶徒,不过再凶的海盗只要是在罗伯茨的船上,他与别人的争执都必须在陆地上解决,否则必然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罗伯茨船长的船上曾经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一个大副与船上的一个舵手发生了争执,不知是何人率先发难,然后大副和这位舵手在无人的黑夜,公然在船上采用武力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结果是大副赢得了胜利。在杀死了舵手之后,趁着夜色大副将这个舵手用斧子劈成了八半,然后将零碎的尸体抛到海里,企图毁尸灭迹。看来这位大副是了解罗伯茨关于在船上禁止武力解决争端的规则的,也更了解罗伯茨执行规则的威严,然而让他后来后悔的是,匆忙中他把舵手的一只胳膊忘在了船上。

第二天,罗伯茨船长在巡视船的时候,发现了那只胳膊。罗伯茨知道船上发生了同伙相残的事件,经过人数清点,发现少了一个舵手,很明显这条胳膊正是这个可怜的舵手的。那么是谁杀了这位舵手呢?一场近于残忍的调查就在船上展开了。

罗伯茨船长只在甲板上说了一句话:“是谁做的,现在站出来。”然后,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助手随后就从船长的房间走了出来,跟所有的海盗说,船长让我负责这件事情。

调查首先从小海盗们开始,船长助手对他们的询问,其主旨不离开这一句话:昨天晚上你都做了什么,有什么可以证明你做了这些。

每个海盗都明白如果自己被锁定为杀了舵手的人,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为了洗脱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每一个海盗都认真地告诉这位船长助手,昨天晚上自己都干了什么,某某人可以为自己证明,诸如此类。船长助手仔细地听,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答话的海盗脸上。

很快轮到了那位大副。这时,船长助手却好像忽然失去了认真倾听的兴趣,他将自己的眼睛看向远方,似乎没有在听大副的回答。可是当大副回答完后,他却笑了笑,然后突然下命令把一个小海盗抛进海里,理由是他们说了谎。

那一个海盗马上就被丢进了海里,然后,船长助手看着大副说,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吧。大副就把话又说了一遍。船长助手又下命令把一个小海盗丢进海里。

此时,这个大副已经知道了船长助手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小海盗正是他的亲信,也就是说,船长助手正在“杀鸡”给他这个“猴子”看。原来罗伯茨船长早就知道是谁做的,而罗伯茨将这件事交给船长助手处理,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看来他是在等做这件事的人自己主动出来招认。

虽然逃生的欲望强烈,但这个大副明白,自己再作抵赖也是毫无用处,还不如索性承认了显得勇敢。于是大副站了出来,他承认了,他拿出了一个男子汉敢作敢当的勇气来。

这时罗伯茨船长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他要宣布和监督着将这位大副处以绞刑。

在大副被处死之后,罗伯茨船长跟那些海盗们说,自己之所以用这种刑罚来惩治大副,首先是因为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但最主要的是,即使两个人无论多么大的仇恨,都不要在船上解决。因为船是工作的地方,在工作的场所解决私人恩怨是绝对不允许的。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条规则制定的很莫名其妙。但是,当你来到我们的船上,来到大海中,你就会知道这条规则完全是符合我们海盗的。在船上,遇到战斗是很频繁的,而且,战斗的来临是无法预料的。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工作岗位。一旦失去了某一个人,我们战斗时就会大打折扣。我用规则规定’所有争执必须上岸上解决’主要就是预防不要失去人员,而在一段时间内补充不上,以保持组织的完整和效率。”

海盗们将彼此的恩怨在岸上解决其实还是海盗船长的一个计谋。因为海盗们的争执有时候并不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恨,而是一些看似不经意的语言和动作在两个粗鲁的喜欢斗狠的人之间挑起的小矛盾。如果当事双方忍住了,彼此没有采用武力,则在海盗船靠岸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个人的小矛盾便会渐渐地被磨灭了,甚至是到了岸上他们两个就彼此拉拢着去一个知名的酒馆喝酒去了。

所有争执都需要上岸用刀或者手枪解决,海盗船长也不例外,当然这里指的是私人恩怨,并不是说海盗船长不能因为海盗违反规则而不在海上处罚海盗,非要等到船靠岸不可,而是说海盗船长也不能因为私人的恩怨与其他的海盗发生武力冲突。话说回来,这条规则几乎对海盗船长没有什么约束,在海盗船上,海盗船长有时候就是一个独裁者,他完全用一个不表现出来的方式,公报私仇,将自己的仇敌光明正大地干掉。

在战斗时攻击同伴的,立刻处死。罗伯茨船长为自己的海盗船员们规定了这一条斩钉截铁的纪律。

海盗在攻击商船或与自己的天敌作战时,最艰苦和重要的是近身的肉搏战。肉搏战通常是混乱的,一群人杂处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你杀我砍,人人只能照顾自己,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敌人身上,防备不得侧面或者身后的袭杀。而侧面和身后的袭杀,不仅可能来自于敌人,也可能来自于同一条船上与自己有仇恨、心中早想除掉自己的同伴。

在战斗中攻击同伴者处死,就是为了避免海盗们利用肉搏战的混乱而发生内讧。在与敌人拼杀时,来自内部的袭击是最致命的,它不仅消减自己的力量,也消减自己的锐气,在海盗船长们看来,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亲者痛而仇者快”的愚蠢行为。

罗伯茨将这一条规则标立出来,就是要告诉自己的海盗船员们,在大海上,所有的海盗船员都是一个整体,都是兄弟,也许这种兄弟关系在你看来是暂时的,但为了生存和胜利,即便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即便是有机会下手,也要将你将要砍下的刀停下来,转向敌人。

在大海上的时间,便是海盗们工作的时间。在大海上,第一利益是抢劫,一切不利于生存和抢劫的伤害同伴的行为都要抛弃掉,即使你能够找到机会这样做。

在与敌人战斗中,在混乱的肉搏战中,有时候也会碰到不是人能够控制的误伤。在罗伯茨船长领导的一次战斗中,一个海盗在与敌人搏斗时,双方都倒在了地上,双方互相较劲,都想将对方压在身下,所以两个人在船上如滚筒一般翻来覆去。在这位海盗于自己的敌人拼杀的关键时刻,他的运气来了,他旁边的一个海盗刚刚放倒了一个,腾出手来,腾出手来的海盗大概是想帮助他的同伴,用手中的剑狠狠地扎下敌人,然而在扎下去的瞬间,他的同伴被敌人翻滚了上来,所以他的这一剑反而扎向了他的同伴。虽然他尽量偏开了剑的走势,但还是扎伤了自己兄弟的后背。

在战斗结束,罗伯茨船长宣布对这位在战斗攻击同伴的处罚,将之关进黑屋三个月。这是全体海盗们最后讨论的结果,按照罗伯茨船长的本意,应该将之按照规则处死。然而大多数海盗们还是站出来为这位本来无恶意的兄弟说了话。罗伯茨船长最终顺水推舟地从轻处罚了这位海盗。

罗伯茨之所以一开始坚持要按照规则处死这个误伤同伴的海盗,是因为在罗伯茨看来,误伤如果被原谅,则可能被海盗们利用,因为误伤可以被假装,一些对其他同伴心存报复的海盗完全可以用假装误伤的形式将自己忌恨的海盗置于死地,而且无论是不是误伤,其造成的客观后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损伤了组织的完整,造成组织内部成员的不信任,使海盗们在战斗中还要提防自己的同伴以误伤形式的暗算,大大影响组织的效率,影响海盗们的士气。因此误伤同样应该按照故意伤害论处。

只要是损害工作,破坏成员之间信任的事情,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应该被杜绝,其人也应当得到处罚。

1722年2月10日晨,罗伯茨船长率领的海盗船“皇家幸福号”与英国皇军海军的“皇家燕子”号巡洋舰狭路相逢,激战中,一块弹片炸开了罗伯茨的喉咙,他当场毙命。就这样,海盗史上最后一位可以有名气的船长塞亨罗缪尔·罗伯茨结束了生命。在罗伯茨倒下的时候,他身旁的海盗,在与皇家海军的作战中,居然无视身边的枪林弹雨,放下手中的武器,抱着罗伯茨的尸体大哭起来。

海盗们本是无情凶恶之辈,在同一条船上的海盗们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情谊,然而为什么罗伯茨的死能够引起其他海盗的哭泣呢?他们在哭泣什么呢?

这个哭泣,也许真的有对于罗伯茨船长的不舍的成分,有对罗伯茨船长的情谊成分在里面,这份不舍和情谊,也许有几分是由罗伯茨船长个人的魅力所造成的,但更多的是海盗对一个好的海盗船长的不舍和情谊,而不是对于罗伯茨本人。一个优秀的海盗船长是每一个船员得以在海上生存和抢掠成功的一大保障,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船长也就意味着一个保障的消失,这大概是海盗们为罗伯茨的死而哭泣的最大原因。

在海盗的世界里,海盗的“兄弟感情”无疑是不牢靠的,是环境所逼,是规则使然。事实上每一个海盗都想做个“孤胆英雄”,都想将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都想将别人的功劳占为己有。然而在现实中,海盗船长们也在努力营造一个“上船来皆是兄弟的氛围”,海盗船长们明白,只有在这样的氛围中,海盗们才会对海盗船产生一种感情,一种可以说是“归属感”的感情,而有“归属感”的组织成员永远是组织里最有效率的成员。于是,上面所说的海盗关于彼此关系的规则以外,下面的两个条款产生了。

1.船上的每一位成员,如果不念及“兄弟情谊”,私自偷偷溜走或开小差,则应该在无人的海岸边上岸,只给予一瓶水、一块鱼,以及一个能够为自己获取食物的武器。

2.如果在船上行窃或愚弄欺骗一个以上的伙伴,其都是有罪的,都应该给予全体船员认为适当的处罚,情节严重的处以死刑。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也许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们更喜欢将彼此的行为变得更加人性化,更加让人感动,也让彼此感动,将之说成是共患难的情谊。

一切为了生存和共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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