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位于普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州府,由于山峦叠起树木常青而得名,是普国为数不多几乎全是山脉的州府。
而在众多山脉当中,雁北山脉则是较为出名的一条,它的出名并不是因为山色秀丽或者景色宜人,而是由于此山脉虽然不高但全年大雾弥漫,远远看去只能隐约的见到山体的轮廓,不得真容。
早些年,一些好奇的山民还曾进山一探,试图在山中采些上了年份的药材或是难得一见的野味,可每一位进入山中的山民无不是弄的一身狼狈饥肠辘辘的下场,竟都在雁北山脉中迷失了方向。
也正因为如此雁北山脉渐渐的在青州有名起来,但却并没有让人们敬而远之,反倒是引的更多人前来游玩。原因便在于,虽然每位山民都落了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但却没有一人因为在山中迷路而丧命,都是完好无损的走出了雁北山脉,并且还在大雾中体会了一番如梦似幻的奇异体验。这让不少人好奇心大起之下都纷纷带着食物来感受一番。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雁北山脉似乎不在友善起来,开始渐渐出现了人口失踪的案例,并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先前那些好奇之人这才止住脚步,打消了进山一探的想法,到后来竟在也没有人敢进入山中一步,于此同时雁北山脉住着神仙的说法也渐渐在青州流传开来。
但这些山民以及好奇之人都不会想到,在雁北山脉一处较为平整的盆地当中竟然矗立着一片建筑。这些建筑或高或矮都一幅古色古香的样式,而在这些建筑之间竟还有不少行人。
要是有山民见到此幕一定会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因为这些行人虽然与他们无异,都是双眼双耳,但是这其中竟有不少人都是飞在半空当中,俨然一幅神仙的模样。
但此时这些人却都是行色匆匆的向着建筑群中一处最为高大宽敞,挂着写有“验灵殿“三个金字的四方建筑而去,似乎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大事。
此时的夏亦天双手捂着耳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神情,由于用力过度双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条的青筋,看起来甚是恐怖。
“哟,堂堂夏家大少爷竟然是个连灵根都不全的废物,之前还说是千年一遇的天灵根,你们夏家把我们当傻子呢。“
“就是,如果他能算青州第一修仙资质,那我赵虎就是整个普国第一资质了。“
“哎,灵根竟然残缺到如此地步,估计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凡人了。“
“。。。。。。“
愣在原地的夏亦天试图将周围的话语都屏蔽在耳外,可那些嘲讽的声音却还是若有若无的传入他的耳中。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只是经过短短的片刻时间,自己竟然从一个拥有天灵根的修仙天才,变成一个只拥有火灵根的废物。
不远处验灵台上,夏亦天的父亲夏宗元还在努力的和各个宗门的长老争论着什么,一脸激动之色,双手还随着话语不断的挥舞,可他将所有给夏亦天做过灵根检测的长老都理论过一番后,整个人便木然的站在原地,如同丢魂一般。
见到父亲这般神色,夏亦天眼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完全破灭,他紧紧的闭起双眼,似乎想通过封闭自己的视觉听觉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一张张嘲笑的面孔,父亲绝望的神情却如鬼魅一般挥散不去。
渐渐的,他全身的肌肉也随着脑中画面的翻涌而不断隆起,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整个人好似火山爆发般的剧烈抖动起来。
猛然睁开赤红的双眼,夏亦天眼中凶狠之意显露无疑,可转瞬间他的目光就无神起来,身体软绵绵的向下倒去。就在他即将倒地的刹那,身形却微微一滞,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止住了他摔倒的趋势。
几乎于此同时,验灵殿内响起一片惊呼,伴着惊呼声一名脚踩叶形小舟,满脸急切之色的白发老者从门外飞入殿内,缓缓落在已经昏死的夏亦天身旁。叶形小舟也在老者站稳之后,围着老者翩翩一转后变成巴掌大小,没入老者的袖口当中。
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但双眉依旧紧皱的夏亦天,白发老者眼中青芒一闪而过,随即脸上竟没有了一丝血色,方才出现时的威严气势也瞬间萎靡下来,整个人似乎收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双唇有些颤抖的望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发呆的夏宗元,眼中怒火毫不掩饰的喷涌而出,陡然间他大袖一挥,一道淡青色蓝芒从袖口处激射而出。
几乎同时夏宗元脸上就多出一道殷红的掌印,一个踉跄之后,嘴角也缓缓溢出鲜血。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验灵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有些知道老者来历之人已经慢慢向场外退去,另外一些人虽然嘴上没有了言语可脖子却伸的更长了一些。
验灵台上,一名负责测试灵根的三缕长须长老,眼见这一幕,心中略一迟疑之后连忙起身走到白发老者身旁。
“夏道友,今日之事确实蹊跷,我吴某也能理解道友你现在的心情,但这里毕竟是验灵殿,今日又是七大宗门招收弟子的大日子,如果真在这里执行家法,恐怕丢的还是你夏家的脸面,不如先带亦天回去,说不定还有补救的方法。“
长须长老把声音压的极低,只有在旁的白发老者才能听到,闻言后老者冷冷看了一眼长须长老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所在,略一踟躇后,便对着不远处已经回神过来望着老者一脸惊恐之相的夏宗元冷声说道。
“夏宗元,带天儿回去。“
说罢,白发老者也不管长老以及众人的脸色,袖口一翻,踩着叶形小舟飞身而去。
。。。。。。
此时的夏宗元正跪在一张长桌前,双眼无神的盯着地上。而在他前身的长桌之上则供奉着高低错落的数十个灵位,每个灵位都是黑底金字,也都是“夏“开头。
数丈宽的灵堂之内只有夏宗元一人,自从他把夏亦天从验灵殿带回家中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此处,已经整整两日。
这两日当中夏亦天一直在沉睡,不知是打击过大还是另有原因竟始终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白发老者也一直陪在夏亦天身边,神情阴沉至极。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夏宗元从跪着的状态变成了瘫坐在地的样子,苦笑起来。
夏家从第一任家主修到结丹期以来已经整整度过了五百年时光,其中一度成为青州第一修仙家族,当时除第一任家主结丹初期外,还有四名族人也先后步入驻基期,可谓盛极一时。而当时的夏宗元才不过一个七岁的孩童,可天下哪里有亘古不变之事,就在一百五十年前,普国与信国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修士大战。
一些参与过此次大战并且活下来的修士,几乎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与遗忘,极少会提及此事,即便有时不甚话到此处的,也都是脸色惨白的一言带过不愿多谈。并不是这些修士逃避历史,只是那场大战惨烈程度已经超出了常人想象,如噩梦一般萦绕在这些人的心头。
大战一开始,普国各个宗门间还相互推脱的不愿出战,都存有私心的保留自己的实力,但不久之后他们便发现,此次战争已经不是以往的掠夺性的小摩擦,整个信国修仙界竟用倾国之力前来进攻。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普国修仙界赶忙组织修士迎战,但面对准备多时的信国修士大军,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很快便被信国修士占去大半版图。
生死存亡之际,普国修士再也顾不得门派之别,组成了普国修士自卫战线,在一批批敢死队以及多次大规模的反扑之后,重新占领失地,但战争却还在持续。每年都会有大批修士被送往前线,但双方却都未能再有一丝进展。
而在大战爆发的十年之间,普国原本数十万的修士,竟仅留下七八万之数,陨落的元婴期老怪物就达十位,结丹期不下百位,驻基期更是无法统计,普国修仙界一度到了人才凋零即将覆灭的地步。但同样信国修士也是大幅受创,人员伤亡比普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占据着零脉较多的优势,估计早就被普国修士所灭。
战争的后期,双方高层修士也似乎察觉到了如此下去两败俱伤的结果,竟都默契的选择了和谈。
和谈的具体内容如今已经不可考究,但比较重要的几点却一直被后人谨记并遵循,如百年之内两国不得爆发战争,百年之后若再爆发战争元婴期修士不得参战,不可杀害俘虏等等。
至于一百五十年前普国本来有的十二大修仙宗门和不计其数的小宗门,经过此役之后也萎缩到只剩七大宗门的地步。
那场旷世大战虽已过去,普信两国修仙界也都开始各自休养生息,但夏家却从此没落下去,那场战争夏家除炼气期族人外其余高阶修士全部陨落,当年青州第一家族自此名存实亡,很快被其他家族所代替。
直到五十年后才有族人突破炼气期步入驻基期,并且成为了新家主,这位就是今日大闹验灵殿的白发老者,夏双。而自从夏双进入驻基中期却也再难进半分,这使得刚刚看到希望的夏家族人再次绝望起来,只等家族随时间而沉于历史,这种绝望的氛围在夏家蔓延了近百年,直到夏亦天的出世。
自从刚刚出生不久的夏亦天被检测出天灵根之后,夏家再次成为了青州乃至整个普国的焦点。上一次天灵根的出现已经是六百八十年前的事情,天灵根少年一出现就被称为普国修仙界的希望,而这位拥有天灵根的少年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十五岁前就已经达到炼气期顶层的境界,十七岁进入驻基期,三十六岁结成金丹,一百零二岁踏入元婴期,这样的修炼速度已经堪称恐怖,常人要是修炼到元婴期没有五六百年苦修,没有惊天奇遇根本是妄想。而青年不但修炼速度变态,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结成元婴之后就被誉为普国修士第一人。
但少年被誉为普国修士第一人后不久便突然失踪,只留下了一处无人知晓位置的洞府以及一段让人惊叹的传说。
因为之前有了天灵根的事迹,夏亦天的出世自然也备受瞩目,不但夏家人扬眉吐气,认为家族复兴有望,甚至整个青州乃至普国都视之为普国修仙界中兴的开始,而这一次青州验灵殿之所以一反常态的聚齐了普国七大修仙宗门,绝大部份原因也是因为夏亦天在此的缘故。
可是这一切的期许一切的希望,却只在片刻间化为泡影。
夏宗元痛恨自己,可他更想弄明白,一直在家中修炼从未外出过,并且也没有任何仇家的夏亦天,为什么只是在登上验灵台的刹那竟然变成一个只有火灵根的废人,为什么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弄清夏亦天灵根突变的原因,为什么上天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
夏宗元呆坐在地上,一边苦笑着一边流泪,嘴里反复呜咽着一句话。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