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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起步维艰

到1896年夏季中期,亨利·福特已经成为底特律爱迪生公司极受尊重的首席机械师,月收入是可观的140美元。同年8月,亨利·福特受邀参加爱迪生照明公司协会的第十七次年会。

这是一次意义重大的旅游,它给了福特第一次直接接触偶像托马斯·爱迪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爱迪生在得知福特正在制造汽油汽车后,对此大为称赞,来自自己偶像的鼓励对亨利·福特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他敲桌子那一下,”——此时是距福特那第一次成功的四轮车试验仅是两个多月之前——“对我来说价值堪比整个世界。”福特在《我所知道的爱迪生》(Edison as,Know Him。1930)一书中这样说。

那个时候,底特律的人口持续增长,没有任何一个美国城市膨胀得像它那样快。度过1893年的大恐慌之后,底特律开始兴旺发展。一方面,底特律的生活是崭新、进步、令人激动的,是美国的城市化最前沿的代表,它吸引了不计其数满怀奋斗精神和成功信念的狂热创业者。另一方面,1900年的时候底特律已经有44位百万富翁,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愿意投资拥有光明前景的汽车工业。

在底特律那些有影响力的人当中,对福特的早期项目表现出兴趣的是市长威廉·C。梅伯里。福特在底特律爱迪生变电站附近的地下室工厂中开始研制新车的时候,他委托一个铁匠制造金属部件,但那个铁匠对每一个零件都要求即时付款。多亏了梅伯里市长的帮助,交易才顺利进行下去。福特只要把账单交给他就不用再操心,铁匠总能及时得到付款。

因为实际制造实验性的发动机需要更完备的设施,福特意识到最好的选择就是创建他自己的工厂。于是,他于1897年早期在一个合适的地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店面,招来了自己的老朋友弗雷德·斯特劳斯,并且采购了价值超过100美元的机床。制造汽车的高昂支出迫使福特于1897年6月再次搬家,这次的住处更加便宜,但距离底特律爱迪生变电站远了一些。不过,新住处有一个房间适合作为家庭工厂使用,于是福特就请求斯特劳斯在下班之后到这里来帮助自己。除了斯特劳斯外,福特不断请来大批的朋友,对每一种可以想象到的机械部件反复试验。出色的制图员工作狂蔡尔德·哈罗德·威尔斯是博耶机械公司的职员,但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他都会为福特效力;设计师奥利弗·巴塞尔在晚间工作;爱迪生公司优秀电气技师斯派德·赫夫则率性而为,想来就来。在实际操作中,福特还会用到来自附近其他机械工厂的兼职者,包括车工埃德·沃林顿和锻工查理·米切尔。当福特坚持认为点燃汽缸中的汽油必须采用更有效率的方式时,斯派德·赫夫提出了使用感应线圈和瓷包装点火线圈的想法,而点火线圈的绝缘包装的生产是巴塞尔安排的——他所求助的人是他的牙医W。E。桑德伯恩,因为在1901年的底特律,唯一善于浇铸和烘烤瓷器的职业就是牙医。同时,福特自己也在不断完善着自己的理念。

在19世纪、20世纪之交的汽车买主们有三个选择:蒸汽车、汽油动力车、电车。蒸汽汽车因其在直道上拥有相对较高的速度获得了汽车狂热者的青睐;对处理城内事务的人,特别是女士们来说,电车是理想的选择,它速度不快,但是干净;汽油动力汽车则令人遗憾地排到了第三,在美国消费者的眼中,这种燃烧汽缸不断震动的车是肮脏、吵闹、不可靠也不舒服的。但亨利·福特仍旧坚定不移地走在开发内燃机汽车的道路上,因为尽管这种车在1898年还不怎么样,但福特知道它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觉得,电力和蒸汽汽车已经发展到了极致,没有进步余地了。

1898年早期,福特研制出他的第二代汽油动力汽车。新车比他的第一辆四轮车有了极大的改进,其中一些是装饰性的:车门边时髦的踏板,亮光光的黄铜装置,高高的轮胎,加了衬垫的双人座。当时,那些既有钱又有时尚意识、想要购买某种无马马车的人当中有许多喜欢非常流行的清洁运行小电车,而福特的这种华丽的新车看起来已经足以同电车展开竞争。此外,它的表现也可以与在当时性能不错的蒸汽车相媲美。

1898年8月,亨利·福特于上一年设计的化油器获得了专利权,尽管是以威廉·C。梅伯里的名义申请的。这是福特的第一个专利权。之后,梅伯里市长迅速联系了三个与自己一样热心的投资者:大名鼎鼎的底特律商人,福特·韦恩电气公司的埃勒里·I。加菲尔德、医生本杰明·R。霍伊特博士、标准人寿与事故保险公司的E。A。伦纳德。他们草拟了一份简单的备忘协议,约定四位投资者共同为亨利·福特的汽车试验提供资金,每人支付500美元为“甲方的所有发明申请专利”。条件是福特只保留1/3的专利,将其他2/3归于投资者名下。福特产销汽车获益之后,利润的分配也采用同样的比率。如果福特的试验成果导致了某个公司的诞生,协议继续有效,新公司将“以公平的报酬”雇用亨利·福特。

1899年夏季中期,福特造出了他的第三种汽车。这种车更大、更沉、更结实,而且从什么地方看都比他的第一辆四轮车以及1898年的二代车更漂亮。此外,在众多新设计中,水缸、汽缸套和刹车装置是令福特骄傲的。

专利、高层庇护、典范一般的工作模式再加上人格中的“磁力”,使1899年的福特似乎成了全美诸多汽车创业者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在梅伯里市长的倡导下,数十位底特律最精明的商人决定支持福特的新项目:成立底特律汽车公司。这个公司是汽车城第一家汽车制造商。新公司的股东名册几乎就是当时底特律商界的名人堂,其中包括梅伯里本人以及福特的其他三位早期支持者:加菲尔德、霍伊特和伦纳德。其他还有:制造商克拉伦斯·A。布莱克,他曾经作为共和党提名人与梅伯里竞争市长一职;德克斯特·费里,一家大种子公司的拥有者;美国参议员托马斯·W。帕尔默,前木材商;密歇根储蓄银行总裁乔治·佩克,他后来成了爱迪生照明公司的领导人。此外,还有一名没有投一分钱的特殊股东,那就是亨利·福特自己。他被任命为新公司的机械主管,月薪为150美元。他的任务是设计一系列汽车并组建一个工厂来生产这些汽车,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盈利。于是,在筹得15000美元之后,底特律汽车公司于1899年8月5日成立了。

同年8月15日,福特离开了爱迪生照明公司,这意味着他放弃了年薪1900美元的新合同以及总负责人的新职位。为了新事业,福特不得不再一次搬到了一个更便宜的住处。

底特律汽车公司成立之后,福特立即开始引诱那些他在底特律爱迪生公司组织起来的精英们。不过只有一个人愿意加入他的风险事业:电力奇才爱德华·S。斯派德·赫夫(Edward S。Spider Huff)。当然,他的得力助手弗雷德·斯特劳斯再一次投入了他的门下。

1900年1月12日的《底特律日报》报道了底特律汽车公司次日将推出它的第一辆货运卡车的消息。后来,公共关系高手福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底特律新闻一论坛》在1900年2月4日用一篇头版特写文章吹嘘了他的卡车。事实上,福特的这第一辆商用汽车非常普通,除了在汽车工业史上的地位之外没什么特别值得渲染的地方。

《底特律新闻一论坛》作出高度评价之后,当时近60家满怀抱负的汽车制造厂商之一底特律汽车公司的前景似乎开始显得极为光明。但是除了几个月内总共生产了大约十几辆货运卡车之外,福特计划要生产的其他几种汽车都不太成功。在第一次拥有了一流的汽车生产设施之后,后院工棚中并没有多几辆,这令股东们非常沮丧。但福特本就不是一个习惯于大量生产的人,更别说大规模生产了:在底特律汽车公司成立之前的那一年,他的产量是一辆半,而次年也不过达到了七辆。

在分期偿还协议的基础上,福特的股东为底特律汽车公司12辆汽车中的每一辆都投入了1250美元,而每辆车的价格为1000美元。因此,福特的卡车是赔钱的。另外,这些卡车实际上也并不符合福特内心的标准。相比之下,比底特律汽车公司早几个月进入汽车业的俄亥俄州帕卡德机动车公司在1899年9月就展示了实体模型,1900年4月就开始销售汽车了。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帕卡德公司生产了160辆汽车,全部迅速售出。

1900年11月,底特律汽车公司开始崩溃,此时距它诞生甚至不到一年半。公司的投资者们认为福特肆意挥霍着他们的投入,却在汽车研发上毫无进展。福特从始至终也没有得意过。公司盈利状况与福特的个人利益关系极小,应该说是因为公司的组织方式没能提供多少让这位汽车天才充分发挥的激励。

底特律汽车公司于1900年11月停业,1901年2月7日正式办理了解散手续。事实上,是福特自己没能阻止公司的解体。底特律汽车公司的投资者财力雄厚,因而卡斯大道工厂设备齐全,人才济济——大多都是福特自己挑选的。这些资源完全可以用于完善以福特的第三种车型为基础的大众型汽车。而最初正是福特对这第三种车的展示说服了那些主要投资者支持公司的成立。但遗憾的是,福特的表现一直不够积极。

最后,福特的支持者们算出,他们的机械主管浪费了他们86000美元的资金,这在当时是笔相当大的数目。底特律汽车公司的大多数损失都由威廉·C。梅伯里一人承担了。他不知道的是,公司将大多数资金都先用在了完善一种无论如何不会具有商业潜力的高性能赛车上。对亨利·福特来说,底特律汽车公司是一个实验室,而汽车比赛是在极度压力下测试汽车的好方法。同大多数汽车先驱包括他自己的那些投资者不一样的是,福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最早一代大众型汽车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速度。要想提高速度,必须搞清楚哪怕最细微的运行细节,比如汽油进口以及每个汽缸排气阀的速度控制,然后完善每一个发动和传动部件从而提高每一个运作过程的效率:点火、燃烧、通风、控制以及所有其他细节。福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完善部件从而提高整车性能上。

尽管福特的第一家公司失败了,但有些股东,包括梅伯里市长和威廉·H。墨菲,并没有对他失去信心。1901年5月,他们购买了破产清算的底特律汽车公司的资产,续租了原工厂的一部分,并雇用亨利·福特留下来继续从事他的开发。最棒的是,他们还允许福特留用他那支技术梦之队,而这帮天才仍然像过去那样渴望着将福特的理念变为现实。这些人中的几个最终在后来的福特帝国中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

1901年,福特在底特律汽车公司就已经开始研制的赛车最终出炉。它外形细长,有两个汽缸,每一个汽缸周长达7英寸,而且运行噪音巨大。这种车还以几项显著的革新为特征,包括《无马时代》杂志所说的“福特先生的专利——带有测量装置的蒸馏器,同样获得专利的点火装置以及带有一种新条状蜂鸣器的赫夫感应线圈”,另外还有“获得专利的连接杆和桁构前后轴——平衡杆接在后轴上。”这些专利都是在这种车推出前刚刚获得的。

福特希望他的赛车能使他成为全国最著名的汽车制造商。当时,居于这一地位的是苏格兰人亚历山大·温顿,以克利夫兰为基地的温顿汽车公司的老板。在1901年10月的车赛上,福特以13分23.8秒跑完10英里的速度赢了温顿,这场比赛是美国汽车史上最著名的赛事之一。

受这次胜利的鼓舞,威廉·H。墨菲和威廉·C。梅伯里以及失败的底特律汽车公司的其他几个后台,准备再给福特这个脾气暴躁的天才机械师一个机会。由墨菲牵头,一家制造福特汽车的新公司成立了。这家公司总资本60000美元,其中有30500美元为现金投入。六个股东——亨利·福特、威廉·H。墨菲、克拉伦斯·A。布莱克、莱姆·W。鲍恩、马克·霍普金斯和艾伯特·E。F。怀特——各持有新公司1000股股份,每股价值10美元。尽管福特获得了总价值约10000美元即1/6的股份,但他显然是不会有薪水的。不过这一次,权力分配不再有疑问。新公司以其首席机械师的名字命名——亨利·福特公司,布莱克任总裁,墨菲为财务总管,剩余三位股东也担任了其他要职。1901年11月20日,新公司成立章程在底特律备案。

在投资者们看来,新亨利·福特公司的目标是制造价位约为1000美元的轻型、朴素的大众型汽车。令其他股东极为不快的是,福特在设计能够大规模生产的大众型汽车上始终漫不经心,足够长的时间过去了,仍然未能开始制造这种车。首席机械师和投资者们之间的摩擦主要产生于双方在兴趣上的分歧。在公司首席机械师的心目中,制造出能将赛道上的对手击败的装有巨大引擎的四缸赛车是更理想的发展方针。

就在福特向几大股东解释开发赛车对他们的好处时,这些后台老板却开始寻找能够将公司带入正轨的更合作、更有效率的新首席机械师。他们找到的这位救星叫亨利·M。利兰,一位卓越的老军械工人和机械专家,他的专业知识远比亨利·福特那种错了再试的方法高明。两人的直接对峙在亨利·福特公司展开了。没多久,福特离开了——与其说是主动离开,不如说是被赶出了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公司,此时公司刚刚成立了四个月。他带走的是微不足道的900美元现金、尚未画完的大型新赛车的计划图样以及自己姓名的完全使用权。后来,福特在自传中这样描述自己的被迫离职:“1902年3月,我辞职了,那时我就发誓,再也不把自己置于别人的命令之下。”

以底特律汽车公司创立者安托万·德·拉·凯迪拉克的名字重新命名的公司不仅存活了下来,还走上了兴旺发展之路。亨利·利兰接过指挥权后,他用自己认真设计的单汽缸引擎取代福特的设计用在了一款客用汽车上,凯迪拉克汽车公司几乎立即就获得了成功。在1909年成为新成立的通用汽车公司中最闪亮的品牌之后,“凯迪拉克”这四个字在今天仍然标志着美国汽车的顶尖品质。

福特第二次被排除出了汽车制造者的行列,福特从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尽管在制造汽车的起步上显得磕磕绊绊,但很快他便找到了新的投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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