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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迎战通用

在美国历史上,没有任何一种产品能像T型车一样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让美国发生那样大的变化,它创造了一个汽车时代。但是,光环萦绕的偶像也有退出舞台的时候。

在20世纪20年代,福特汽车公司的管理越来越混乱,亨利·福特是一位天才工业家,但不是一位好的管理者。1921年,福特汽车公司解雇了威廉·克努森,当时传闻说,克努森和亨利·福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克努森当时说,“我发誓,亨利,如果你这样对我,我会把你打垮!”这本来只是混乱管理中的一个小插曲,但这位连亨利·福特也承认的“美国最棒的生产管理者”,确实狠狠地报复了回来。

离开福特后,进入了通用汽车公司。当时的通用汽车在执行官斯隆的规划下进行了部门划分,各种系列的汽车有了各自的方向感,每一种方向只针对一种顾客。凯迪拉克和别克位居最高档;奥尔兹和奥克兰(后被重新命名为庞蒂亚克)处于中档;而1921年时只卖795美元的雪佛莱是价格最低的通用汽车。

刚开始时,克努森被斯隆聘为公司的顾问。很快,斯隆又请他担任了雪佛莱汽车的生产主管。当时,雪佛莱部门的形势很不好,它的销量只有6.1万辆,而同档次的福特汽车却已达到了90万辆。一家受雇研究雪佛莱前景的咨询公司得出结论说,没有什么汽车能同福特T型车竞争,雪佛莱部门应该裁掉。但是在斯隆的支持下,雪佛莱活了下来。一年半后,被称做“冷铜”的新雪佛莱上市,但仅仅出售了大约100辆,它就被证明是一个废物,立刻被抛弃了。卖出去的冷铜雪佛莱中只有两辆没有收回,其他的全都被通用汽车公司砸了个粉碎。两位幸存者之一已经卖给了亨利·福特,他把这辆车当成了对T型车最新挑战的纪念品。雪佛莱总裁因部门的失败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最终精神崩溃。比尔·克努森接替了他的位置。

在那些年,福特汽车公司的战略完全是以价格为核心的,但是通用汽车执行官约翰·J。拉斯科布用分期付款将给汽车行业注入了新活力,他组建了通用汽车承兑公司(General Motors Acceptance Corporation,GMAC)提供对通用顾客的贷款。1924年,每三辆售出的通用汽车中就有一辆是通过GMAC融资的。根据一种至今仍流行在市场中的哲学,信贷消费的顾客比不得不提前存钱的顾客更容易接受价格更高的东西。而且,在1923年中期已经被任命为通用汽车公司总裁的斯隆相信,价格低廉的光充当交通工具的汽车已经不能让人满意,而汽车制造、营销和融资方面的新方法能让顾客们向上层靠近。

当上雪佛莱总裁后,克努森指派雪佛莱机械师奥曼德·E。亨特重新设计雪佛莱。1925年的雪佛莱K型车十分耀眼,它所拥有诱人、牢固的卖点,它比从前的车型更长更结实,消音性能也好得多,用杜邦的杜科漆涂成了五彩靓丽的糖果盘色,有一个内置的克莱克松(Klaxon)电喇叭,作为一款封闭型汽车,它还有一些高档同类型汽车的特征,包括挡风玻璃刷和车内灯。这样的外观和品位还从未出现在低成本汽车上。雪佛莱致命的吸引力在于它是一种现代化的汽车,有变速排档传动系统、四轮水压刹车系统、低压轮胎和减震器。T型车没有这些东西,它仍然依赖于1908年推出的那些可选择设备,基本设计甚至不提供自动点火装置和可装卸轮胎。如果福特工厂所提供的可选择项或者修理市场上的改装让T型车也达到雪佛莱这样的水准,那它的价格就不会那么低了。

重视封闭型汽车是汽车业的一个趋势,雪佛莱考虑了这一点,而且坚决遵循了这一点。封闭型汽车既不受天气影响又相对安静,是20世纪20年代中期规模市场上的时兴物——1919年它的市场份额只有10%,1923年达到了34%,1927年更是高达85%。当雪佛莱和T型车的较量愈演愈烈,封闭型汽车成了一个关键。强壮沉重的雪佛莱K型车大方堂皇,轻巧的T型车在多用性上无法与它相比,而且封闭设计仍很初级。另外,T型车当然不能提供雪佛莱那样的舒适感。

克努森不知疲倦地用不断上升的产量和稳步提高的质量支持雪佛莱的营销战役。每年,他和他的销售经理理查德·H。格兰特都会开着一辆雪佛莱出访各地区经销商,激起他们的热情,听取他们的建议。雪佛菜的销量在1923年翻倍,在1924年的公司庆祝会上,克努森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一辆,我一辆。”近两千名雪佛莱经销商没几个明白他在说什么。那几个明白他在说什么的人替他翻译了一下:只要福特汽车卖出一辆,他的雪佛莱就要卖出一辆。全场轰动。这是通用汽车公司第一次公开承认雪佛莱确实要与T型车正面竞争。上一年,福特汽车卖了180万辆,雪佛莱所报出的销量是41.6万辆。“他们一辆,我一辆”成了雪佛莱的战斗口号。

通用汽车用一种创新进一步发展了它的信贷方法:公司允许顾客们用二手车充当首期付款。当这种折价贴换法提高了旧汽车的价值,福特迎来了一个新敌人:他以前所生产的T型车。唯一能击败一辆新T型车的汽车就是价格打对折的一辆旧T型车。在20世纪头十年,迅速膨胀的市场远远超过福特的生产能力,道路状况也很不理想,因此旧车市场对新车销售没有影响。但到20世纪20年代中期,一辆使用了一年的汽车并不一定会损坏。因此,1923年的180万辆新T型车意味着1924年的顾客们有充分的余地在新旧T型车之间作出选择。

同样的问题也可能出现在雪佛莱身上,但是通用汽车公司通过每年一度的车型变化赋予雪佛莱一种重要的免疫力。改进会在生产过程中继续,但是那些新特征,也就是会转化为买主夸耀点的新卖点,将保留到下一年秋季新雪佛莱上市时露面。

当通用汽车公司在四条战线上全面出击(分期付款、旧车折价、强调封闭型和车型变化),亨利·福特似乎对此视而不见。“T型车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汽车。”他坚持说,的确,T型车的销量仍在上涨,这部分上涨是因为新车市场仍在扩大。但是到了1926年,销售大战到达了一个转折点,福特的销量停滞不前,雪佛莱高歌猛进。务实的埃兹尔·福特和7000家福特经销商清楚地看到这样一种形式:T型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没人敢在亨利·福特面前谈。

外部形式如此严峻,福特汽车公司内部却还在上演着管理者之间的斗争。荣格河的查尔斯·索伦森对高地公园的P。E。马丁是高层矛盾的代表。索伦森是荣格帮之首,哈里·贝内特是副手,两人同样地对员工冷酷无情,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毫无理由地解雇工人,通过刺探和力量收集工厂中的信息。

在力图让荣格河的地位压过高地公园的同时,索伦森还在进行另外一场甚至更加私人化的权力斗争,打压坎兹勒。在埃兹尔·福特的提拔下,欧内斯特·坎兹勒先后成为福特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裁。在大约18个月的时间里,他实际上是公司的三把手,仅排在亨利·福特和埃兹尔之后。在曾经长时间为福特汽车公司效力的管理者之中,坎兹勒是最现代派的一个。他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敢于质疑而且是公开质疑亨利·福特的政策,而索伦森会把所有的情况汇报给亨利·福特。1926年,坎兹勒写了一封便函给亨利·福特,告诉他如果能推出T型车的可行替代品的话公司的境况将会更好。但这封六页的信实际上只发挥了一种作用:查尔斯·索伦森不断在老板耳边重复的坎兹勒的权力欲现在有了一个坚实的证据。几个月之后,索伦森心满意足地亲自解雇了欧内斯特·坎兹勒。埃兹尔对于父亲的权力无能为力,他无法像当初父亲召回索伦森一样召回坎兹勒。

管理层混乱不堪,销售停滞不前,公司却仍然以比其他任何公司都要快的速度生产汽车,亨利·福特不愿意采纳任何甚至是考虑汽车工厂的新发展方向。没有研发预算,没有设计和设计者的发展,也没有对未来的讨论,公司已经坠入了一种典型的被动形势:问题出现了,再去解决问题。

不过,销量的停滞或多或少锉掉了亨利·福特的锐气。1926年,福特开始为T型车的下一轮长期统治做准备。车身换了样,更长、更低,引擎罩和车前端线条更加平滑了。另外,公司还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惯例,开始提供颜色的选择。虽然最初只有黑、绿和栗色可选。这一年,亨利·福特甚至作出了个人让步,他最终在《迪尔伯恩独立报》上就从前对犹太人的攻击作出了公开道歉。

1927年年初,雪佛莱在销售竞赛中超越了福特T型车。亨利·福特再也不能视若无睹了。事实上,福特汽车公司在1927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后,再也没有恢复到亨利·福特统治期内曾经达到的那种顶峰。

1927年,亨利·福特第一次从手头的90839000美元(几乎全是T型车为他赚的)中拿出一些来开始开发T型车的后辈——A型车。起初,福特希望能在A型车的筹备期中继续生产T型车,但市场需求明显不在T型车身上。5月25日,亨利·福特不得不宣布T型车将要停产。6月初,福特关闭了自己的工厂,解雇了6万名工人。为了避免彻底失败,福特汽车公司中途退出了1927年的销售战。这一年,它的销量是480771辆。雪佛莱是1004398辆,克努森获得了“他们一辆,我两辆”的意外收获。

为了保持对吸引公众兴趣至关重要的神秘性,只有12个人从头至尾参与了A型车设计工作。其中有T型车的主要设计者约瑟夫·加拉姆和尤金·法卡斯,还有两名机械师对福特汽车来说完全是新人:从林肯汽车公司租来的弗兰克·约翰逊是林肯的首席机械师,劳伦斯·谢尔德里克是公司刚刚招募的,负责完善A型车引擎。

当引擎大致确定,员工们开始设计从底盘、制动装置、传动装置、仪表盘到车顶轮廓线的其他所有东西。埃兹尔也积极参与其中,他所设定的车身长度要比雪佛莱K型车长上几英寸,而且他坚持要让A型车的底盘低于T型车,因为到1927年,美国的大多数道路都已铺砌平整了。此外,利用自己在林肯公司学到的知识,埃兹尔·福特把豪华林肯的许多特征移植到了A型车身上:林肯汽车那样的三速排档,林肯汽车那样的水压减震器,林肯汽车那样的防碎安全玻璃,这使A型车具有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力。最终,A型车提供了九种样式,有时髦漂亮的单排敞篷车,有威风凛凛的“福德尔”(Fordor)轿车,也有双排活顶轿车。

当可行的设计于1927年7月准备就绪,亨利·福特开始规划生产方式,他坚持这样一个基本点:汽车上的任何部分都不能用冲轧方式制造,因为可以被切割的金属也可以被击碎,所以所有东西都得通过铸造。这种方法是复杂的,但是通过大量使用原始的点焊方法,福特汽车公司使A型车成为耐用性最强的汽车之一。

那年夏天,荣格河工厂的几乎每一个设备都被改进或彻底更换,荣格河工厂第一次能够从头到尾生产完整的汽车——所有的A型车都是在这里生产的。旧机器都被转移到了高地公园,那里将会继续制造T型车的备用零部件。6月份,一个月前刚刚被解雇的工人们开始返回工厂。10月份,全部183313名所需员工召集完毕,总的算起来,生产方式的改进让2.5万人失去了工作。尽管来自高地公园的人和荣格河的人仍然像以前一样相互憎恨,焕然一新的A型车工厂毕竟可以开工了。

1927年的美国,要说到影响,没有哪一种新产品能与A型车相比,A型车的上市是1927年最后两个月中的最大事件,福特迷们对它翘首企盼,投资者们指望新福特大潮能够给后半年的低迷经济注入强心剂。甚至在上市之前,公司就已接到了超过十万辆汽车的订单。各地的沙龙上又成交了50万辆。

尽管精巧A型车具备了出众的驾驶性能,但对大多数顾客来说,它最棒的特征在于价格。最低价的样式(单排敞篷车)仅卖385美元(年中涨到了480美元),几乎与360美元的同样式T型车持平。更重要的是,A型车比雪佛莱便宜,而且吸引力至少与雪佛莱同样大。

但就在新车上市赢得的大量订单却转化成了履行合同上的灾难。荣格河工厂在制造汽车上还处于学习阶段,学习不计其数的先进、复杂的步骤。结果,在1927~1928年度,尽管每一个顾客都急于购买,每一个经销商都急于销售,但几乎每一个都必须等待。A型车以大约每天300辆的速度流入市场,而需求大约比这高20倍。

在另一边,通用汽车公司似乎仍然毫无压力。1927年,福特在新车市场上还没有立足之地,雪佛莱与福特的销量之比是170万辆比35.6万辆。次年,雪佛莱的经销商全都存货充足,但福特做不到,雪佛莱仍然保持领先,双方是88.8万辆对63.3万辆。随着福特汽车公司70万辆A型车订单的最终兑现,1929年成了福特年,尽管雪佛莱的进步同样达到了最快速度。福特A型车总共卖了150万辆,雪佛莱大约是福特的2/3,全美所出售的汽车中有34%是福特汽车。也许相比公司控制2/3市场的1923~1924年度这也不算惊人,但是在20年代末,在财力雄厚的竞争者们左右夹击下能够力压群雄,福特汽车公司已经算是成功复位了。

商业观察家们多年以来一直在嘲笑1927年福特汽车公司把价值2.5亿美元的工厂关闭五个月的窘境。但正是这段整顿期让公司,特别是亨利·福特,作出了一件不整顿很难做出的事情——改变方向。两种从前被排斥的东西——设计多样化和广告宣传,从此成为公司的坚定信念。十年以前就已成为公司原教旨的“垂直综合”也已开始渐渐瓦解。

在亨利·福特的那些决策大逆转中,维持时间最长的是付款方式方面的。在T型车时代,福特汽车公司从未使用过分期付款销售方式,因为福特本人很讨厌这点。然而,分期付款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新A型车可以与雪佛莱在展示厅中竞争,但福特汽车公司如果不能对GMAC作出回应,它无法击败通用的经销办公室。

为了组建一个负责信贷工作的独立部门,埃兹尔·福特开始与以欧内斯特·坎兹勒为首的一组底特律经理人合作,坎兹勒这时候已经成了瓜迪安底特律银行的一名官员。根据呈交给亨利·福特的计划,福特汽车公司将同瓜迪安底特律银行共同拥有一家叫做统一信用公司(Universal Credit Corporation)的新机构。这家公司既提供经销商存货采购贷款,也提供消费者购车贷款,统一信用公司将成为福特汽车的强大力量。

从1925年开始,福特和通用的竞争扩展到了国境线之外。两家公司都瞄准了庞大、未开发的欧洲市场。豪华车独领风骚的欧洲汽车业公司很多,但真正有效率的工厂很少。1928年时美国汽车的销售均价是600美元多一点,而欧洲高达1430美元。福特和通用都相信更低的价格能够打开欧洲市场。

1925年,通用收购了英格兰的伏克斯豪尔(Vauxhall Motors),并且已经开始制定所有海外业务的统一政策。此后,公司又于1928年投资控制了德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欧宝。通用汽车不打算生产像T型车那样的“大众型汽车”,它的政策是收购不同国家的汽车公司,利用它们的现有声誉。

福特汽车公司以自己的政策作出了回应。尽管公司的许多欧洲分支都有多年的历史,但它们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活力。在埃兹尔和索伦森的建议下,亨利·福特决定把他的国际组织正式化。加拿大公司继续负责除大不列颠岛之外的英帝国版图,迪尔伯恩供应其他地区,除了欧洲。最大的变化在于欧洲,单个企业将得到更多的自治权,但所有企业将形成一个组织,归重组后的福特汽车(英格兰)有限公司统一管理。英国公司的工厂正在建设之中,位于伦敦泰晤士河畔的达格南。欧洲各地的分支机构将指望达格南供应主要零部件。

佩里是最初的福特汽车英国公司的负责人,但1919年时与索伦森反目成仇后辞职了。亨利·福特对此很后悔,1928年,福特邀请佩里恢复原职。

1929年早期,就在通用汽车掌握欧宝的同时,福特汽车公司宣布了八家新分公司的成立,分别是法国、比利时、德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瑞典和芬兰公司,实际上,它们都是福特英国分公司的分公司。福特汽车(英国)有限公司将持有每家新公司60%的股份,剩余的分别在各个国家公开发售。在每个国家,福特汽车公司将要上市的消息是新闻热点,股票被抢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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