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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千分之一的可能

鼠洞真的就是一个洞。

在地底深处,没有窗,没有光,连空气都好像没有多少。皮皮和贺兰觿被麻绳捆成两只粽子扔了下来。

紧接着,头顶沉重的铁门就关上了。

洞里也不是全黑,土壁上有一些苔藓发出亮绿色的萤光。里面的气味比腐臭的刑室好不了多少,跟C城地铁隧道里的味道十分相近,只是更加浓郁。

皮皮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上个月我还好好地活在C城,早饭是豆浆油条,中餐是一荤一素,晚上还能吃到我奶奶烧的豆瓣鲫鱼。我是抽了什么风啊,听了你的煽动,让我今天命绝于鼠腹?贺兰觿,你对我这样的下场难道就不感到一丝丝的愧疚么?”

“关皮皮,在这么脏这么臭的地方谈人生,你真能优雅。”

蓦然间眼前多了一道白光,祭司大人的尾巴出现了:“就算你想谈,也需要解放一下双手吧?”

狐尾在空中灵活闪动,像只灵巧的手指,快速地解开了绳扣。两人忙将套在全身的绳索一一拆落,扔到地上。

洞只有一人来高,皮皮勉强可以站直,贺兰高出她一个头,只能弯腰。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被一道木门挡住。木门的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不知是木门太厚、泥洞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离得太远,那声响开始的时候就像潮声一样不引人注目,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细节,可以从潮声中分辨出一个个的个体。如咖啡里喁喁交谈的人声,如球场万人的呼声,海浪般忽远忽近——

皮皮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什么声音?”

“老鼠。”

她开始胡思乱想,心砰砰乱跳,仿佛三千只老鼠一下子钻进了脑子,怎么也淡定不了。皮皮不安地啃着自己的指甲,弄出很大的声响。

贺兰觿瞥了她一眼,将手指从她嘴里拿开:“你是想在老鼠咬死你之前,先咬死自己么?”

皮皮不由自主地往墙壁边挪了挪,地上发出喀喀的响声,低头一看,自己坐在一堆厚厚的白骨上。因为洞中光线不好,还以为是些石块。那些白骨干净得好像实验研室里挂着的标本,被老鼠洗劫之后连点肉末都没留下。

皮皮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忽然一把抱住贺兰觿的胳膊,大声道:“贺兰觿,今天你我死在这里,也算是有缘分,在死之前,请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他歪着头看她:“你有什么心愿?”

“告诉我,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

“假的。”

“那就是假的。”

“贺兰觿,说真话!”

“你觉得我是假的,我就是假的。你觉得我是真的,我就是真的。爱情这种事,无非是你的感觉。”

“贺兰觿!你真是无耻之极!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骗我?”

木门外的潮声越来越大,喁喁的鼠声正向他们涌来。

“贺兰静霆在哪?”皮皮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他,“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

木门开始吱呀吱呀地向上移动,洞与门之间,多了一道缝,那声浪明显地大了十个分贝,仿佛一道向他们开来的火车——

“别吵,皮皮,让我想办法。”贺兰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时间不多了,你不要大喊大叫地像发疯一样,行不?”

话音未落,“啪”,脸上挨了皮皮一掌:“我就是疯了!你不告诉我,贺兰觿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先咬死你!我现在就咬死你!”

皮皮跳到他身上,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贺兰觿疼得“噢”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的头:“皮皮,镇定!听我说,你知道野兽除了怕饿,还怕什么吗?”

“不知道!”

“怕受伤,野外受伤就意味着死,或者意味着被别的野兽吞吃!”

皮皮开始尖叫,贺兰觿用力地摇晃着她:“等下老鼠过来,你抓到一个就咬一口,然后扔回去。”

“我什么也不做!你不告诉我贺兰静霆的下落我就死在这里,你也别想跑!你这只臭狐狸!记住这个量词,只!你只配用这个词!”

“关皮皮你是有多健忘?”贺兰觿吼道,“那天在山顶上,我就说得很清楚,你帮我救出东灵,我就还你贺兰静霆。如果贺兰静霆已经死了,我还怎么还你?他当然还活着!”

“还活着?”皮皮神经质地看着他,神经质地笑了,“他还活着?你别骗我,贺兰觿你要骗我,我变成鬼也要找你算账!”

“活着,我向你发誓,他还活着。你还能见到他!”

她的心忽然一冷:“所以你不是他?”

“你觉得我是吗?”

“你又来了!绕口令很好玩吗!”

“没时间了,皮皮,老鼠来了!”

老鼠真的来了。

贺兰觿半蹲了下来,做出蹲踞式的起跑姿势:“皮皮,站我背后。”

皮皮也学着他蹲下来,发现他挪动了一下位置,身躯将自己完全挡住。

“挡着我干嘛?”皮皮将他拉了拉,企图上前与他并肩,被贺兰觿一把按住。

“你是我的女人,老鼠就算要吃你,也得先吃光了我再说。”

“现在逞英雄,早干嘛去啦?”皮皮蹲在他身后,不忘记嘀咕。

感谢洞中的黑暗,她看不清群鼠涌来的盛况,除了嘈杂的“吱吱”声,只觉远处黑压压的一群向他们狂奔而来。

第一批老鼠冲过来,贺兰觿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各抓了一只放到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后扔回鼠群。老鼠吃痛掉头跑去。皮皮如法炮制,闭眼往地上一捞,也一手抓住一只,那老鼠个头不小,在手中拼命挣扎,皮皮张口在它背上狠咬一口,呸地一声将鼠肉吐出,往地上一扔。两人双手一刻不停,片时间已咬伤了几十只。群鼠见领头的拼命往回跑,也掉头跑去,顿时一片混乱,坑道出现短暂的拥堵。洞里猛然来了两个吃老鼠的人,群鼠以为见到了猫,片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贺兰觿拉着皮皮的手:“跟我来。”

两人猫着腰向群鼠逃跑的方向跑去。跑了约十几米,道口越来越窄,只够俯身爬行,贺兰觿在前,皮皮在后,匍匐前进。爬着爬着,洞口越来越小,贺兰觿停住了。

“怎么了?”皮皮问道。

“卡住了。”

洞里只是暂时地安静了片刻,但鼠群并未消失,躲在黑暗中窥视。一旦知道他们卡在道上不能动弹,就会再次进攻。果然前面一阵窸窣的鼠声,浪潮般向这边涌来。

皮皮急道:“快撤!”

“等等!”他挪动着身子换了个方向,“那边还有个洞。”

那个洞的洞口很小,爬进去后却越来越大,让皮皮怀疑是恐怖片里废弃的矿洞。他们沿着洞道不停地向前跑,约摸跑了一百来步,前面忽然“轰”地一声巨响,炸药爆炸,尘土飞扬,震得皮皮耳膜发麻,定睛一看,洞顶坍塌了,露出一个两尺多宽的圆洞,透过洞口可以看见树隙中的阳光。皮皮紧紧地拽着贺兰觿,犹豫着要不要爬出去,修鱼家的人会不会守在洞边,一个人头从洞里探进来,叫道:“皮皮姐!”

是嘤嘤。

贺兰觿将皮皮举起来,让她抓住绳索,皮皮爬到洞口,外面伸来一只手臂将她拉了上去。

皮皮落地抬头一看,是金鸐,身边站着五鹿原和嘤嘤。

紧接着贺兰觿也跳了上来。

皮皮四下一看,这是关押贺兰觿的后山,远处次第挑起的屋檐说明他们仍在修鱼堡内。

“快走!”金鸐低声道,“狼族听见了爆炸声,已经向这边冲过来了!”

皮皮来不及多想,当下随着金鸐向森林深处狂奔。

林中没有道路,不可能像百米冲刺那样走直线,大家都在密密麻麻的树杆中绕行。众人的身影很快就在皮皮的眼前消失了,只听见前面传来树叶摇动的簌簌声,身后有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跑着跑着,前面的金鸐忽然不见了。皮皮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旁边忽然又有了动静,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皮皮,往这边!”

是贺兰觿。原来他一直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跑了大约十分钟,前面是一片空地,皮皮看见金鸐、五鹿原和嘤嘤站在空地的中央等着他们。皮皮跑过去问道:“现在去哪?”

话声刚落,狼族人马已追到眼前,为首的是那位“三叔”和修鱼峰。皮皮以为修鱼稷也会在内,但狼群中没有他。

皮皮心中一寒,三叔不满修鱼稷在族中的地位,必将皮皮与贺兰觿的逃走怪在他身上。

金鸐从背后摘下弓箭扔给皮皮,又将盲杖扔给贺兰觿:“狼族的人马上就到,五鹿原,你带着皮皮和嘤嘤先走,我们断后,在老地方会合。”

五鹿原点头带着皮皮和嘤嘤向山下跑去。

一路上皮皮看见五鹿原后背一片平滑,根本没有鼓鼓囊囊的翅膀,边跑边问:“五鹿,你的翅膀呢?”

“切了。”

“什么?”

“等下再跟你说。”

看着前面隐约的街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皮皮急道:“五鹿,是不是走错了?前面就是修鱼堡的主街啊!”

“没错,我们去龙关驿站。”嘤嘤喘着气道,“在那坐车……”

皮皮一下子急了:“绝对不行!龙关早被狼族的人层层把守了。”

“不行也得行,那是唯一的出路,皮皮。”嘤嘤道。

三人从林中钻出,嘤嘤递给皮皮一件斗篷,他们假装路人走在街上。

这天正是狼族的集市,街道比往常热闹许多。沿街充斥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小贩,带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喊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在卖力地兜售。街上充满了各种动物的叫声。

皮皮钻进人群,身边一个狼人推着一辆三轮平板车,上面摆着各种死兽和内脏;一个有着松鼠那样大尾巴的女人企图向她推销一篮子松果。有人卖从桦树里流出的淡青色树汁,一杯只要一颗红豆。有人卖各色树皮与蠕虫……

三人在人群中穿行,不敢走得太快,怕引起注意。若是遇到穿着铠甲的士兵,还要掉过头去假装挑货。就这么一路躲闪着混到了龙关驿站的洞口,嘤嘤掏出一盒眼影,将皮皮和五鹿原的脸涂抹了一番,给了他们一人两颗红豆,大家分头混入进出的旅客人群。

人群中一半以上是蚁族,男的女的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嘤嘤很快就通过了进站的小亭。五鹿原若是有翅膀目标肯定很大,但他现在的样子跟修鱼家的狼人没有区别,脸上是密密麻麻的胡须,也很快放行。但皮皮过关时,守卫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道:“你是什么族?”

皮皮估计这人倒不怀疑她是逃犯,而是沙澜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人迹,长得最像人的就是狐族。所以怀疑皮皮是狐人。

“噢~~~叽叽~~~呜呜~~~”皮皮从喉腔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双肩一耸,表示听不懂守卫的问话。

我是外星人,行不。皮皮心道。

那守卫根本不开门,将她拉到一边,示意她在一旁等着,走入亭内,说了一串狼语,似乎在向长官报告。不一会儿,窗子打开了,一人站在亭内透过窗子向她看去。

皮皮的脸顿时僵了。

居然是修鱼稷。

她的脸上化了浓妆,昏黄的灯光下不易辨认。身上也没有特殊的气味。但她的脸型、身高、五官的特点和侧颜都是改变不了的。

修鱼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皮皮不敢看他,故作淡定。

“你的票呢。”他淡淡地说。

“六爷,她听不懂。”守卫道。

此时若是交出票,就说明她听得懂,前面都是假的。皮皮只好摇头耸肩,指了指前面的车厢,做出各种手势表示自己急着赶路。

修鱼稷眯着眼,从一旁的杯子里掏出一把红豆放在掌中示意:“票。”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不是很专注,但也没有移开。

直觉告诉皮皮,修鱼稷认出了自己。

她从口袋中掏出两颗红豆递给他,两人掌心相触,皮皮觉得手中多了一个东西。她赶紧握住塞进口袋。

修鱼稷不耐烦地说了几句狼语,守卫将门打开了,皮皮一溜烟地跑了。

三人在球形大厅会合,上了站台,坐进车厢,不一会儿功夫,“地铁”向地宫深处疾驰而去。

直到车厢移动,大家方松了一口气。

皮皮从口袋中掏出修鱼稷塞给她的东西,正是那枚蓝色的戒指。在扔进鼠洞时已被修鱼峰强行摘下还给了修鱼稷,不料他还记得送给她。一时间心绪翻腾,一阵浓浓的伤感涌上心头。

过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忙问嘤嘤:“小菊呢?”

“她一切平安。金鸐让她和千蕊在渡口等着我们。”

自从家麟死后,皮皮就与嘤嘤、五鹿分开了,只通过水水婚介联系过一次。这期间众人被狼族追杀,无一宁日,嘤嘤也跟着他们四处乱窜,无暇上网收发短信。

因为带着一对受伤的翅膀,五鹿原在林中奔跑非常吃力,打起架来也不方便,几次因它陷入险境,幸得贺兰觿赶到救出。逃亡的日子水深火热,翅膀渐成重负,五鹿原不想再拖累大家,于是请贺兰觿挥刀斫下。

皮皮看着他清瘦的脸,心知这对翅膀对他意义重大,失去它就像失去了双臂,定是极大的打击,不禁长叹一声,想起了那位并不爱他的三姑娘,不忍心说出真相。岂知五鹿原一双眸子已火热地盯在了她的脸上:“听说——你见过三姑娘?”

皮皮迟疑着,点点头。

“她……好吗?”

“三姑娘只会说狼语,”皮皮回避着他的目光,“我们之间没办法交流。”

“对的。”五鹿原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

他的脸有些发红,觉得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小女生追问自己的恋人很不好意思,但又目光炯炯地瞅着她,希望她说点什么。

皮皮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那天抢亲没成功,五鹿大哥挺难过的。”嘤嘤察觉出了不对劲,轻轻地道,“他是怕打不过修鱼家,抢不到人,才让贺兰殿下砍下了他的翅膀。”

皮皮沉默了一下,终于道:“五鹿,当你抢到修鱼清时,她为什么喊救命?——不知道是你么?”

“我们没见过面,而且我没翅膀,她可能以为我是冒充的吧?”五鹿原道,“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告诉她我就是五鹿原,还提到信里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话,她还是拼命喊救命……”

皮皮叹了一口气:“你和三姑娘的所有通信都是通过丁丁翻译的?”

五鹿原与嘤嘤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事发之后我通过修鱼稷问过三姑娘,她说她和你只是在水木网上认识的朋友,没有进一步的关系。”

五鹿原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不可能!这十几天我们几乎天天通信,每封信都很长,她说想见我,还让我去修鱼堡求亲……”

“这……不是她说的。”

“什么?”五鹿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

“三姑娘对我说,她的确和你聊过天,但自从你向她表白后,她就没再回复,因为她父亲已经把她许配给了方雷盛。所以……所以后面的信不是她写的。”

五鹿原一幅惊呆了的样子,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说话。

嘤嘤已经听明白了:“是丁丁?后面的信是丁丁模仿三姑娘的语气写的?”

皮皮点点头。

嘤嘤气得一拍桌子:“这不是害人么!”

“也许她觉得五鹿的一番苦心不该辜负?又或者她死期将至,不甘心在人间白走一遭,想尝尝爱情的滋味?”

“可这都是假的啊。”嘤嘤道,“这丁丁也太胡来了!”

皮皮默默地看了看五鹿原,想着他冒死飞越潼海,又被修鱼家追杀,重伤后不得不自断双翅,一切的一切,竟是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爱情。

“别这么说丁丁,毕竟那些信都是真的。”五鹿原的嗓子哑了哑,“其实无论是三姑娘还是丁丁,我都没见过面。她俩对我来说没太大区别。如果丁丁还活着,我也愿意娶她……”

嘤嘤呆呆地看着五鹿原,眼睛里满是泪水。

“就算我发现了真相,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我也愿意飞过来陪她。”

“蚁族人多命短,”嘤嘤不由轻叹,“沙澜的大多数人连我们的名字都懒得记,更懒得分清谁是谁……”

“你姐是个可爱的姑娘,非常博学。她的信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让我不远千里地想飞来看她、娶她——她比我认识的所有姑娘都特别,我会永远记住她的。”

嘤嘤怔怔地看着他:“你不生她的气?”

“不生,何况她已经去世了。”

“五鹿大哥,你真好。”

五鹿原苦涩地笑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皮皮问道。

“没想好。你的消息太突然……”他耸耸肩,“不过沙澜这么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是啊,”嘤嘤轻声道,“我知道几个地方靠近水源,离狼族的边界也远,你可以考虑在那里安家。趁我还在……”

她忽然打住。

皮皮蓦然想到,初遇嘤嘤那日她说自己“二十六天”了。接下来的日子差不过又过了两个星期,她的生命只怕接近尾声了。于是问道:“嘤嘤,你已经多少天了?”

“三十八天。”回答很淡定。

五鹿原和皮皮都怔了一下,心情顿时灰暗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这是你们龙族的想法。”嘤嘤拍了皮皮一下,苦笑,“别难过,我们蚁族对生死看得很开哒。”

“地铁”行驶了约一个小时,三人下了车。这是个荒凉的小站,出了洞口,是一遍茂密的松林。嘤嘤带着皮皮和五鹿原在林中穿行,一直走到天黑方到达一处山谷。

前面露出一道火光,紧接着出现了三个帐篷。三人走到近前,亮光是一团篝火。嘤嘤吹了一声口哨,一人拿着弓弩向他们飞奔而来,看见皮皮,惊喜若狂:“皮皮!皮皮你回来了!”

是小菊。

两个女生紧紧拥抱。千蕊闻声走出帐外,倚在门边抱臂冷观,也不上来打招呼。皮皮看见篝火边静静地坐着一个长发男人,手拿铁剑拨着烧得劈啪作响的松木,连站都没站起来。

方辛崃。

她的心沉了沉。方家和她,现在算是血海深仇了吧。她杀了梨花、杀了尊嵋、只怕他把钟沂的死也算在了她的身上。

皮皮没有过去招呼,因为辛崃的脸阴沉得可怕。如果今晚贺兰觿赶不回来,皮皮都不敢住在这里。

宿怨已非一日,这局面小菊已经料到了,忙说:“皮皮、嘤嘤,你们累了吧,快到我的帐篷里歇息,里面有干净的衣服。我先给你们烤只鸡,填填肚子,马上送过来。”

皮皮一面和嘤嘤走进帐内,一面问道:“不是说在渡口会合么?渡口在哪?湖在哪?”

在她的印象中,如果是渡口,必临近江河湖海。这里只是一片山谷,目光的尽头都是树,哪有什么渡口?

嘤嘤也不知道:“他们说这地方叫渡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渡口。”

一会儿功夫小菊送来了香喷喷的烤鸡,招呼着五鹿原也过来吃。皮皮本来见到小菊十分兴奋,但这一腔喜气硬是被帐外两个人的杀气给搅没了。松嫩的烤鸡嚼在嘴里,也没了滋味。

所幸饭后没过多久,帐外传来脚步声,贺兰觿与金鸐也平安地回来了。皮皮连忙跑到帐外,众人听见动静也都跑了出来。贺兰觿道:“收拾东西,我们去沉燃。”

皮皮一把抓住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贺兰觿,我需要一滴‘眼泪’。”

他沉默了。

“听说这是狐族特有的东西。不要多,只要一滴给嘤嘤,她只有两天可活了。”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给还是不给?”

“你以后能少刷点我的人情卡么?”

“哎哎哎,我帮你弄到戒指,你还我一滴眼泪,不算欠你人情吧。”

“那你抽了我那么多鞭子呢?我也想抽回去……”

“祭司大人,亲爱的夫君,”皮皮涎皮涎脸地道,“行个方便呗。”

他翻了一阵白眼,不理她,回到人群中。

小菊问道:“沉燃在哪?要坐船么?”

贺兰觿用脚踩了踩地:“要坐船,就在这里。”

金鸐从包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瓶,皮皮借着火光一看,是个眼药水瓶,市场上最常见的那种。皮皮的眼睛每到花粉季节会过敏发痒,她自己都用过好几个。

贺兰觿让大家睁开眼睛,给每个人的眼里都滴了一滴。

“这是什么药水?”皮皮问道。

“眼泪。”

嘤嘤的身子猛地一震:“殿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眼泪?”

“什么传说?”

“我们蚁族有人喝过一滴,然后她就活了整整一年,比我们大家多活了三百多天。”

“对。”贺兰觿道,“它是有这种功能。”

“那两滴就是……七百三十天?”嘤嘤的声音都颤抖了,“也就是说……”

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她,嘤嘤的嘴哆嗦着,怔怔地盯着贺兰觿,生怕他在开玩笑:“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是蚁族史上活得最长的蚂蚁。”贺兰觿帮她完成了句子。

嘤嘤的眼睛本来有点痒,想揉一揉,听他这么一说,吓得不敢揉了,赶紧仰头看天,让眼泪尽数流入眼眶充分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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