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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早餐时间

所有的人都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了,聚在快要熄灭的篝火边。

皮皮最先看到家麟,他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至少脸没那么苍白。但整个人仍处于痛楚之中,背上伤势未愈,站都站不直,几乎是半倚在树边。他的身边站着穿着绿花小袄、戴着毛线帽的方梨花,正专心地玩着一只魔方。千蕊已换了黑色的猎服,全副武装,弓箭齐备。看得出她认真地化过妆,戴着宽大的墨镜、涂着鲜艳的口红、头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巾,打着漂亮的蝴蝶结。与她正好相反的是金鸐,显然是听到动静刚从吊床里爬起来的,一头凌乱的卷发,赤着脚,穿一条斜纹短裤,套一件紧身背心,露出壮实的胸肌。贺兰觿的旁边站着五鹿原,衣衫褴褛,鹑衣百结,但他挺胸抬头、精神健旺、一看即知除了受伤的翅膀已元气大复。

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似有大事发生。

正在说话的是方尊嵋,在所有的狐族成员中,他个子最高、体格最壮,浅灰色的眼珠露出与世隔绝的表情:“……食物是我清点的,钟沂做完晚饭后,还剩下小半袋,就堆在她的帐篷里。早上她说要去对岸采蘑菇,然后回来做早饭,说明当时一切正常,食物还在原地没动。”

原来是昨晚的猎物丢了。

“钟沂还没回来?”贺兰觿问道。

“辛崃去找了。”方尊嵋道。

“钟沂出去后,还有谁可能去她的帐篷?”金鸐道。

“她的帐篷应当是空的,我和辛崃、梨花都在陶家麟的帐篷里,帮他治了一夜的伤。”方尊嵋道。

皮皮看着众人,心中暗想:钟沂负责饮食,不会监守自盗;猎物是小菊、家麟和自己辛苦打来的,也肯定不会拿。方氏一家、千蕊和金鸐昨夜那顿都吃得很饱,没必要偷吃。宫家的兄弟带着两大袋食物已经离去了。贺兰觿在温泉边吃了狼女,也不饿。最大的嫌疑恐怕就是嘤嘤和五鹿原这两个外人了。

果然,方尊嵋的目光在五鹿原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脸敌意。

“昨晚我有吃的。”五鹿原淡淡地道,“金鸐给了我食物。”

“五鹿大哥早上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坐在这里烤火。”嘤嘤轻声道。

“先别替人开脱,”千蕊冷笑,“天知道是不是你拿的?这一袋够你们蚁族吃一年的吧?”

“我……我没偷。这……这东西就是我背回来的。我要想偷……这么远的路,小菊姐、家麟哥都受了伤,半路上我就能跑掉。”嘤嘤急于辩白,语速飞快,不免结结巴巴,但毕竟是做学问的人,逻辑很清楚,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在理。

方尊嵋握出腰后的斧头,向五鹿原逼近了一步:“是你拿的吧,五鹿原?”

“我没拿。”五鹿原双臂抱胸,不屑而笑,“想吃什么我自己会找,犯不着去偷。”

“东西丢了也饿不着谁,”方尊嵋阴森地看着他,“对我们来说,你自己就是一顿上好的早饭。”

“我的确是。”五鹿原的眼睛眯了起来,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向前逼近一步,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吃得下。”

两个男人脸挨着脸,眼看就要动手,皮皮一步抢上,挡在中间:“我觉得不会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受了伤,又得罪了修鱼家,现在急需我们的保护,又何必引火烧身做偷窃之事?明知道我们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没人知道五鹿与修鱼是什么关系,他极有可能是狼王派来的奸细,在我们面前扮演苦肉计。”千蕊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家麟道,“有证据吗?”

小菊碰了皮皮一下,皮皮低头,看见小菊的左手伸了过来,上面的戒指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怕引起恐慌,她摇了摇头,示意小菊不要声张。

如果仅凭她们三人之力就可以猎到一头熊,饿极了的沙澜族可以扫荡方圆几里之内所有的猛兽。回来的路上,就在营地附近的林中,她还见过一群野鹿。就算这些都没有,还有老鼠、松鸡和蛇。沙澜族还不至于那么地不变通,明知饥饿的后果,还坐等戒指变红。

“什么蘑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采?”金鸐皱眉,“如果这里谁也闻不到她的气味,说明她的人在几里之外……”

传来一声口哨,一个灰影快速向他们跑来,是辛崃。

见他是一个人,方尊嵋问道:“钟沂呢?”

“没找到,”辛崃摇摇头,举起一个布袋,“这是她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些蘑菇。”

“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贺兰觿问道。

“对岸不远的林子里,离这里最多五百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大家心中都在想两个最大的可能:一,钟沂被野兽攻击了,或者说吃掉了。二,她被狼族劫持了。

虽然狐族嗅觉超群,但大家或在帐篷里休息,或专心替人疗伤,谁也没注意到对岸发生了什么事。

贺兰觿忽然道:“辛崃,去溪水那边看看。”

溪水很浅,最深之处淹不过膝盖。水流缓慢,杂草丛生。

辛崃找到钟沂时,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水底。鼻尖离水面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只要她还有一丁点儿力气,把头略微抬起来,就可以呼吸到空气。

看得出她已死去多时。肌肤苍白而无生气,一团长发和水草搅在一起,两手摊开,投降一样举在头顶,指尖被水泡得起了皱纹。

所有的人都跟了过来,辛崃跳进水中将钟沂抱了起来。

就在这个过程中,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滑落了,皮皮这才看见她身上有个比碗口还大的洞,皮肉已失,内脏掏空,肋骨清晰可见。

一定流了很多血,但已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难怪什么气味也没有。

最诡异的还是她的表情,双眼圆睁,很惊讶,完全没料到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

死状太惨,小菊和家麟同时别过脸去。狐族的人则皆表情木然。辛崃低下头,长发掩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旁的方尊嵋腮帮子硬了硬,一双眸子淡如远山,默默地看着天空。

南岳狐族几百年来与人类为伍,各方面看起来都与人类极为相似;北关狐族则多在深山野林中生活,更习惯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保留了更多“狐”的一面。皮皮一直很好奇钟沂是怎么走进这一家人的,又是怎么心甘情愿为奴的。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强迫的成分,可钟沂看上去就是个忠实的仆人、快乐的厨妇。方辛崃对她,也没有很霸道的地方。皮皮觉得,随着自己与她越来越多的相处,会渐渐揭开这个迷底,哪知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钟沂父母是谁?家乡何处?只知道钟沂做的包子很香,昨晚的三菜一汤,美味还留在齿间。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嘤嘤,她的双眼好奇地扑闪着,以一种学者研究的目光看着钟沂破脆的尸身。感觉到皮皮的目光,她回头轻轻地道:“蚁族是冷血动物。”

在这座森林,死亡是件最经常发生的事,过多的同情只会带来灾难。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知何时贺兰觿走到了她的身后:“你在发抖。”

“人已经找到了。”她说,“在水里。”

“她……”

“已经死了。”

贺兰觿低头沉默了一下,没有问更多。皮皮感到他想知道一些细节,于是俯耳过去,向他描述了一下案发现场以及钟沂身上的伤口。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方辛崃抱着钟沂的尸身向林子深处走去,方尊嵋牵着梨花尾随其后。仿佛知道他们将要做些什么,其余的人都转身走向营地。

“走吧,”见皮皮留在原地半天不动,贺兰觿拉住她的手,“辛崃他们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

皮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钟沂的尸身会被如何处置,低声问道:“他们会埋葬她吗?钟沂还有家人吗?以后我回到C城,需要知会一下她的父母吗?”

据她所知,钟沂十七岁离家出走跟了方辛崃,到如今至少十年了。按沙澜族游牧的本性,她应当与家里失去了联系。这么年轻,父母想必还健在,或者仍在四处寻找她。皮皮觉得无论如何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

“你是不是还想邀请他们过来参加葬礼?”

“……”

“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庙、请几个和尚?”

“……”

“你是不是还想修一片墓地、陵园?”

“卧槽,贺兰觿,”皮皮翻脸骂道,“你他妈真不是人!”

面前的人一下子僵住了,脸阴沉了:“你骂我?”

皮皮的下巴扬了起来:“骂了,怎样?”

一团黑云罩过来,他的目光明明很空洞,凝视她长达十秒之后,皮皮只觉全身像被机枪打了几百个洞,找不到心跳了。

“以前没人教过你怎样尊敬自己的夫君吗?”他的声音很冷。

“尊敬?你们尊敬钟沂吗?人家跟了你们这么久,让她入土为安是你们狐族至少可以做到的事!”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贺兰觿仍然握着她的手,指尖渐渐冰凉。他用力地抿了抿嘴,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平息怒气。皮皮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林中,被他一把拽回来,喝道:“别去。”

他的手铁钳般抓得她生疼,皮皮挣脱不开,不禁吼道:“放开我!我得去问问清楚,他们不能就这么把钟沂给吃了!”

“你想埋葬她?”

“对!”

“知道地底下住着些什么族吗?”

“我管它什么族!”

“蚁族、鼠族、蛇族、蛆。你觉得钟沂给它们吃掉会更舒服些?”

“……”

祭司大人将皮皮一顿暴损后扬长而去。皮皮愣在原地发呆,心中纠结究竟要不要去劝说方辛崃埋葬钟沂。忽见梨花从林子中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脸的泪痕,忙拉住问道:“梨花,你大哥、四哥还在林子里?”

“嗯。四哥在挖坑,说钟沂姐姐喜欢睡在地下。”

皮皮长舒一口气,柔声道:“你饿吗?我们这就去打猎。”

“饿。”梨花的眼皮红红地,“我问四哥可不可吃一点点钟沂姐姐的手,四哥不给我吃。其实钟沂姐姐以前都跟我们说了,她要是倒下了随便我们怎么吃都可以的。”

皮皮一下子窘到了。见梨花眼泪汪汪的样子还以为她为钟沂的死难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没能吃到她的手,不禁白了她一眼:“哦,你倒是挺实在的喔。”

“四哥不让我吃,还打了我一下。”梨花呜呜地哭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昨天家麟哥哥回来,一直躺在床上,我以为他快不行了,哪知道大哥、四哥忙了一夜,又把他给救活了……”

皮皮简直快气笑了。方辛崃还挺有人情味,这方梨花简直无法理喻。当下想起口袋里还有一颗钟沂用鱼肝做的棒棒糖,掏出来递给她:“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谢。”有东西吃了,梨花立即乖了,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走了。

众人随着贺兰觿向营地走去,家麟步子慢,落在最后,皮皮快步追上他,低声警告:“家麟,你得好好地防着点你的小媳妇,我担心她会咬你。”

家麟双眉微皱:“昨晚她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还悄悄地舔我的手指头,我还以为这是狐族特殊的表白仪式,难道……”

皮皮急出一身冷汗。这方梨花貌似只有十岁女孩的智商,毕竟修行了三百年,方家兄弟好几个,据说都很厉害,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有她,绝非泛泛之辈,忙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方家人住在一起!切记,切记!”

家麟斜睨了她一眼:“所以昨天我在林子里说的事,你愿意重新考虑?”

皮皮坚定地摇头。

家麟耸肩苦笑:“那我只好继续做方梨花的夫君呗。只要保证她吃饱,我就是安全的。”

“你倒是很乐观喔!”皮皮拍了他一下,家麟一个闪身触发伤势没站稳,差点摔倒,被皮皮及时扶住,不料她被家麟的惯性带着差点也摔了,两人的身子撞到一起,为了稳住重心,家麟紧紧地搂住她。皮皮下意识地推了一推,家麟连忙撤手。

他停步下来,看了她一眼,目中充满了感情。

“怎么了?”皮皮问道。

“没什么。有次打篮球,我被人故意绊了一跤,一下场腿就肿了,是你陪我去的医院。”他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就惦记着赢球,输了会难过好久,好象遇到了人生的重大挫折。可现在呢?那场球是跟谁打的都想不起来了。”

“清宁高中,三比一。还是你投的篮呢。绊你的那个人叫陈晓涛,平头,三角眼,嘴边有个痣,记得不?”

他摇头:“还是你的记性好。”

皮皮低下头,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与家麟的那些恩怨可以放下了。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过去了。那些少年往事又浮出了水面,在这荒凉野蛮的沙澜,显得格外地温暖而有人情味儿。

“知道现在我最想念什么吗?”家麟叹道。

“什么?”

“奶奶做的豆瓣酱。用刚出蒸笼的馒头蘸着吃……”

“或者炒茄子……”皮皮加了一句。

“早饭没了,咱们恐怕要提前出发打猎了。”家麟加快了步子。

“你别去了,好好养伤,我让贺兰多给咱们派些人手。”

“没事,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还吃了止痛药。”

“家麟……”

皮皮还想再劝,不远处小菊忽然跑回来向她们招手:“皮皮!家麟!快过来,拿好兵器,到篝火这边集合!”

“打猎去?”

“不是打猎,狼来了!”小菊一边在前面跑,一面示意篝火的方向,背后的弓弩像只老鹰伏在她的背上一上一下地,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皮皮没听明白:“她是指狼,还是指狼族?”

“肯定是狼族。”家麟看了一眼身后茂密的丛林,“如果只是原生态的狼,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为什么我什么动静也没听见?”皮皮一面快步走,一面问。

“昨晚你不在这,金鸐已经警告过我们了。狼族特别记仇,方雷奕的外交辞令不过是个幌子,今天不论我们交不交出五鹿原,修鱼家都会派人马过来歼灭我们。——方家兄弟为我治了一夜的伤,就是为了确保咱们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战斗力。”

“那为什么不趁着天黑逃跑呢?林子这么大,总有躲的地方吧?”

“这一片都是修鱼家的地界,重要关口都有岗哨。这么多人行动很显眼,逃是逃不掉的。不过沙澜的规矩是两边的头儿先单挑,输了的那边会撤退,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有胜算吗?皮皮的心砰砰乱跳。打几只野兔和山鸡是可以的,运气好也能打下一只鹿一头熊,但对付力大无比又能随时变形的狼族……她可没有什么信心。更何况贺兰觿还有致命的弱点:白天看不见……

所以皮皮一溜烟儿地跑进帐篷抓起猎刀、拿起弓箭、背上行囊,掀帘出帐时正碰上贺兰与金鸐在树边低声交谈,她冲过去拍了贺兰一下,大声地对两个男人道:“王妃负责打猎,你们负责打架——这可是你们说的喔!”

“皮皮,”贺兰觿道,“来的人比较多,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出现混乱,千万不要乱跑,也别想着救人。以你的水平谁也救不了,紧紧地跟着我,小菊跟着金鸐,家麟跟着尊嵋,明白?”

“明白!”

他从腰后的一只皮套中抽出五支箭递给她:“拿着这个。”

皮皮接到手中一看,与其说是五支箭,不如说是五只僵硬的死蛇,褐色的身子上有一道道金环,嘴大大地张着。皮皮吓得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什么?”

“它叫冻蛇,是沙澜族里珍贵的兵器。当它不动的时候,很硬,可以当作箭来使用。”他将一枝“冻蛇”装到皮皮的弓弦上,三角形的蛇头向外,让她引弓如满月,“这蛇被弓弦催发之后,射出去就是活的,如果力道足够,它会像所有的箭那样穿胸而过。与此同时,还会咬他一口。”

他将皮皮手上的弓略略抬高了两寸,让她对准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杉树。那树五十多米高,枝繁叶茂,距离他们大约六十步的距离,皮皮什么也没看见,问道:“目标在哪?”

“上面有只鸟,看见了吗?”

“没有。”

“仔细看。”

皮皮集中精神眯起眼看了半天,摇头:“看不见。”顿了顿,又道,“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

祭司大人的脸立即板了起来,皮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忌,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能感觉到。”他说,“朝这个方向射就好。”

“嗖——”

一箭发出,那蛇仿佛充了电一般瞬间灵动起来,扭动身子向杉树飞去,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叫,一只白鸟直直跌落下来。那蛇完成使命之后,竟然在空中一个转弯,飞回到皮皮的箭囊中,叮咚一响,又变回出发前的僵硬状态。

皮皮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跑过去将死鸟捡回来,是只猫头鹰,脸是白的,翅膀上满是黑色的花纹。

“是只猫头鹰。”

“它叫雪鸮。”金鸐更正了一下。

“刚才梨花还叫饿呢,这下可有饭吃了。”皮皮正准备将雪鸮别在腰后,被金鸐拦住,“千万别!”

他用剑鞘在地上刨了个坑,将白鸟埋进土里:“这蛇有剧毒,咬上一口就没命了,连我们自己也没解药。”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不旦能射击,能致命,还能回头,可以反复地使用,简直就是一神器啊,皮皮的安全感顿时增加了几十个百分比,连忙将冻蛇悉数装入箭筒。

“不要滥用,”贺兰觿道,“宫二昨晚拿过来的,一共十支,你五支,小菊五支。——它不是万能的。被人一剑削掉蛇头它就成了死蛇,不能再用了。”

“明白。”

“还有,如果狼族的人正在追你,不要爬树。”

“为什么?不是说树上安全吗?”

“当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在树上时,当然安全。如果他们知道你在树上,就不安全了。他们也有箭,可以把你射下来。”

“好的。”

“还有——这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眼看自己要被狼族抓到,你最好在被抓前结束自己。”

“结,结束?”皮皮一下子结巴了。

“用刀,这样一划。”他用手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示范,“同时切开气管和血管;或者刺中心脏,都行。——这是最快的死法。”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内心呻吟着,半天没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怕疼的话,这些也用不着……”

她定定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恶作剧。但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有一种可怕的诚恳。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腿已开始发软,脑海里出现了恐怖片中怪兽吞吃活人的场面。

“你又在发抖?”他说。

“没有。”

“是你的嗓音。”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反正看不见,自顾自地笑了:“狼来了,皮皮你准备好了吗?”

皮皮这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贺兰觿。他穿着一件黑色竖领猎装风衣,里面只有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迷彩裤、猎人靴。两腰的皮套上各别着一把猎刀。手中的盲杖已经拉成一米多长,在晨曦中闪着金属的光泽。身旁的金鸐则穿着件深绿色的牛仔布夹克,上面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飞镖,斜背着一只剑。一头黑色的卷发如金蛇狂舞般飘散开来。

看着他们无上的容颜,皮皮在心里“噢”了一声,这两人的做派不像是马上要出场厮杀的武士,倒像是要走T台的男模,或是准备拍动作片的主演:太白、太香、太有派、举手投足太有耍酷的嫌疑。

“别动,”皮皮弯下腰,在草地上抠了一团又黑又臭的污泥,往两个男人白皙的脸上、额上各抹了几道黑黑条纹,又用余下的土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满意地道:“好了。”

两个男生显然不喜欢脸上涂着臭泥,但也来不及嫌弃。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仿佛有一只军队向这边开来。马蹄声、奔跑声、兵器碰撞声、木叶摩擦声……伴随着一声递着一声的长嚎,不一会儿功夫已到了溪边。

狼真的来了。

皮皮忽然把贺兰觿拉到一边,低声道:“贺兰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

“万一我出了事,见不到贺兰静霆,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沙澜,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怎么死的。我不希望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不希望他再为我痛苦,更不希望和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场无谓的相遇。请让我这个人在狐族的记录中彻底消失。”

他怔了一下,表情很惊讶:“为什么?”

“为了自由。我的贺兰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从未界定过的未来。”

“如果没出事呢?”

“那我绝不放弃我的目标、我的爱情,”皮皮扬起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见到祭司大人。”

贺兰觿的脸抽动了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开山刀递给她:“拿好你的武器,为目标努力奋斗,王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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