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01．人上人的生活
下午医生查完房后，钱露凤与师空劲松、佟玉凤及小护士围在林丽虹的床头，一起聊起了将来．当谈到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时，佟玉凤特别敬慕女飞行员的职务．她说：
“你看人家开飞机的女飞行员多神气，成天吃着飞行灶，腰挎手枪，每年都去北戴河疗养，那才是人上人的生活哩！”
钱露凤听佟玉凤说完，她又开了炮：
“我绝对不作什么人上人，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人人平等，你一个女人啊，费哪个什么劲干什么？依我看，你将来嫁一个好丈夫比什么都强，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比什么不好啊！”
钱露凤说完这话，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气对师空劲松道：
“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可就难了，得自己拚着命的去打拚，就是这样将来能不能在事业上有成，还两说着哪！”
小护士在旁马上接上了话碴说：
“话可不能只是这么说，如果咱们女人能嫁一个好丈夫，那么他们男人也可以找一个富婆啊！我听说国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竟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嫁给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光飞机场就趁两个！”
钱露凤见小护士如此说，便进一步解释说：
“那是在外国，要说咱们这几个女人呀，还得是人家小佟，你看她，又美丽、又温柔、又聪慧、又善良，她要是嫁人哪，要不就是嫁一个三十岁以下的省长，要不就是嫁一个四十出头的厂长，最起码也得是这个条件，我好好的告诉你们大家呀！这个条件就是：身体必须象运动员，长相必须象演员，作饭必须象炊事员，态度必须象服务员，在社会上还必须是个出了名的******思想宣传员．”
钱露凤摇头晃脑说的这番话，把林丽虹与师空劲松、小护士都逗得哈哈大笑．佟玉凤在一边只是默默的抿嘴一笑．师空劲松却说：
“高夫人说的，简直就是电影今天我休息里，钟星火饰演的那个民警马天民！”
说完上面这些话，师空劲松似有所悟的对着佟玉凤说道：
“佟玉凤，我记得去年平安夜的时候，咱们和工商银行联欢，那个肥头大耳的周行长在酒桌上双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着你保证，假如将来你需要调工作的话，如你看得起他，叫你就去工商银行找他，他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非常满意的工作，依我看银行的工作也满不错的呀！？”
佟玉凤道：
“你不提他便罢，你一提起那个周行长，我就象吃了一头大苍蝇一样的恶心．其实，他就是一个大色狼，你看他看人的那个眼神，那双小耗子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将来我就是吃不上饭，我也不会去找他！”
钱露凤转过头来又问林丽虹道：
“嗳林丽虹！你出了院之后，作何打算？有目标了吗？”
不等林丽虹张嘴回答，师空劲松就抢先答道：
“我俩商量妥了，她一出院，我们就去新开河街道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到时，还得请高参谋长给她开张部队的证明信啊！”
“那你父母那边都做通工作了吗？他们没意见？”
“放心吧！都没意见，我妈支持我，我爸就更没问题了！”
“好！那我回头跟我那口子说一声，开介绍信没问题，这是好事嘛！他带着空白的了，一填就行！”
钱露凤答应的非常痛快．她接着笑眯眯地说：
“那我就先祝贺你俩新婚快乐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当晚，钱露凤与师空劲松、佟玉凤等，见林丽虹精神颇好，就先后离去．
第二天一早，师空劲松来到特护病房，见高参谋长同钱露凤，还有医务处的小韩大夫都等在那里，病床上没了林丽虹的踪影．他从他们沮丧的神情隐隐约约看出，林丽虹肯定出事了，他马上警觉的问道：
“林丽虹出事了？”
小韩大夫迎上来握住他的手道：
“师空劲松同志请别激动，听我说．．．．．．昨晚林丽虹病情恶化．．．．．．院方经抢救，发现癌细胞已扩散，．．．．．．无效．．．．．．”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挣脱了小韩大夫的双手，抱住头失声痛哭起来．
经过几天的忙碌，师空劲松送走了自己发小就结识的恋人，也送走了从济南部队赶过来的高参谋长同钱露凤等四名同志，他又回到了他厂里的办公桌旁．这次，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牵挂，心里空荡荡的．但厂里的工作并没有使他轻松．薛书记因某种原因被调走了，又换了一个姓刘的书记和一个姓贾的厂长，他们整日里没完没了的在楼上开会，把那些无论是繁琐的粗活，还是难办的细活，一古脑儿的全都扔给了师空劲松来处理．他尽管每日里忙得混天黑地，有时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但是，也无法勾起他往日对工作的那种特殊的热情．
特别是在那１９７６难忘的岁月里，令人烦心的伤心事一个接着一个，１月８日敬爱的周总理去世了，７月６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始人朱德元帅也因病逝世了，刚过不久．伟大领袖毛主席也于９月９日离开了人间，全国人民全都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四人帮”已于１０月６日晚，被党中央彻底粉碎的消息，一时普天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们都纷纷主动上街游行，载歌载舞地欢庆胜利，那天，家家户户都在中午和晚上，欢聚一堂，喝庆功酒，吃欢喜面．那天，师空劲松开始有了笑模样．
佟玉凤看到他久违笑容的脸上印堂正中那条紧锁着的皱纹终于舒展开了，有时还偶尔能听到他对她工作赞许的后面，一串爽朗而奔放的笑声，就因为如此，她压抑在她心底下的，对他的特别担心就少了许多．从此，她对他更多加了几分温存和柔顺．她知道，他原来那颗对爱情无限期待和美好憧憬的火热的心，通过文雯和林丽虹这两场生死离别的变故，已被浇得象冰一样的凉，冷透了他的心．现在她所面临的是，她对他争取美好爱情的期待，马上就要到来．自从上次拉练去毕家铺时，她向他表白了自己的真实情意之后，至今，她对他的爱恋始终没有放弃过，也没有动摇过，包括在他的至爱恋人文雯和林丽虹相继出现以后，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的曲曲折折，并没有使她的这种心态受到多少影响．她一贯平静如水．她很清楚地知道，目前他的这场“挫折”，将构成为她能够争取到他的一次最好的机会，而迎来这次机会最直接的前提条件就是，首先得要把他眼前的这座情感坚冰，想方设法一点一点的融化掉，把他的注意力，一步一步的吸引到她这方面来，因为，非常痛苦的他，当前最为缺乏，也最为迫切的是，一个对他所经受过全部爱情挫折的理解和能够给予他温柔的人，尤其是在他身边工作着的女人，能否成为他的异性知己？
她曾想过，与师空劲松面对面的提出俩人结婚的事，但她又怕他以林丽虹的尸骨未寒为由，拒绝了她．她怕他的拒绝，她宁可继续等下去，等他向她提出求婚的要求，那时她会爽快地告诉他，“那你得先亲吻我的脖子一口，我就答应你！”
师空劲松有时也想起了佟玉凤对她的真情，每到这时，他就把她在毕家铺时写给他的情书拿出来，偷偷摸摸地看，仔仔细细地揣摩．他觉得她这个人很怪，很有个性，很有毅力，也很有耐性．她的性格与文雯和林丽虹都不同，她要比她们深沉的多，城府也高深的多．
他曾经与她谈过她的家庭，她的童年和经历．她告诉他说，她从小在家庭里就不受欢迎，因为妈生了大姐，所以她应当是个男孩，可她这个丫头偏偏出生了，一年后弟弟出生了，姐弟和妈一条心，她和她爸总是受她们娘儿仨的欺负．妈不论对与错总是骂她，无数次地用巴掌或板子没头没脸的打她，那种木木胀胀的感觉仍记忆犹新．妈还有时不让她吃饭，说饿死你，饿死你．．．．．．有一次，她记得很清楚，天黑暗了，她可能和姐弟吵了架，爸不在家，她被妈毫不留情地赶到外面去，她又冷又怕，靠在墙脚边上哭，后来爸回来了，把她领进屋，灯光下，妈和姐弟正得意的在笑，爸气死了，骂了妈，也掐了弟的大腿根，弟就大哭起来．
她还告诉他说，她小时候还被送过人，她们总说我是被捡来的，要来的等等．后来她上了学，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因为她学习成绩好，画的画也好，全校都出了名．可是在家里她永远是最差劲的．妈妈嫌弃她长得不像她，总是说她丑，笨，所以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凡是逢年过节，那些好吃的和新衣服，都没有她的份，她总是穿大姐剩下的旧衣服．那一年，她大约十六七岁，身体已经发育丰满了，大姐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把她身上的衣服扯掉，她暴露无遗，当时爸和弟都看见了，她无地自容，．．．．．那次，她们对她的伤害最深．．．．．她初三时就辍了学，跟姐到大中华火柴厂上班．有一次中午在工厂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饭票没有了，大姐不但不给她，还气冲冲地骂她，后来旁边的一个工友姐姐给了她一个馒头，她很感激那个姐姐，但至今她仍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还不如旁的人？
除此而外，她还告诉他说，她上班的工钱，全都交给妈妈供弟弟上学了．她们总说她没挣钱．她因此变的沉默不语，想到死，就偷吃了安眠药片，但又被邻居们救醒，从那以后，家人梢微对她宽厚了．为了继续学习，她就去旧货市场里买旧书看，看着看着，不知啥时候就信佛了，也想出家．．．．．．直到大中华火柴厂改名为红星塑料厂，她也被转为正式工人．．．．．．
他从她讲给他的故事得知，她不仅是个苦孩子出身，而且还有个极其不幸的童年，难怪在她的理想当中，把要做一个“人上人”放在了首要的位置．
“嗯，我一定要好好地待她，保护她，让她将来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师空劲松心中暗暗地向她保证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