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灯下黑最安全
李三从草岚子胡同回到石驸马大街,天边已成鱼肚色,可一回到监房里面,仍是一片漆黑.他大睁着眼睛,看到自己那伪装得很好的被窝,便轻轻地脱掉鞋钻了进去.他侧着耳朵听了听牢房里的酣声,此起彼伏,尤其是睡在他身旁边的大块头黑塔,那呼噜打得震天动地,他反而觉得这呼噜非常亲切,因为,这象征着一夜平平安安.他连忙在这满屋子酣声的掩蔽下,在被窝里将身上的夜行装备卸下,又捆扎好,打在枕头包里.一切就绪,李三闭上了眼睛,这保贵的黎明时分,该是他享受梦境的时候了.他迷迷糊糊地回忆着,方才他在姜氏家里往水缸里洒下芒硝时的情景,那炕上赤裸裸,四脚拉叉地躺着俩人,分明是“驴圣”刚同姜氏练过射击术,就昏死而去,等明天晚上拉上几泡稀屎后,看他还有精神练人体射击吗?......李三也同其他人一样,打起了呼噜.
等李三醒来,别人都已开过早饭.号长大块头“黑塔”,给他留了俩窝头,一碗棒子面粥和半碗咸罗卜条.李三将那俩窝头扔回给了大块头“黑塔”,随手在床下摸出点心包来在床上打开,那包点心包的纸早都已油透,里面露出还有满满一包桃酥来.那一帮刚吃完饭的囚徒们,都大睁着俩大眼,瞪着李三那包散在床上的点心,在不停的咽着唾沫,李三看着他们一咽一咽的细长的脖子,拿起一块桃酥放到自己的嘴里,就着稀粥和咸菜慢慢地嚼着.他想:“这些人显然是没有吃饱,那俩窝头是特意给我多留的了.”他扭头看那大块头“黑塔”,正把那扔回来的俩窝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生怕别人抢了去.李三回想起自己当年从偃淄岗日照庵出来,往前往巨鹿县的路上,走至阜城县城门口包子铺赊包子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不也是饿得两眼发昏、两腿发软吗?”想到这里,李三又从点心包里拿出一块桃酥,随后便道:
“你们大伙把这包点心分吃了吧!一人一块,每人都有,谁也不准多拿呀!”
开始,都觉不好意思,没有人拿,等过了会儿,有人拿了一块以后,就见“呼啦”一下子,人们早把点心抢光.这时,那大块头“黑塔”“啪”地一拍床沿道:
“干什么你们?反了你们丫汀的了,吃就吃呗,抢什么抢?你们都谢谢三爷了吗?会说谢字吗?没教养!”
“谢谢三爷!”“谢谢三爷!”“谢谢,谢谢三爷!”
“咳!”李三叹了一口气,心道:“人呐,别去可怜别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当晚,李三拿出十块大洋交给曾玉山说:
“曾爷,今晚我们八号牢房请客,这五块钱给看守们买酒买肉,你们愿望在哪喝我们管不着.这五块钱专是请戴所长和你,也请你跑一趟买酒买肉,就在我们号子里喝,你看行吗?”
“三爷,你这么着,恐怕别的号子里就反了,事就会闹大,怕不好办呐!”
“依你看该怎么办呐?我听你的!”
“嗳,不如你跟戴所长多说一句,就说你李三掏钱改善一下伙食,让全所的犯人和看守都吃上肉,意思意思,这么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大家都高兴,咱再买酒买肉喝家伙,不就行了!”
“好,就这么办!那都靠您来操持了.这里再多给你十块钱,五块买烟,五块买肉够了吗?”
“够了,够了,足够了!”
曾玉山拿着钱,哼着大口落子,欢喜而去.
当晚,石驸马大街的看守所里,跟过年一样,号子里打饭时,囚徒们都喜笑颜开,大家都在议论着李三的好处.戴所长今天格外的高兴,与李三等在8号监房里多喝了两碗,直喝得酒气熏天、酩鼎大醉,最后是由看守们给架回家的.天黑以后,监房里特别的安静.走廊里没有狱卒在走动,那些吃饱喝足的犯人,早就东倒西歪的睡到那个世界去了,只有李三与那大块头“黑塔”倚着墙角在聊天.就见李三问道:
“嗳,号长,你说那2号监房里,那个象书生一般的瘦子,他是干什么的?怎么竟把他一个人关在号里?”
“听说是XX党,但他死活不承认,因而就把他一个人关在那儿.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嗳,你问他做什么?”
“我觉得他一个人一间屋,比咱清静多了,我想与他作个伴,也清静几天,那该多好哇!”
“听说,他会点儿武术,保定府‘长门如意武学’梁晓棠的徒弟,非常有名,姓宋,外号叫‘追魂书生’宋三炮,一般人近不得他身!”
“‘追魂书生’宋三炮?哈,那正好领教!”
李三一听他是梁晓棠的徒弟,就想起了原先在昌平县小牛家峪柳松亭里遇到的那个,皇宫总领内侍卫将军,戚凤仪戚太师和他的得意门生梁晓棠,他们不就是练“长门如意武学”的吗?这个宋三炮要论起辈份来,也该是我徒侄辈儿啦!李三刚想再问“黑塔”点儿什么,见“黑塔”靠着墙角都打起了呼噜,便不再理他,心里盘算起今夜要把“驴圣”治于死地的每一步骤,绝不能出一点儿癖漏.
看看夜已深了,李三觉得是时候了,他轻轻起身,换好了夜行衣靠,将百宝囊背好,“嗖”地一下上了窗户,那动作竟象狸猫,悄无声息.他将窗户中间那两根铁条用力向左右两边掰开,便钻了出去,然后顺后墙“嗦嗦嗦嗦嗦”使个壁虎游墙,来到东面那所房上,紧接着一缩身,脚尖一用力,人就象一颗弹丸似的弹射了出去,跨过小窄夹道,蹿出了院墙之外,就见他三晃两晃,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三在天亮前就回到了狱中,他把铁窗上的两根铁条照原样掰直,轻声跳下地,钻进被窝就蒙头大睡.方才,他在草岚子胡同茅厕里迎头正碰上“驴圣”急急火火提着裤子跑进来,他趁“驴圣”蹲下爨稀之机,不等“驴圣”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大头朝下插进了粪坑,“驴圣”在他面前只蹬弛了几下腿,就乌乎哀哉了.他觉得让“驴圣”这样边吃边拉的死法,非常解恨,而那“驴圣”此人,也挺适合这么个死法,这本来是他自己招来的杀身之祸,自己拉出来的屎,自己再吃进去,才是真正的现世报应.凭心而论,李三现在恨不得,让天下所有的坏人,都这么个死法才解气呐!今天我李三算是做到了.
李三在最近的几天里,哪也没去,他只是不厌其烦的听着人们对他的歌功颂德.那个戴所长久慕燕子李三的大名,念李三是一条好汉,深怕他从自己手底逃脱.因此对他敞开优惠,此后,他在狱中从不吃囚饭,都是自己拿钱,让看手们出去给他买好吃的.李三也与戴明亭的关系密切起来,两人交谈默契,戴所长便以好酒好饭款待李三,还免除其劳役。当然,看守们也不是吃素的,总能从李三的手里捞到实惠.而8号牢房的囚徒们,更是沾光,他们已不象从前那样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了,面皮上开始放射出油花花的光彩.
一天,戴所长来8号牢房对李三说:
“三爷,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草岚子监狱的那个二头‘驴圣’,前些日子自己扎茅坑死了,您说逗不逗?你在那时,不是他老欺负你吗?现在总算是遭到报应了!”
“哦,有意思!这道号的人,早晚都得这样,才显天道公正.”
李三故意显得惊讶地说,但他没有提及喝酒庆贺.只是又谈了些闲白.李三从戴明亭口中得知,他对当前时弊心存不满,尤其是对国务总理潘复、执政秘书长梁鸿志、军阀张宗昌和褚玉璞等人,贪赃枉法的行为痛心疾首,李三都一一记在心中.
过了两日,他半夜又回家一趟,告诉黑姑说,大仇已报,一切顺利.另外,他打算趁在监狱之机,再好好地做上它几笔,等有了点儿“家底儿”后,他就与黑姑远走高飞了.黑姑听了也替李三高兴.遂对李三说道:
“三哥,你安排的那个租房子的事,我已办妥,地点就在北新桥炮局四条X号,你再出来时就直接奔那里,这里卖房子的事,我已找到了买主,人家都给了一半的定钱,一半天我就雇车搬家,好给人家腾房子.”
李三说,“好!”就匆匆忙忙的回监狱去了.从此,李三加快了做案的步伐,几乎每晚都飞出牢房.探勘做案现场,踏踩道路.
他第一次去国务总理潘复家,竟叫他赶上潘复在他寓所的东书房屋里,秘密地清点他那所贪之财,当晚清点后,因兴奋至极,忘了将赃物藏起.“燕子”李三眼看他回房睡觉去了,便先环顾一下四周,见再无任何动静.接着,便像草上飞一样来到了东书房。东书房前有几层石阶,非常坚硬,但他踩上去却未发出丝毫声响。因为他早脱了千层底布鞋,只穿了一双布底袜子.他来到窗口,先用一种特制的药水洒在备好的纸上,然后粘贴在玻璃上,不一会儿,整块玻璃便被他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他又观察了一番屋内动静,这才利索地蹿了进去,迅速判断一下可能藏有贵重物品的地方.又过了一会儿,李三已经得手。他背起一个鼓鼓囔囔的大口袋,施展起轻功,三蹿两蹿便离开现场。一个小时后,他已回到了他的“老营”前门楼子.此次他所偷,多是一些现金和高档金银奢侈品等物,粗算起来,所值约为几万金,“燕子”李三见此次顺利得手,则大喜过望.
连续半年,国务总理潘复、执政秘书长梁鸿志、军阀张宗昌和褚玉璞等人,均都被盗,官府悬赏捉拿窃贼,如同大海捞针,竟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一天戴所长开会回来,忽想起“燕子”李三,便找他说说心里话,也顺便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可李三却对此事不感兴趣.只是请求说,给他换一间牢房,最好清静些的地方.戴明亭只认为“燕子”李三已下决心洗手不干了,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便应了他,把他调到******宋连泽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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