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菲斯差不多能走路的那年,美国对伊拉克宣战了。我当时在城里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打零工,记得当时我一边在会议室兼午餐室里嚼着葡萄和农家干酪,一边听事务所的律师们聊着当日要闻。当我不知轻重要跟他们一起聊这个时,他们叫我安静点。我不知道这帮人怎么这么无礼,难道就因为他们获得了法律学位,聊天时就一定说得比谁都对吗?嘿,等会儿,那全是因为我不算他们当中的一分子。我干的这份工作不是正式的全职工,我干的是打杂的活,我啥也不是,就一个……临时工而已。我本来比他们先到那间午餐室,事实上正是我先把CNN和MSNBC所有的最新报道告诉给他们的。“你现在可以回去干活了”,当中一位自大狂对我说道。“等午饭吃完我就回去工作,”我把他的话顶了回去。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干活总是干不长就被人炒了吧?穆勒先生一辈子也不会表现得如此骄傲自大。我摆出一副绝不退场的姿态与那人怒目相向,这种对峙才发生了不过几秒钟工夫,我过去的一位学生走进了午餐室。“教授,”她喊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尴尬地承认,由于学校为减少预算裁员,我从俄克拉荷马州浸礼教会大学离职了,今年秋季学年开学前我都不会回去教书。坐在红木桌对面的男子听到“教授”一词,脸上神情大变。“斯特林费罗教授,您教哪一科的?”他问道。
“有一科是英语。如果你以后想学点什么的话,我还会教伦理学。”
“哦,有意思,现在竟然还有人要雇请英语老师。”
他接过我的话,一边啃着金枪鱼三明治,一边自鸣得意的笑称自己这辈子没选错专业入错行。我私下在想他大学一二年级的论文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我想了想,目前阶段就把给他改正诉求和公函里的错别字和不通的句子当做是尽我当老师的职责好了。
那天上班我带去了几张菲斯的照片,还很热情地把照片传给周围的人看,那个狂妄自大的律师也悄悄地凑了过来。“干得很卖力嘛?”他不怀好意地嘲笑道。“如果你能正确拼写单词,规规矩矩使用英语,我就犯不着这么卖力了。”我觉得我的反唇相讥相当精彩。“你被炒了!
马上回家。”而他对我的全部反攻就是这两句话。我当时心里倒是想到了用“草包”来挖苦他,但我却把照片朝他一亮,然后非常从容淡定地说:我宁愿和我家里的那只狗待一块儿,也强过和我眼前的这只狗待在一起。有一位秘书出面替我求情,要这个笨蛋把我留下来。这位秘书也常为他那不通顺的英文劳心劳力,而且她心里清楚,除她之外我是唯一能顶住他那些荤段子的人。我一向不能容忍工作场合的性骚扰,尤其是下学期我还要上伦理学课,如果我想上好这门课,还指望学生们够聪明听得进我讲的内容,那我就更不能容忍这种事了。秘书的请求被他当做耳旁风,压根没听进去。但是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给我赔了不是。
2003年10月当我乘飞机去参加《瑞奇·雷克秀》时,我和那位“午餐室霸王先生”坐的位子刚好隔着一条过道,他的事务所显然认为他不够格坐头等舱。我们当时坐在头等舱后面一排的位置,其实我们是头等舱的机票,但我为了让菲斯活动空间大一点没坐在那里。菲斯想坐得舒服,她在这个舱位可以随时趴下。当他发现我曾经讲的居然是事实,我的确养了一只两条腿的狗,他异常惊讶,连连要我原谅他那天说的胡话,不要计较辞退我的事。我对他说现在不要紧了。但是人人都知道,那时怎么会不要紧,我几周都没钱进账,家里只好节衣缩食地过日子,好多账单也没法及时付款。战火继续蔓延,在这种局势下,我根本找不到别的活干。大家对于采访节目根本不上心,没人知道美国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下一个美国要作战的国家是哪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类似9·11的恐怖事件,我们是不是准备要对伊拉克全面开火。“我很好,当时另外找了份工作。我总能找到工作的。”我一边看着菲斯,一边回答道。
“她不是还有另一条前腿吗?”他问道。
“是啊,七月份切除了。那腿早就萎缩了。”我告诉他。
“我读到报道说你还请过别的兽医。你请的第一个兽医认为那条腿保不住么?”
“是的,那兽医不错,就是不大喜欢和媒体打交道。”
我回答说。
菲斯上了《雷普利信不信由你》节目,还上了CNN、MSNBC播出的电视节目以及全国和全世界的各大杂志,随着菲斯的名声大噪,戴尔布里奇医生决定不再讨论到她这位病患的情况。菲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病患,事实是全世界都在关注她康复的进展。我换了几位兽医,最后找到了哈特福德医生。他人很好,跟我们很亲近,也愿意回答别人的问题。我或多或少也觉得新兽医比戴尔布里奇医生更可爱。但你们要知道,他是位先生,另外我跟笛安妮·戴尔布里奇小时候就是同学。最初我需要人帮忙治疗我的小狗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她就是不二人选。她是地球上最好的兽医,如果你们要问我的话。
“我想,可爱一点点还是很重要的。”他笑道,而我想我们再不要为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继续斗下去了。去它们的吧!这个家伙其实也不是坏人,好像也挺喜欢我的小狗。我对他甚至也抱怨不起来了……是上帝希望我不抱怨的吧。每当我有什么事情想要抱怨的时候,主让我停下来,放松一下,然后我原谅了别人。我儿子在这方面的确受我的影响,跟我挺像的。劳拉也会抱怨,但她会对此进行评估分类,再判断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会考虑将来怎样面对这个让她产生抱怨的人。凯蒂对人一向宽容,但她会记住这些事,一旦谁惹恼了她,她决不会假装没有发生过。要宽容别人需要内心有点信仰,当我放下与人对抗的情绪,内心恢复了平静时,我的心情也会舒畅很多。但不时有些抱怨也不算太坏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