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个通宵，汤圆筋疲力尽。一上飞机，她就躺倒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隐约感觉到张慕之为她掖过毯子。可是，眼皮沉得直打架，她竟然沉沉地睡了一路。
一睁眼，竟然快降落了。下了飞机，火急火燎地赶往出租屋，她竟然忘了让张慕之回避。
当张慕之出现在汤父汤母面前时，汤母只当他是六年前欺负了女儿的负心汉，差点摸出扫帚来赶人。
“谁是你阿姨？我们老汤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是菜园子，任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汤母回想起眼前的小伙子登门见家长时信誓旦旦的样子，就火冒三丈，指着房门就赶人，“这里不欢迎你，老汤，还愣着干吗？送客啊！”
汤圆见张慕之面色难堪，赶紧护驾：“妈，你别这样--”
“别怎样？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老娘是怎么教你的！你们一个两个真是长进了啊！”汤母向来脾气火爆，怒女儿不争，又因儿子闯了祸更加冒火，顺手操起鸡毛掸子竟然就往女儿身上招呼上去了，“我叫你瞎了眼，不带眼识人！”
胳膊严严实实地挨了一鸡毛掸子，汤圆整个人都呆住，只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老妈。
张慕之是别家的孩子，再气也动不得手，只能拿自家的娃下手，杀鸡儆猴，摆明立场！汤母半点不含糊，抡起胳膊就要再抽。
张慕之赶忙挡在了汤圆身前，生生吃下这一掸子。
汤母见张慕之自己送上门来，只当借着教训自家孩子的幌子，趁机狠狠抽了几掸子：“我叫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行了！”汤父动气了，强行拽过妻子，“你这脾气能不能收一收？这像什么样子！”
汤方赶紧趁乱，夺过汤母手中的“凶器”。
“阿姨，对不起，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
汤母完全不听张慕之解释，扭头凶儿子，喝断了张慕之面红耳赤的求和：“你这个混球，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掸子拿过来，我打不死你！”
汤方尴尬地撇撇嘴：“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我这躺枪也太冤了。”
汤母挣开丈夫的桎梏，伸手就冲儿子胳膊上揪了两把，铁了心要在杀鸡儆猴这条道上走到黑：“我叫你好的不学，学人不负责任！我打不死你个混球……”
汤圆总算从这出大龙凤里回过神来：“慕之，你先回去吧，我回头联系你。”
“我……”张慕之一心想征得准岳母的谅解，不想中途离场。
“啊呀，张慕之，你赶紧走吧，别添乱了。”一直闭门不出的莎一刀竟然被炸了出来打圆场。
那厢，汤方已经狠狠吃痛了几下，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莎一刀乞怜。
张慕之只好灰溜溜地铩羽离去。
张慕之前脚刚走，汤母后脚就停下对儿子的体罚：“我回头再教训你们两个不争气的！”她凶了俩孩子一眼，扭头对莎一刀便慈爱满目了：“莎莎，阿姨知道，都是我养的混球不争气，委屈了你这孩子。”她牵过莎一刀的手：“你跟圆圆这么多年情如姐妹，阿姨早当你是自家闺女了。虽然方不争气，但男人先成家后立业，他会懂事起来的。阿姨请求你看在阿姨和……”她冲女儿甩一记眼神，“圆圆的面子上，给方一个机会，趁早把婚事给办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莎一刀完全不买账，“这种事你情我愿，也不能怪方一个人。不过，婚姻不是儿戏，这个婚……”她看一眼委屈兮兮的汤方，回得更加斩钉截铁，“我真不能结。对不起。”
汤母见莎一刀油盐不进，只能冲女儿狂挤眼色。
汤圆这才记起此行最大的目的。她拽开老妈的手：“妈，你别强人所难了。”她扭头，“莎莎，我们去屋里聊。”
回到莎一刀房里，汤圆静看着闺蜜的肚子：“真的决定了？”
莎一刀很烦躁：“你不是该质问我，怎么连你弟都不放过，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吗？”
汤圆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方是我弟，但你真的值得更好的。我只是替你惋惜。”
莎一刀愣住，继而，唰地红了眼：“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她懊恼地垂眸：“可能是之前打排卵针，内分泌紊乱了，我以为是在安全期，就大意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方吗？”汤圆问出这句话时，底气明显不足。汤方才刚刚过了法定婚龄，而自制力和自理能力更是停留在小学程度，怎么看都不是理想的丈夫人选。
“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莎一刀扯唇笑了笑，“挺sweet的，但是……”她摇头：“他只能是个好弟弟，不会是个好丈夫。”她解嘲地笑了笑：“我还没强大到能嫁个小丈夫。”
汤圆有点失语。这一路，她都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劝莎一刀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亲眼见证小薇的心路历程，让她对生命有了敬畏之心。“小薇姐生了。”她说。
莎一刀愕住：“这么快？”
“早产。”汤圆心酸地叹了口气，“小薇姐多好的一个人，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她那么想当妈妈，却一点可能都没有。为了有个自己的孩子……”她哽住，好半天才接上后半句：“她一无所有了。婚姻也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连人，我都联系不上了。”
莎一刀出离震惊地看着她。
“莎莎，我知道，说这些，很圣女婊。”汤圆握住莎一刀的手，“但是，生命真的很神奇。有时候，我们以为是理所应当的，却不是必然的。”
“是啊。”莎一刀苦笑，“我觉得挺讽刺的。我杞人忧天，生怕以后孤独终老，生不出孩子来，花了好几万去冷冻卵子。可偏偏现在怀上了，竟然没勇气生下来。”
“莎莎。”汤圆再度失语。身边最好的朋友，一个想着生却没得生，一个不想生却偏偏怀上了，命运真是弄人。她哪怕只是局外人，都感到心力交瘁，有种看破红尘、看淡世事的索然。
汤圆的朋友都不是拖泥带水的类型。莎一刀果断结束话题：“我绝对不会因为奉子而成婚。但，你说得对，既然怀上了，我就得惜福。我会好好考虑的。”
汤家老少捏着一把汗，熬过好几天，听到莎一刀总算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才松了口气。可是，当汤方拿出老妈准备好的钻戒向莎一刀求婚时，莎一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方，你别误会，我留下这个孩子，纯粹是因为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该杀了他。我不会因为你是孩子的爸爸，就答应嫁给你。这是两回事。”
“你说你是有多不争气啊？叫你好好读书，从来不听！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宁愿当单亲妈妈，都不愿意嫁给你。我看你都当爸的人了，能不能长进一点。”汤母为了儿子的婚事，痛心疾首。
“我已经很努力了。谁要你生出我来，不生聪明点，全偏心眼，把智商都遗传给汤圆啦。我就这点出息，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管不着。”
汤方嘴上满不在乎，甚至还在犯浑，但汤圆听得出，老弟这是伤心了。她劝：“妈，你少说一句吧。方还年轻，只要他努力，未必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你们这群年轻人，一个两个三个，都不靠谱。这个世道变了，我真是看不懂了。”这句话，汤母已经唠叨很多次。
汤圆见势就要撤，却被老妈揪住。
“你等等，你的事，还没完呢。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汤母一想起女儿遭遇的一切，就后怕，“你说你干的都是什么工作啊？你上哪儿招惹的那些人？你以为你是猫，有九条命啊？”汤母摇头，“要不是张慕之替你挡着，你是想我跟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汤圆最怕的就是老妈担心，要不是老妈对张慕之太有敌意，她实在过意不去，她是绝对不会坦白的。“妈，都过去了。那人精神有点问题，所以才--”
汤母强势地打断了她：“少废话。给我约张慕之，就说我要请他吃饭。”
“啊？”汤圆被老妈这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给怔住了。
“虽然他犯的错，不可原谅，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妈也不是不开通的人。就冲他紧要关头挡在你身前这点，这个男人就嫁得过。”知女莫若母，汤母与其说是催婚，倒不如是逼着女儿早做决断，“既然选了，就不要三心二意了。那个人再好，他心里没你，是没用的。”
自从回国，汤圆就一直努力屏蔽掉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冷不丁被老妈提起，她很有些难堪地垂眸，只想借着玩笑话抽身：“妈，你肯定是更年期综合症，前几天还在赶人，才六亲不认地抽了我，骂我瞎了眼，现在居然扭头就来催婚了。你到底有没有立场啊？还是买两盒静心口服液喝喝吧。”
“少给我绕！”汤母冲着女儿的屁股啪地一巴掌，“赶紧地打电话！人家救了我女儿，我摆上一席道声谢，总是应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