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无奈地看了眼项邺轩，终是不情不愿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车库时，项邺轩在明暗交替的瞬间问道：“伍小薇现在在哪？”
汤圆早料到他必然是会问的，条件反射地摇头。
“你觉得你是在帮小薇？”项邺轩看着她的侧颜，眼神很犀利，“婚姻不是儿戏。伍小薇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连离婚都不露面。也就明子脾气好，顺着她。换做别的男人，说不定就赌气签字了。”
汤圆气急地扭头瞪了他一眼，一脸难以置信：“你竟然觉得是小薇姐错了？”
“明子的确不该同情心泛滥，把小文招进E文。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他们俩还不至于有什么。伍小薇太过激了。她这样，也许是为了以退为进，可是，她这分分钟都是在玩火。如果这是一场攻城战，她主动弃守，恰恰是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项邺轩这副就事论事的模样，恁地让汤圆不爽。她不满地嘟囔：“果然是物以类聚。”她引用小薇的话，反驳：“你们男人都觉得只要没有上床，就是清白的？我原本也在想，小薇姐是不是太决绝了。可是，刚刚看到易明德护着小文的样子，我才发现，小薇姐太了解她的枕边人。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暧昧越走越近，钝刀割肉，还不如畅快淋漓，快刀斩乱麻。”
项邺轩深看着她，喃喃：“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汤圆的心没来由地突了突。
“你是因为我对钱盛楠的态度，让你失望了，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
早秋，明明不冷，汤圆却暗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支吾：“好好的……扯我身上……干吗？明明是……说小薇姐。”
“好。我们就说伍小薇。”项邺轩索性侧过身来对着她，咄咄逼人状，“你如果真想帮她，就劝她回来。拿掉孩子，相信明子是会体谅她的。既然都根除了隐患，她还有什么理由把丈夫拱手让人？”
汤圆被噎得不行：“你以为小薇姐……”她吸了口气：“拿掉孩子，不会心疼吗？我是一路陪她走过来的。她心里有多苦，没人比我更清楚。什么叫明子会体谅她？你这么说，就是觉得孩子是易明德的，甚至是小文的，恰恰不是小薇姐的。”
她呼吸难平：“这恰恰就是小薇姐出走的原因！易明德对小文暧昧，让小薇姐觉得她才是多余的。而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这种钻心之痛，你根本无法感受！”
项邺轩理亏地敛了眸，可嘴上还是不含糊：“我并没说，明子没错。我只是不认同小薇的处理方式。她是女人里面少有的明白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理性地拿掉孩子，赶走小文，和明子修复关系。这才是明智之举。”
汤圆沉默了。所谓理智之举，她想到了，小薇同样也想到了。可惜，女人面对母性，做不到完全的理性。她执拗：“错的是易明德，小薇姐没有义务站在原地等他回头，更没义务委曲求全地修复和他的关系。”
项邺轩嚅唇想说点什么，可汤圆的手机铃声却不巧地透过蓝牙响彻了整个车厢。
汤圆低眸，液晶屏上跳跃着“张慕之”三字。她下意识地瞟了眼项邺轩，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窘迫。可瞬时，她就在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
时至今日，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了，她凭什么要做贼心虚？
项邺轩瞥见这个名字，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而汤圆已经咽了咽嗓子，故作镇定地按下了接听键：“喂，慕之。”
“圆圆，你还要多久过来？需要我叫驾驶员接你吗？”车载音响的立体声，让张慕之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款款柔情。
项邺轩听着，剑眉像簇了阴霾，深邃的眸像两汪暴风雨前夕的深潭，直勾勾地将她看着，直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不用了，我开车了。我回趟公司，就过去。大概……”汤圆定睛看一眼时间，这才惊觉竟然都快六点了。六点是张张萃文定给儿子的用餐时间。保姆阿姨会准时送餐来医院，平时都是汤圆照料的。
她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慕之，我把时间给弄忘了。”她紧张地看一眼前方，晚高峰，高架堵得很，“有点堵车，我尽量早点赶过去。要不，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她一着急，就放开刹车，紧跟着前车，生怕叫变道插队的车子捡了空隙。
“小心左边！”项邺轩毫无征兆地爆出这么一句，惊得汤圆差点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他明明是故意的！故意让张慕之知道他的存在，成心给她找茬！
汤圆忿忿地扭头瞪他。
项邺轩却阴着脸，清淡地与她对视。她终究是败下阵来，蓦地抽回了目光。
“圆圆，怎么了？”张慕之的声音，焦急中透着一丝慌乱。
“哦，没事，有辆车违规变道，你放心，没蹭到。”汤圆报完平安，终是觉得哪里不妥。她现在是半点都不忍心再伤害那个为她伤得只剩半条命的男人了。余光瞟一眼项邺轩，她咬了唇：“是这样，我去E文找易明德了，正好遇上……”她敛眸，顿了顿：“项总。方送小文离开了，我顺路把项总送回公司。”
这样坦荡荡地主动报备行程。用“慕之”和“项总”这样近乎楚河汉界般界限分明的称呼，表明亲疏之别。张慕之哪怕心里再忐忑，也像吃了半个定心丸：“哦，那你慢慢开车，注意安全。我等你一起吃饭。”
汤圆张唇，那个“不”字都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点头：“好，那我先挂了，等会见。”
“等会见。”
张慕之的声音落下去很久了，副驾座上的男人还是一脸阴沉的，如同一尊泥塑。
汤圆刻意不看副驾座，只专心致志地随着车龙，一点一点地挪移着。
沉默是难堪的。
汤圆摁开了车载电台，DJ不合时宜的嘻嘻哈哈，恁地让人心烦意乱。
“为了顾及张慕之的感受，你可以当我是透明的。这就是你所说的快刀斩乱麻吗？”项邺轩的声音很低沉，隐在聒噪的电台音乐里，颇显凄冷。
汤圆扯了扯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从来都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既然在ICU里，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理由再跟身边的男人纠缠不清了。
“汤圆，我在跟你说话。”项邺轩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分明是动气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如果真的对我什么都没有，压根用不着摆出这种姿态来。你觉得张慕之可以为你去死，所以你要以身相许。那如果那天扑上去救你的人是我或是荣乾乾，你又会怎样？感情不是报恩。”
汤圆也动气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况且，我根本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我和慕之的事，是我的私事。你没资格指指点点。”
项邺轩噎住，只直勾勾地把她看着。半晌，他才怒气冲冲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女人狠起来，真是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
汤圆承认她的心被他骂得狠狠揪了一把。她的声音弱了下去，颇是带了几分无奈和无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跟……”她硬了硬嗓子：“男朋友报备了一下行程，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如果让你不快，我很抱歉。但是，你不该莫名其妙地在我打电话时插嘴。”
她扭头，终于接过了他投过来的刺辣辣的目光：“这样会惹慕之误会。所以，我才不得不解释。如果没顾及到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项邺轩被她接连两句抱歉，噎得满脸阴霾。“男朋友？”他喃喃，深邃的眸子蕴着细焰。
汤圆笃定地点头：“或许是我之前跟你说得不够清楚。我跟慕之在一起了，是很认真的在一起。不是你以为的以身相许这些。”
项邺轩的眼眸似被怒火吞噬，霎时就熬得泛红。“认真？”他成了复读机，一味重复着她的话。
汤圆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车流，抠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点头，只觉得脖颈有些发硬。这种尴尬，她实在难以忍受。她呼了口气，试图岔开话题：“我们换个话题吧。”
“你爱过我吗？”项邺轩的声音浮在电台噪杂的金属音乐里，有种别样的凄清。
一定是路况太糟糕，堵得太厉害，不断地走走停停。汤圆都觉得她整个人踩刹车踩到有点僵硬。“我们换个话题好吗？”她扬声，很想一脚踩下油门，冲出这种焦人的尴尬，可惜，前面堵作了长龙，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就如同眼下的困境。
“项邺轩，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已经分手了！”她索性踩下刹车，挂下P档，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他：“你真是个生活在过去的人。钱盛楠离开了你，你就怀念了她十年。我离开了你，你就纠缠了我好几个月。可是，真当你拥有的时候，你从来都不懂得珍惜。在你的眼里，只有过去！”
她摇头：“可我不同，我要的是现在和未来。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太累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项邺轩的脸，阴沉沉的，让汤圆看着都觉心惊。
后面的车狂按喇叭。
汤圆看一眼后视镜，想重新挂挡前行，却不料项邺轩竟然抠着车门，闷沉沉地喝令她“开门。”
高架怎么能下人呢？汤圆震惊地看着他，却不料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越过她，开了车锁。在她猝不及防时，他已推开了车门。
“项邺轩！”她的呼唤，被他砰地摔门给堵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