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惊心动魄了,人们麻木的愣症着:刚才还是活生活香大约是认错郎的仙女在这么多人的眼前以雷电的速度,义无反顾的勇气跑向神水湾的那一刻,人们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不好啦!有人跳水啦,救人啊……救人啊……”
“快来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人们大呼小叫的。水边炸鄱了锅。
扑刺刺,扑凌凌。郎山塔尖上的鸽子腾空掠起,如一群灵动的飞神,又如银河的鹃桥的生灵降临人间,它们在神水湾的上空盘旋,咕咕咕的鸣叫着,水面上处处地刷着来回往返的的精灵。
是人们的呼叫唤醒了水中人的意识,还是上空的精灵诚心诚意地感动了她。水中人又露头了,垂直黑发蔽住了她的脸。她用劲地甩动了一次,水珠淋出多远,最后,她向岸上慌悚的人们最后静静地看了一眼,沉了下去。大面上一串串的气泡喘了上来,一串串的气泡串了上来。
岸上的人有的在脱衣服,有的在找竹杆,乱糟糟的。呼喊声传得更远。
在郎山的麓下,哀伤缠绕得真正的一个人昏昏噩噩,从叶花村到郎山庙走了多久呢,他不知道。回忆起来,两脚沾在路上的时候不多,尽是一些沟沟坡坡,林林草草,高玉米矮豆子的。像一只掐了头的蜂子,四处瞎碰。在一条河的旁边,他偶然地见到了一条刚刚死去的鱼。他蹲下总结了半天,这条鱼离水流也就是不到两步吧,却像是山峦重重,等着干死了。而自已就是一条这样的干鱼。
他沿着石阶上去,一定要卖一柱最贵的香,插在菩萨前的香炉上,重重磕头,祈求她保佑自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远处呼叫救命的声浪如此地刺耳,尖锐。他的第一本能地反映是辨别声音来源的大方向。大方向确定后,旋即来了一个180度。平时的整齐排列的石阶是曲尺上标准的刻度,通过它们可以丈量上山的永远的距离。但眼下却成了拦着下山的蜘蛛网。何时能冲破一道一道的网呢,他采取了东北苍狼的飞跃。五六个石阶一次次的跳远。下了山,是一条通往神水湾的平坦的路,风在耳边呼呼地的,树逆着他在比赛。迎面而来,擦过他身边向后跑去。他的行动是父母在他心里种下的永远的格言;人在难处拉一把,强起上庙把香插。更不用说救人了。
在他到来之前,已有两个小伙子展开了救援行动。一个鼻子旁有黑痣的小伙子先进入了水里,但他的游泳技术不佳,自个在水里手脚无序地打澎澎还勉强凑合。一旦下到水底,就是捉襟见肘了,喝了半肚水,连滚带爬地上了岸。另一个算是人高艺胆大,在岸上目击者的手指的划定的范围内,潜下了两三次,都没有摸到。秋天的水还是很凉的。个高的人在打着哆嗦。石砣的衣裳算是扒光了。留下了一条白裤杈。他问一个老者:“她在那个地方跳下去了?”老者用手指在水里括了一个大致的圆圈儿:“在这儿跳的,又在那儿露出头来的。”石砣估计着。神水湾可能是个上宽下窄的梯形,人跳了下去,是在梯形的边上。人在水里没命的挣扎着,不知不觉地向深处滑去。石砣涉过了白花带,用脚探着水底,冷不防地钻入了水底,一阵激流的涌动。涌浪无休地四处波动。岸上的人们的表情复杂多变,猜测着不可预知的结果。老者说:“这次可十拿九稳。”一个脑后留有发髻的中年女人说,“那可不说不定。”一个中年男子说:“要不咱打赌。我输了,送一瓶老烧酒,如何?”
正嚷嚷着,湾的深场的一处的水翻动起来,水波复兴起,一个脑袋“哗”的破水面出。正是石砣。他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水,另一只手攥着水下的衣裳。早先跳下的高个子一个鱼挺地游了过来,帮忙地托着。两人到了白花带,石砣一使劲,把一个人抱了起来,抢到了岸上,放到了草地上。才一放下,女们“呀”的一声,把脸别了过去。石砣茫然不知。边上一个人碰了碰他的大腿。他一看,脸忽的赤红,自己的好好的裤衩上下裂开了大嘴。他夹紧了裤裆,低头弯腰地跑走了,去找自己的衣服。
女人们拢了上来,到了她们发挥她们的作用的时候了。一位老人分开了女孩的脸上的头沾贴的发丝,手背擦着上面的水珠,说:“闺女啊,你咋能这样啊!”
一个穿戴考究的年轻人挤了进来,他肩上扛着一根长长的竹杆。他的竹杆往地上一杵。对躺着的女人横竖一端量,失声道:“媳妇……是……”
旁边一个快嘴的中年女人说,斜楞着眼:“这是你的媳妇吗?你还不快……”
考究的年轻人歪嘴斜角地赶急分辩:“不是,不是……不是我的媳妇……我看好像是谁家的媳妇。真吓人!肚子太大了。”
快嘴的女人说:“不是你的媳妇,你又放不出个响当当的屁来。离远点。我们正在抢救呢。”考究的年轻人退去了。十几步后他的竹杆一扔,一瘸一拐地自顾自地说着:“一脚把我揣炕旮旯里,又半宿拉夜地跑神水湾寻死了。害得我一宿没有睡觉,走了20多里。多么漂亮的媳妇啊。我硬是连碰都没碰一下。到手的肥肉就这么丢了。我亏死了。死了活该!”
石砣穿好衣服跑了过来,搭上第一眼,就胸闷气短,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冰凉透顶。抱着她的头哭嚎;“呜——呜——草灵妹子,你咋不等等我,就跳湾了。呜呜——”
石砣哭得震天震地,人们都开了窍了,救了半天,她是他的媳妇啊。擦脸的老太太说止住了他:“别哭,别哭。赶急控水,把肚里的水控出来。人或许还有救呢。”
石砣木木的,若一根湿淋淋的硬橛子,不知插在那里。
找块大石头垫着往外控水。一个人说道。
石砣灵机一动,坐在地上,两条腿向上弓起。三个人扶起草灵卧在弓起的腿上,老太太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口齿清楚地念叨:“闺女,我的好闺女。使劲地吐吧。头顶的太阳蓝天等着你;脚下的大地神母等着你;家里的爸爸妈妈等着你;一心爱你的小伙子在等着你;我们大家等着你。啊,使劲地吐吧……”
石砣身后的中年女人也蹲在老太太的身旁,加入了和念的音符。
更多的人一起合唱,成了滔滔的河流:
“……使劲地吐吧。头顶的太阳蓝天等着你;脚下的大地神母等着你;家里的爸爸妈妈等着你;一心爱你的小伙子在等着你;我们大家等着你。啊,使劲地吐吧……”
“哗”清清的水流喷在了石砣的腿旁,一口,两口,三口……腿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清亮的水湾。石砣的双膝有了不一样的令他欣悦的感觉:她的肚子瘪了,瘪了。真的。
真的,瘪了肚子的她又成了一个最美的女人了。
老太太向他打听这女孩跳水的原因,石砣说:“一言难尽呢,我刚从关东回来,以后会明白。”大家不在说什么了。石砣向高个子小伙子,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向老太太,中年女人也表示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向参与救援的人们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在神水湾的一隅,他和她,静静地相伴,他静静地抱着她。
天空没有一丝儿云,如水洗得那样的清爽明丽。太阳灿灿而娇美,大地沐浴在它的和旭的光华之中,大地的神经在一点一点的复苏,河流汲取了大地的血液加快了它的流淌。所有的庄稼,秋草,树木都在舒枝展叶,它们的大大小小的叶子上都渡上了一层明媚的银光。一切都那么令人向望。石砣抱紧了草灵,她的体温因着阳光的爱抚在为生命而添枝加叶。她的血液因着阳光的温度而开始了正常的流淌。
游人们对着神水湾评头品足:“今天的神水湾太清了。你瞧瞧,这鱼多大。映在水里的郎山塔多清楚。它上面的鸽子多好看!真是神水仙景啊!”
石砣向神水湾看去,白花带绕满了神水湾,银白银白的花儿似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洒在了平静的水面上,秋风吹来,雪花颤颤微微,飘飘渺渺,如醉如梦,美仑美幻。那是妹子草灵,那是草灵妹子。
后来,人们看见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背着草灵迎着阳光走了。一对白色的鸽子在他们的头顶咕咕地叫着为他们送行。他们还听到了一首深情的歌:
“山尖尖来,水汪汪,哥哥妹妹泪相望,睁一睁眼吧,灵妹妹,听我为你唱一首歌,为了我的歌哟,妹妹呀,你也要活在这人世上……”
哥声苍凉沙哑,时断时续,经过了树叶和庄稼叶子的多层地过滤,更是添加了秋霜的意味,与这和谐的美好的秋日大相径庭。使人们不禁泪眼婆娑……
那天,正巧我姥姥和我妈也来到了郎山,姥姥牵着我妈的小手,向着神水湾走去,一遍一遍地听到了这首动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