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傍晌,石花的妈妈回来告诉说石花根本没去过她舅舅家。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有胳膊有腿的10岁女孩就如同早晨看到的一滴亮晶晶的露水,还没延续到晌天,连痕迹都见不到了。对于近期村里发生的如此严重的事件,许多人表示出了热烈的关注。也激发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在街头,村长的老婆挺胸凸肚比比划划,唾沫星子乱飞引得一些女人的赞同:“现在城里人工厂开多了,缺乏女工。大户人家缺少丫环。这孩子指不定让他们给带走了。”在巷尾,张牡丹摆出了一副见多识广又不失心思缜密的神情,让人们对她刮目相看:“咱村的人都知道四年前,草灵的大弟涛涛到舅舅家出门,傍晌一个人在在村边的路上玩,再也没回来。现在石花又是一个人在小树林里不见了。这事真蹊跷啊。我敢断定,这一定是伤天害理的人贩子所为。这些比养的东西,专们靠贩卖人口挣钱。不得好死。”她的这一番声讨人贩子的言论博得了人们的共鸣。
朗山周围的的大街面上都张贴了寻人启事,上面用正规的毛笔字写着:皱石花,女,十一岁,椭圆脸,大眼睛,缺了一颗挡门牙,说话跑风撒气。右嘴角旁有一黑痣。赶庙会那天走失。有见到者或提供线索者请与叶花村的秦玉枝或邹草灵联系。本人定有重谢。
两天后,话婆子迈去着小脚急匆匆在街上走着,有人瘪挼着嘴嘲笑:“你瞧瞧,她走路倒悬悬的,像是抢屎吃似的。一定又有什么新闻消息要广播了。”
话婆子确实有新闻要向妯娌传播。而这个新闻的来源正是自家男人用他的肉眼拍慑到的。
林海达,也就是林雅兴的二叔,一年之中有大半年在外经商。说是经商,就是肩膀上扛一根扁担,把龙黄城的糖果和一些小商品挑到潍坊去。一来一去至少得半月20日的。在那个年代,交通极不发达,信息闭塞。甲地的商品到乙地去,大部分还是肩挑人背。林海达挑着100几十斤的货物,一路上,10里地一歇歇,连续不断地往返于龙黄城和潍坊之间。这天,他送完了货走在归家的路上,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山路上,一个大约十岁上下的小女孩与他擦身而过独身一人向着山中去了。当时太阳离天际线还有一竿子高呢。他当时还疑惑:荒山野岭的,一个单身小女孩上罗山干什么?进了村,他读了大街上贴的寻人启事,“咣当”一下,脑中映像的快门一下了打开了。
“你说,他见到的小嫚会不会是你媳妇要找的那个女孩呢?”
林雅兴的母亲逐摸了半天,问:“小女孩的模样和寻人启事上的说的一样吗?”
“我问了好几遍了,他与小嫚打碰头的时候看了一眼,模样和贴子上说的差不多。话婆子证实道。”
“这就奇了怪了,罗山离咱这儿七八十里路。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到罗山干什么?光走路也能把人累得半死。”林雅兴的母亲说。
“我也不信。世上光有说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人们都说罗山皮皮狐狐的多。那儿还有个半仙洞。听说里面还住过仙人。仙人用过的石凳,石床,石盆……”
“可你说过,我兄弟见到的只是小女孩一个人,没有人领着啊!”
“我也心思不个道道来。可你的小叔看得真真的。荒郊野岭,日头眼看要卡山。就那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嫚直奔大山里去。你说,在那个时候,谁家能让自已的孩子满山满岭地乱蹿?这不胡闹八抬吗?”
“咦,你说还真有道理。我就让人捎过信去……我总觉得我们家对不起儿媳妇……”
三个人抵达罗山山麓时,山上的迷雾刚刚褪去。除了两个女人以外,还有一个男性——村联防队队长。他们从半夜月亮时启程,一气撂了七八十里路。月暗了,日亮了,人也焉了。三人重重地把身体放在凉丝丝的冒着水珠的凸石上,大口地吞咽着石花妈带来的葱花油饼。特别是联防队长,那饕餮的样子,让这两个女忍不住发笑,认为他一定是30天没吃饭了。
草灵仰着脖子看了半天,完全被眼前大山给迷往了。惊叹道:“这山太高太大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山。你看,山顶的云彩都过不去呢。”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山顶。果然云雾缭绕,烟雾弥漫。影影绰绰。宛如一个蒙着面纱的美女在那儿俯瞰着大地。而臃肿的山体,更是绿树葱笼,层澜叠障,岩石裸露,涧水潺潺,鸟雀飞腾,暗香浮动。人未进山,先闻仙气。树上的一滴露水掉下来,也疑似仙人赐与凡人的一星甘露。
联防队长说:“草灵妹子,这么大的一座山,咱上哪能儿去找呢?”
草灵说:“我估计啊,一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山洞里掩着。咱见人就打听,只要是洞就找。”
石花的妈妈明显得憔悴多了。鬃发上添了几根白丝。她对草灵说:“大嫚啊,你婆家捎来的信可信吗。我那小嫚从没出过远门。更不知道这儿有个罗山。她傻里傻乎地疯到这儿来干啥?”
“我也不大相信。可他们说有人亲眼见过一个小闺女独独一个人进了山。模样和贴子上写的也差不多。咱们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三个人沿着一条进山的只有一步宽的小道没入了绿意苍苍的山间。许多的时候,他们不是在走,是在大跨步,跳远,手脚并用的攀登。一旦遇到疑似洞口抑或深沟的不明处所,石花妈妈和草灵轮流叫唤:“石花——妈妈来了——,石花——姐姐来了——”深情的唤声在山间空谷回荡。涧水淙淙,草木呜咽,鸟鸟雀低旋,大山仿佛在颤动。
一只山山鹰“唰”的一下从高空俯冲下来,一群小鸟儿呼啦啦四散逃去。一个老者从林中闪现在他们的面前。老者鹤发童颜,挑着一担水,走在那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那清凉的水把三张干渴的面容纳入了水中。草灵向前问老者:“大爷,你从哪能儿来呀?”
“半仙洞——”
“你见没见过一个10岁左右的小闺女。就是椭圆脸,大眼睛。在右嘴角旁有一颗黑痣。”
“她呀,”老者眯缝着眼想了想:“见过。”
“见过?在哪儿?”三个人立时来了精神。三个人眼巴巴地瞅着老者的满是胡须的嘴巴,宛如若那满是胡须的嘴巴是一片莽莽苍苍的松林,而小石花就藏在这松林里。
“在白云洞里。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来的。”
三个人按照老者的指点越过了三四道深沟爬过了两座高而陡的山壁,绕过了一处深潭。老远就看见半山腰一个黑魃魃的洞口,洞口上方戳着“白云洞”三个黑体大字。
他们攀爬到洞口处,洞口数米外有一颗杜粟树,树杆有人腰那么粗了,枝繁叶茂的。树下是一潭水,四周用石头围起来。潭水极为清澈,水底下全是鸡蛋大小的圆石子。潭水虽小,(也只有两铺炕的面积)鱼儿的数量可不少。大鱼儿拇指那么大,小鱼儿形似柳叶尖。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行动自由,无拘无束。似乎永远长不大。
他们躬身弯腰进了洞。眼睛黑上一阵才看清一个小人儿倚着光滑的洞壁在打盹。
石花的妈妈一步抢上去轻轻抱起孩子细声说:“嫚儿,醒醒,跟妈回家。”
石花一激凌睁开了双眼,尔后死死地搂住了:“妈妈,你可来了。我还因为见不到你了呢。”
联防队长觉得孩子安然无恙,放心地出洞看鱼去了。
草灵的此刻的心情恰如学生在数学题,一连做了好几天,方程列了一大堆,却是解不出答案。现在就等着石花在解疑答惑了。而石花所给出的答案更使她俩神秘莫测了。
石花在树林里方便了以后,正打谱回到草灵姐的身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到了她的跟前,这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如满月,樱桃小嘴,扭着水蛇腰。穿着一身红花绸缎。她笑道:“你是叶花村的石花吧?”
“是啊。你是谁?”
我……快成你的嫂子了。我和你哥一块回来的。
“我哥回来了,他在哪?”
“就在山下面。你哥让我来找你。他还带了好多钱呢。”
石花裂开嘴笑了,在地上蹦了三个高儿。她要马上见到哥哥,你干吗不信守誓言呢。草灵姐多好啊,刚才在佛塔旁她还想哥哥来着。差点掉泪珠呢。她想对女人说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草灵姐。可女人的手缠住了她的手。就跟着女人几乎脚不沾地的到了山跟下。到了山下,并没有哥的踪影。女人说哥正走在归家的路上,她就跟着女人一直奔去。最后来到了这个山洞里。她哭着闹着要回家。女人就吓唬她:要把她吃掉;要把她哥吃掉;要把她妈吃掉。还说草灵是孔雀东南飞……
“你每天吃什么呢?”妈妈问她。
“鸟。就这些。一天送一次。”
她坐的地场放着几块玉米饼子和三四块半生不熟的地瓜干。
一出了洞,石花的妈妈对着石洞跪下嗑了一头,嘴里念念有词:“感谢大仙,感谢大仙……孩子好好的。”
草灵似乎懵懵懂懂的,摸不清理还乱的样子。
回到家的草灵把这次的罗山之行向父母进行了禀报。母亲的泪水就像夜间奔着灯光而来的飞蛾,扑了一脸:“我的涛涛要是有这样的运气多好!——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