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朱门前，微弯了身子，问门口小厮道：“请问公子可在？”
小厮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摆手道：“不在。你快走吧。”
“...”女子踟蹰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往小厮手上塞了银子，道：“劳烦你了，若是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小厮收下银子，脸色明显好看了些，左右看看，便低着声音对女子道：“姑娘可有急事？公子前几日南下，怕是一时回不来。”
女子面前刹黑，嘴唇苍白，嗫嚅了会方惨白着脸道：“既是如此，倒也无事了。”
小厮闻言，奇怪的看了看女子，也不多话，兀自站到一边去了。
女子在门口呆立了良久，只道头上太阳灼热，心内却是拔凉。待双腿不住打颤后，方咬紧了下唇，默默离开了。
女子径直来到了衙门，又是掏出了不少银子，方见到了鸨母一面。
牢狱内阴冷，鸨母却只穿了几件单薄冬衣，瑟瑟缩在墙角；里面也可见皮包骨头的老鼠跑来跑去，气味难闻得紧。
见到对方，俩人皆是鼻酸，女子蹲在铁栏边，紧紧握着鸨母的手，半晌却是说不出话来。
鸨母好容易稳了稳心神，吸了吸鼻子对女子说：“你在外面可好？”
女子不答话，一个劲的点头。
鸨母幽幽叹了口气，本想摸摸女子头发，可伸到一半看到手上污渍，又收了回去：“我是出不去了，你在外面也莫做这些生意了。找个忠厚不介意你过去的，就嫁了吧。”
女子再是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落：“您在说什么呢。又不是杀人偿命的事，哪就出不去了呢？”
鸨母理她，自顾自道：“将军是个性情好的，可他那种人，哪里..”见女子哭的愈发厉害，鸨母柔了声音，退了一步：“若他真对你好，那也算了吧。”
女子止了哭声，红着眼对鸨母说：“妈妈，您且信我，过几日，定会将您接出来的。”
鸨母听她语意坚定，不再多言，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知道了。你走吧，这种腌臜地方，待久了不吉利。”
女子又留了会儿，等衙役不满催促了方不舍离开。
那日被打的男子虽不是什么达官贵族，不过却咽不下这口气，四处打点，又安了些莫须有罪名，竟是将鸨母直接定了死刑；女子知道消息后，赶忙加紧到各处托关系，不过几天，嘴上便急的起了几个燎泡。
此时，边境战事已结束。
将军班师回朝。
那日，却是一改晴好天气，城内下了朦胧细雨，在城门口迎接军队的百姓黑压压挤了无数，踮足翘首只待一睹将军英姿。
女子被挤在最外围，横竖看不见里面的人。只道一会脚步如雷，前面的人难掩兴奋之色。再过一会，人潮渐渐散去，却是再不见了军队。
女子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后回神抬脚便往将军府走。
雨已停，女子在将军府门前等了一下午，却也不见将军出来，倒是那门口的小厮奇怪，走上来问：“姑娘过府有事？”
女子勉强扬起笑，刚想往小厮手里塞银子，便被小厮躲了过去，她也不坚持，收回了手道：“将军可在？劳烦帮我通报一声。”
她话还没说完，小厮便打断她：“姑娘找错时间了，将军最近不见客。”
女子茫然，连忙道：“我有急事。”
小厮摆手：“那也不见。”
女子恍惚，见小厮转头欲走，牙关一紧，直接弃了伞直接跪下。小厮扭头一惊，跺脚道：“你这是作甚？！将军真的不见人！”
女子惨淡一笑，半低下了头，喃喃道：“无碍，我便等到他要见我那一日。”
小厮闻言，见她不听劝，便走开了。
女子身子直打颤，她知道自己在豪赌，时日不多，可她已无路可走，能依靠的，独有此人。
女子不知已跪了多久，只道眼前一阵发黑，双膝早无知觉，幸有小厮看不下去，给了自己些吃食，方勉勉撑下去。只是，将军仍未出来。
那日，女子忽听到身边马蹄声响起，顺眼看去，前面一人着内臣服饰，身后并十余侍卫。
他们策马至将军府前，早有眼见的小厮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一大帮人蜂拥出来。
女子挣扎着起身，缓慢走到前面。
将军身着月白长衫，脸色是难见的惨白，他走在最后，步履略显蹒跚。见到将军，内臣立即扬笑，道：“将军可快接旨，是好消息呢。”
男子闻言，对内臣点了点头，与身后下属皆跪了下去，女子本是呆站着，一小厮连忙拉扯着她使她慌忙跪下，旋即便听得内臣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女子微抬头见将军脸上浮现了淡淡笑意，接过了明黄诏书，眼前一阵恍惚。待他起身后与内臣寒暄几句后，仍是怔怔跪着，便见将军往自己看来，蹙起了眉，低声问旁人道：“那女子是谁？”
“不知，早两日在这跪着的。”
“是吗？”将军偏过头，语气淡漠：“若无要事，便打发走吧，府前不成样子。”
“..是。”
“将军性情，是最凉薄的。”
“若他真对你好，那也算了吧。”
是谁在她耳边细语，女子怔怔想到，只觉眼前一片朦胧。
见着将军转身渐渐走远，女子却身体一颤——竟已过了两日？
她口中一片腥甜，还不等那小厮扯着自己起来，，便慌忙起身踉踉跄跄往远处跑。一路上，心跳如雷，女子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当日鸨母唱的那句“满怀痴心尽许空，可怜有情人，识人未清”。
“那鸨母也真可怜，得罪了人就落得如此下场。”
女子倏忽停下了脚步，双眼空洞；半晌蹲下了身子，喃喃道：“原是我未醒。”
那簪子，收不回来，也送不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