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们死啊”一直沉默的李承道打了个哈欠，语出惊人。
“自己的同伴比自己弱就能把人当做仆人摆布，他连眦睚必报的小人都不如吧；至少小人还知道自己是个小人，他连自己是个军人都不知道……不学会思考，他终究是个没用之人，被他人利用，就像今天送死一样”顿了顿，李承道嗤笑一声“等到他成为将军的时候，哪天被人骗去刺杀你父亲，他还会理直气壮地怪你父亲辜负了他，不许他做这做那的”
秦忠这样的未来或许只是李承道胡扯，但绝对有这样的存在。
能打的人绝对是军队里长官喜欢的存在，那么正常状态下这种穷到当裤子的地方，长官不能给他多发几块银锭，就只能用娇纵来奖赏了；不正常的军队不正常的将军，更会高兴自己得一悍将。把这些欺凌之类当做小毛病，总会有一天，他会犯下将军也无法兜着的大错。
那么，起因又是什么呢？身为军人的成年人，难道还需要像小孩子一样时刻打着骂着教育着？不可能吧，他们已经成年，就应该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要求他能够成为哲学家，但，至少得明白，一些事做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要求过多了，十全十美的人是不会存在的，尤其是军队里”李承乾耸耸肩，轻声说了一句。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说明他帽脑子还没有被儒家的学说给腐蚀透。不过，终究有几分不如人意。
“不奢求十全十美，也得要非同一般的才能，不止是军事方面，甚至要超过皇帝”
“比如呢？”李承乾挑一挑眉，双手撑在身后仰着身体望向天空。
无月无星，这个夜晚依旧澄净；下午时四处飞溅的鲜血，不足以侵扰这一片未曾被人类踏足的净土。
“军队是准备用来杀人的，所以很多时候要求将军要比皇帝坚强，要比皇帝有勇气。不能犯错，否则付出的代价是属下成千上万的生命，与成千上万的家庭；一旦犯了错，又不能逃避消沉，任由错误扩大造成更大的伤害。事态结束，还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造成了人员伤亡失去了信任，是最不容易拿回来的”
夜空寂寥，李承道淡淡的嗓音在空中轻轻地回荡，无处不在。
“那个秦忠对秦二的欺凌行为不止，积怨到最后，应该有一定的可能，会导致秦二在战场上对秦忠忽然刀剑相向，让其他不明真相的士兵对身边的同伴产生怀疑，从而影响整个战局”李承乾接过话头“或许会是这样的结果，没错吧”
失了一颗铁钉败了一场战争灭亡了一个国家，李承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广撒网，总归会碰到一个两个。比如，现在的李承乾。而这种未来，不可否认。
“思患而豫防之，秦怀玉不能够做到的话，就一辈子做少国公吧”
说出这话，李承道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的语调，令李承乾都觉得有些过分了。秦怀玉刚才多大啊，他就要求这么高。
“他比你还小啊，对他是不是太苛刻了？”李承乾忍不住为秦怀玉打抱不平。
“很痛的”李承道指着自己脖子底下的那条白色绷带“所站的位置越高，就越要辛苦。他要是想偷懒，就退下来，左右没有人逼他上去”
“就不能换个方式？这样很容易事倍功半的”李承乾不赞同他做事的方式。
自己付出了疼痛的感觉，别人却无法领悟，往往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我与他的关系，还没有到伺候爹娘那样变着法子为他着想的地步”
说着，李承道看向那边安然沉睡的小小女孩。
她比之秦怀玉，还要差些。
一直听着李承道说话，这时他又居在这样的时刻中忽然发愣，抬起头来李承乾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黑暗中看不清女孩究竟是何样的睡颜，两个人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她缓缓而又有规律的吐息声音。
这是第一天，她似乎还不能从过分接触中回过神来，所以一天下来过得很累。
“知道我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要两个人一起带出来吗？”
李承乾顺着李承道的视线分心去看，再听见他说话时已经是皱起了眉头“培养感情？”
“为了将来，你父亲归去以后，还有人记得那些再也聚不到一块的兄弟姐妹，知道自己还有娘家人……”
“那你呢？”李承乾忽然打断他的说话“你这样吓唬遂安，也是因为你与遂安的关系，没有到让她不害怕你的程度？”
“遂安生性纤细，这样应该是你与她最快的相处手段……”李承道笑了，语气中真真切切的透着无所谓的心态“至于妹妹你觉得临川一个，还不足够我受的？”
“那你就让我受啊”李承乾愣了一愣。
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不假，不过不代表是就是要一视同仁吧。谁都会有私心，李承乾不认为自己会是例外的一个。何况，祖父与父亲广撒种，同龄甚至比自己小的叔叔也有几个，哪能一个一个地照顾得来。
“你是老大嘛，不该你受着还要谁来承担”李承道顿了顿“这也是……你成为太子的代价”
“皇帝太子什么的，不都是孤家寡人的吗”
李承乾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有些沙哑，含着一抹淡淡的悲哀。黑夜里李承道看着他的侧脸，耳朵里回响着他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无言。
孤家寡人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皇帝，李承道的确无言以对。那么，李承乾选择了苏依儿，看起来也有自己的打算与考虑在里面。换句话说，苏依对他而言，并非李承道随便想想那样简单。
没有整理思绪导致的一时语塞未能持续太长时间，回过头李承道继续看着天“你从未失去或自由，所以你将自己拥有自由当做理所当然；换成你当做主角就是，你没有听说过又皇帝做到善始善终，所以你将皇帝孤家寡人的形象当做理所当然”
“难道你见过哪个皇帝不是孤家寡人？”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听过但你没有听说过，也没用”
“别搞得你真听说过一样”李承乾温和的笑了。
显然，他并未将李承道的话当真。李承道懒得与他解释，话题一转回到原处。
“别一味的找理由了，犯了错不轻易承认甚至想要掩盖过错的典型之一，非皇帝这些统治者莫属”
“喂喂，历朝历代的君主们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开玩笑的语气，李承乾不承认，同样也不想去拼命不否认，他只想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毕竟，下意识地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叔父，李承道的父亲，李建成。
这个结是客观事实，李承乾无论如何也不能忘却。而谁对谁错，在李承乾心中已经不重要了；再者说，评论自己的父亲，这个年纪的他，不明白细节的他，不合适。
“罪己诏这玩意儿没有几个皇帝下过吧”李承道摆了摆手，像是在与李承乾表达着什么，而口中的话一直没停“曾经到过这样的一个国家，他们整天都在宣扬，说为了让人民安稳生活才是皇族存在的前提。中原的每一个朝代，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君主有类似的心思吧。然后呢，当发现前人有错时，他们通常是极力掩盖，抑或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只因为他们或许也与前辈犯了同样的错，他们希望将来的后辈知道了，也能够手下留情”
李承道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偏题了，有些话有些事他自己也不懂得太多，顺口就说出来了，真的像是随随便便聊天一样，逻辑什么的考虑得很少。想到了哪里就说出来，说给李承乾听，他不懂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或者对李承乾有什么样的影响。
“贵为一国之君主，他们也是人呐”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道理谁不懂得，关键是不想去活的那么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如何做才是正确，但无论如何做起来也会打折扣，甚至半途而废，尤其是皇帝这一职业”见李承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李承道笑了“所以，我才喜欢说，一直说一直说，而不是身体力行地去做”
“不要总到覆水难收的时候才知道后悔，一切都是当初你自己的选择”李承乾呵呵一笑“姜子牙的老婆会后悔自己当年的不堪忍受，你将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光说不做呢？”
“不会，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会告诉让我后悔的人‘看，我当年就这样说过，你偏偏不信我的话’。用类似的讽刺之言先一步堵住他们的嘴，同时来自欺欺人”
“对自己真狠呐你！”李承乾被李承道的方法吓了一跳。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男人不都是活着这张脸嘛”
“你还有脸——”李承乾打趣的话刚脱了口，随即便反应过来“对不起，我忘记了”
“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将这张烧坏的脸恢复过来吧。既然这样，你觉得我还未为这些小事生气？”
“整天听李恪那小子埋怨你一言不合就报复他，我有心理阴影了”虽然李承道这样说，李承乾还是叉～开了话题。
“报复这种事，一般是看心情吧。不过，如若是李恪的话，能整他就整两下，谁让他一天到晚笑嘻嘻的，让我这种阴暗性格的人心烦呢”
“你这样，不是欺负弟弟嘛”李承乾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连李恪的性格都成为罪过了。
“我帮他找了个老婆惹了一身的麻烦，他让我发泄一下情绪也是应该的，这是等价交换”
“对啊，这想法不错，找个时间我也来逗逗李恪，以报当初在八凤殿的一拳之仇”经由李承道这么一提醒，李承乾眼睛一亮。
“李恪竟敢打你？他胆子不小嘛”一阵冷笑，李承道倒是想到另外一个层面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