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贵看到黄来娣做到ABC公司的营业主任后,心里真是既佩服又眼红,不是个滋味。
他佩服的是,这个黄来娣还真有一套,这么快就做到美国公司的主任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主任是个多大的官,但收入吓人,黄来娣每个月拿8000多块啊!他不知道8000多块拿在手里到底有多厚,是种什么感觉。虽然黄来娣不止20次在他面前比画着那8000多块钱有多厚、有多厚,但他心里还是没概念,因为长那么大他从来没摸过那么多钱。他只是觉得奇怪:这个黄来娣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他眼红的是,黄来娣凭什么拿那么多钱?凭什么?她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她除了比我多认得几个字之外,其他方面和我都是半斤八两。带着3个孩子日子过得比我还苦。凭什么她能做到美国公司的主任?而我不能?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她家祖坟冒青烟保佑她了?
他心里想不通,黄来娣是怎么做市场的呢?她为什么能做出陌生市场来?我干吗就做不起来呢?
想着这些,杨得贵就想起他那次去开发陌生市场被人报警的经历来了。
那次他在天池市人民路的沿街店铺发名片认识陌生人,他一家一家地走,走进去一家就给人家发名片推销产品或者告诉人家ABC直销的好处,连续走了10几家,那些店铺老板都不理睬他,都是不耐烦地挥手叫他快走快走,像是赶一条狗那样。走到第18家的时候,他干脆就赖在人家店铺里面不走了,非要人家买他的产品不可。那家店铺的老板就板着脸说:“你走不走?”他说:“不走,除非你买点东西。”老板说:“你到底走是不走?”他还是说:“不走。”老板就厉声道:“好!你不走是不是?我叫警察抓你走!”他当时还以为那个老板是吓唬他的,就继续赖在那里不走。谁知道老板真的打110报了警。10多分钟后警察就来了。警察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店铺老板说:“这个做直销的无赖赖在我的店铺里面不肯走,非要我买他的东西不可,有这样卖东西的吗?你们抓他去关起来!”警察就问他:“你是做直销的?”他点点头说:“是的。”警察又说:“是哪家直销公司?”他说:“是ABC公司。”警察说:“你们ABC的直销人员我以前接触过不少,他们做得很正规啊,哪有你这么做直销的?”他说:“我想卖东西。”警察就板着脸说:“卖东西有这么卖的吗?你这是骚扰别人你知道吗?”他说:“我不知道,我没读过书。”警察就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犯了,再让我们看见你骚扰别人的话,就抓你关起来!”他当时吓得脸都青了,两条腿发抖得厉害。
后来这件事情被吴小丽知道了,吴小丽对他说:“杨得贵啊,做直销像你这么蛮干是不行的,你这么做是损坏我们ABC公司的形象、损坏直销行业的名誉呀!你这叫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呀!”他当时脸红红的,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看都不敢看吴小丽一眼。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闯进人家店铺去发名片了。
但他却对黄来娣很不服气,黄来娣不也去店铺卖过东西吗?干吗人家不报警?我干吗就这么倒霉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但是不服气又不行,跟黄来娣一起到ABC公司做直销,黄来娣一个妇道人家都能做到主任,他一个大男人却不行。
杨得贵转念这一想还是对黄来娣充满佩服。
他在心里说:想想我杨得贵在ABC公司做事也两三年了,每个月挣两百多块钱还勉勉强强,想挣多还真没那个本事,做直销可比捡垃圾困难多了。黄来娣怎么就那么能干呢?我怎么就那么笨呢?难道我真的像黄来娣所说,是条笨狗吗?
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想来想去,最后他竟然想出了一个办法:娶黄来娣作老婆。这在农村叫抄小路,城里人叫走捷径。
想到这里,他心里很兴奋:对!我要谈,谈……你们城里人叫谈什么来着?对!叫谈恋爱!对!我要和黄来娣谈恋爱。把她弄成我老婆,她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了吗?
想想黄来娣,她虽然有过老公,但听她说已经失踪16年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守了16年的寡了。再看看自己,老光棍一条,45岁了还没老婆,别说给祖宗续香火了,就是自己也憋得慌啊!活到45岁只闻过一次女人味,还是花钱去街上那些不剪头发的发廊闻的。
想到这些,他马上就喉咙发紧、心脏肿胀,心想要是能把黄来娣变成老婆该多好啊!
想来想去,他决定去向黄来娣求爱。
这天中午,他来到黄来娣的出租房,举手正要敲门,一想到自己的来意却又心虚了。深呼吸之后,他狠狠地捶了一拳自己的心窝,骂道:“没出息!这么怕你还来做什么?”
哪知道心越跳越厉害,心脏就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在黄来娣家门口站了很久,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土狗你来了?”黄来娣一边开门一边笑呵呵地说。
杨得贵低着头,不敢正眼看黄来娣,轻声应道:“哦。”
黄来娣笑问道:“来做什么呀?”
杨得贵有些慌乱:“没做什么……只是来看看……”
黄来娣扑哧一笑道:“看看?没事你来看什么看?老娘这里又不是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杨得贵被黄来娣这么一说,脸马上就红成了一朵鸡冠花。
黄来娣看到发愣的杨得贵,就在他的肩膀上拍一掌说:“死土狗!进来吧,发什么呆?”
进到屋里,杨得贵往凳子上一坐,两眼扫视着房子的四周,心怦怦直跳,两条腿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心想我今天是怎么了?狗娘养的!
黄来娣也坐下来,还给杨得贵递了个苹果。杨得贵心里一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么对待过我哩!
黄来娣笑问道:“土狗,现在做ABC还可以吧?”
杨得贵憨憨地笑着:“可以,可以。”
“准备什么做上主任呀?”
“这……我也不知道哪个时候才能做上。”杨得贵的眼睛在黄来娣身上扫来扫去。
“你也应该赶快上个主任才行,你和老娘差不多是同时来的,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了。”黄来娣认真地说。
“我哪能和你比啊,我没本事啊。”杨得贵嘿嘿地笑着,咬了一口苹果,问道,“你那个民办老师找到了吗?”
黄来娣不知道杨得贵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淡淡地说:“没有。”
杨得贵说:“好像10多年没回来了吧?”
杨得贵的话勾起了黄来娣痛苦的回忆,她幽幽地说:“是啊,整整16年了,杀千刀的……”
杨得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黄来娣,说:“我看他是不回来了。”
黄来娣吃惊地看着杨得贵,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得贵诡谲地笑道:“要回来早就回来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还能回?说不定早就死了。”
黄来娣听杨得贵这么一说,马上就板着脸生气了:“呸呸呸!闭上你的狗嘴!”
杨得贵诚恳地说:“我是说真的。你想想啊,10多年从没见个人影子,不是死了,是去哪里了?”
“是啊,老娘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去哪里了。”黄来娣低着头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杨得贵游离着目光扫了几眼黄来娣,说:“民办老师不在,一个人恐怕不好过吧?”
黄来娣叹了一口气说:“这还用说啊,一个人带着3个小孩哩!很不容易啊!”
杨得贵就壮着胆子说:“你难道就不想找个人和你过?晚上有个人暖被窝也好哩!”
黄来娣盯着杨得贵问:“找谁?”
杨得贵心里一阵慌乱和激动,一咬牙蹦出一句:“我……”
说出这个字,杨得贵只觉得心脏里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冒,刚才进门的那种紧张感早已荡然无存。裤裆里的物件马上肿胀起来,伸手就要搂黄来娣。
黄来娣被杨得贵这个动作吓坏了,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后退一步道:“土狗……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爱!不……我想向你求爱!”杨得贵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做了个要下跪的动作。
“什么爱?”黄来娣惊魂未定地看着杨得贵,听不懂他说什么。
“向你求爱!就是说向你提亲……娶你做我老婆!”杨得贵直愣愣地看着黄来娣,大声说。
“呸呸呸!死土狗!你发神经啊!”黄来娣恼羞成怒道。
“我是说真的!你做我老婆,我们一起做ABC,人多力量大!”
“神经病!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鸟样!还想打老娘的主意?老娘现在是ABC公司的主任,你是什么?”
杨得贵听黄来娣这么一说就火了,高声嚷道:“还看不起我?你也要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ABC公司的主任又怎么了?我很差吗?配不上你吗?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好吗?每次抢垃圾哪次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我真的抢不过你吗?”
黄来娣被杨得贵这么一嚷,她还真想起他的好来了。心想土狗虽然人是笨了点,但是心眼还是蛮好的。老娘也知道他以前和我抢矿泉水瓶其实是让着我的。那时候他还经常去老娘住的桥洞玩,每次去都要买几颗糖给我的孩子吃,孩子们就围着他“狗叔叔、狗叔叔”地叫。
黄来娣突然发觉,自己和土狗相处这么多年来,她对他说话就像对自己家里人说话一样,骂他就像骂自己的老公一样。她当然不知道这叫日久生情。心想要不是为了等那个杀千刀的回来,其实跟土狗过日子也蛮好的。
但是那个杀千刀的以后要是回来了怎么办?他可是老娘的老公、3个孩子的爸啊!老娘都等了他16年了,一尺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寸吗?
想到这里,黄来娣就板着脸对杨得贵说:“你我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你以后不要再在老娘面前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老娘还要等他回来!”
杨得贵心急火燎地说:“他要是不回来了呢?或者回来了不要你了呢?”
黄来娣叹了一口气说:“唉!到那时候再说吧!”
从黄来娣那里碰了钉子回来,杨得贵一直想不明白:黄来娣这人到底图什么?都等了16年了,要回来还不早就回来了?就一直这么傻傻地等下去,只怕是等到死那天也等不回来呢!
不过人家已经说了,民办老师要是真的回不来或者回来了不要她再说,“再说”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