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远征睡公园的一个月前,他深爱了两年的女朋友离他而去。
马远征的女朋友名叫小晴,他和小晴相识的过程具有浪漫色彩,是在公共汽车站等车时认识的。
那是大学三年级的一天。马远征在天池市中华路的6路公共汽车站等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的那趟车很久才来,他都看完了一版报纸车才到。车门一打开,等了很久的人们就抢着挤着上车。他不喜欢这样去挤,就干脆等他们全部上去才准备上去。
马远征正要上车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扬着一张10元钱说:“请问能换点散钱给我吗?我没一块钱零钱。”
马远征掏出裤袋中那团已经被他抓成酸菜一样的钱一张张地找,刚好找出一张一元钱,笑着把钱递过去:“刚好有一块,给。”
“那我不要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开吧。”女孩子说着就转身要走。
“还去找什么?车都开了。不就一块钱吗?我有那么小气吗?”马远征说着就把钱塞给了她。
女孩眼里写满感激。
上到车来,两人坐到了一起,很自然的两人就聊了起来。
女孩说:“我叫小晴,在艺术学院学舞蹈。”
马远征说:“我叫马远征,还有一年大学毕业。”
两人聊着,小晴的目的地马上到了,马远征还有两站。小晴说:“留一个你的电话吧,改天我把钱给你。”
马远征说:“留个电话可以,钱就不用了,你以为是100块啊?”说着就留了个宿舍电话。
小晴疑惑地说:“你没手机?”
马远征苦笑着说:“连人都养不起了,哪能养手机?”
小晴说了句“你这人说话挺幽默的,有空联系啊。”就下车了。
其实马远征说的连人都养不起不是幽默,是实话。他家在农村,父母刀耕火种、砸锅卖铁好不容易才让他上的大学。在大学里别说买手机,连吃饭都困难。每餐就是吃两个素菜,一个星期才吃一次肉。但就连这样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为了维持生计,他就利用课余时间到外面去打钟点工、做家教,刚才就是去做了一份家教回来。
一个星期后的星期天,没有出去打工的马远征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书,一个舍友朝他喊道:“马远征你的电话!有个妞找你!”
电话是小晴打来的,她问:“星期天也不出去?”
马远征说:“没出去,在宿舍看书呢。”
“哦?星期天也不出去玩?那么认真干吗?现在的大学生哪有你这么读大学的?”
“你以为我看什么书啊?无聊得很,在看小说呢!”
“那次还真感谢你!”
“小事一桩,谢什么。”
“对我来说可不是小事,要是我再跑去找零钱就得等下一趟车了,坐下趟车我就迟到了。”
“你迟什么到?”
“那次我是去参加魅力模特大赛江南省区复赛,要是迟到了就不让进场了,就等于自己弃权了……真的多亏了你那一块钱。”
马远征笑道:“想不到你还会走猫步啊。”
小晴在电话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想不到吧?你想不到的东西还多着呢!”
“比如?”
“比如今晚我想请你去中山路吃烧烤、喝啤酒。”
“这个就不用了。”
“我是说真的。你一定要去!”
“不去了,不用搞得这么客气呢。”
“要去要去,我要好好感谢你。”
“一块钱的事,老说感谢什么感谢的,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一块钱可帮了我大忙,这个忙用钱都买不回来的,你一定要去啊。”
“那我就去吧。”
马远征就去了。
中山路夜市是全天池市最有名的夜市,整条夜市街道绵绵将近一公里,夜市上各种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
小晴和马远征找了一个烧烤摊坐下,小晴点了3瓶啤酒、一盘烤羊肉、一盘烤鸡爪。小晴举起满杯啤酒说:“谢谢你帮了我!我敬你一杯!”
马远征这才注意到,小晴确实天生是模特胚子,一米七几魔鬼般的身材,天使般的脸。他笑了笑说:“老说谢的,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就是一块钱而已,又不什么英雄救美登报纸的大事。”
小晴看了马远征一眼,嫣然一笑道:“我觉得你这人说话很幽默,真的。”
马远征说:“我说的是实话。”
小晴说:“你这人挺实在的。”
马远征说:“我相信缘分,能跟你认识也是一种缘分吧。”
小晴点头不止:“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来二去、你来我往,最后马远征竟获取了小晴的芳心。他也搞不明白这么美女的小晴为什么会爱上他?心想这年头居然还有美女爱穷鬼的怪事情发生,并且就发生在他身上。
面对马远征的疑惑,小晴说:“我喜欢你这人实在,心眼好,说话幽默。”
马远征心想,我人实在倒是真的,但说话哪能算是幽默?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两人一谈恋爱,马远征本身就紧张的生活更是捉襟见肘。刚开始两人出去都是小晴买单,小晴经常说:“你连手机都养不起,还是我来吧。”
小晴买得多了,马远征的自尊心就受到了伤害,心想总不能老是让女孩子买单吧?他就拼命地做家教、做钟点工挣钱来维系着和小晴的恋爱关系,直到毕业。
毕业后马远征找不到工作,一边打零工一边做ABC直销。和小晴在一起的日子久了,问题就慢慢出来了。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和人民币有关的问题,小晴嫌他太穷,几次都想分手,但最终没分,她确实是爱他的。
马远征毕业做ABC后,本来就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小晴对他越来越失望,两人最终还是分手了。
他们分手的地方就是马远征后来睡的人民公园,人工湖旁边的一棵桂花树下。
小晴淡淡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马远征还想挽回局面:“小晴你要相信我!我会赚到很多钱的!”
小晴苦笑道:“我拿什么相信你?你拿什么让我相信?”
马远征说:“我现在正在努力嘛!我在ABC直销公司一定会成功的!我一直都很努力,难道你不知道吗?”
小晴摇摇头说:“你不要提ABC公司,你一说这个东西我就生气!你说你一个刚刚走出学校的学生做什么直销?直销那么容易成功还轮得到你去做吗?你读了那么多书白读了?人家说容易做你就相信了?你真是太天真了!”
马远征说:“人家很多人都已经在直销行业取得成功了,我是看到别人赚到钱了才决定去做的。”
小晴的话变得激动起来:“人家是怎么成功的你去了解过了吗?人家能当********你干吗不去努力争取当********?人家是李嘉诚你干吗不去努力成为李嘉诚?有的事情是光靠努力就行了的吗?人家至少是有饭吃了才去做的。你呢?你是勒紧裤带闹革命、饿着肚子做直销!有你这么做直销的吗?人都饿死了还谈什么成功?”
马远征被小晴数落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腮帮子快速地蠕动着,整个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他沉默了一阵,还是那句话:“小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加倍努力去取得成功!”
“光努力有什么用?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吧。以前我们都太纯情了,爱情重要,面包更重要啊。”小晴叹一口气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马远征还想说什么,小晴已经走了。
他们就这么分手了。
不甘心的马远征几天后就去小晴住的地方找她,一找就知道了小晴要分手的真相。
那天晚上已是深夜,马远征一直在小晴的楼下等,等了3个多小时都没见小晴回来。后来小晴终于还是回来了,是一个肚子大得像女人怀胎十月的老男人开着小车送她回来的。他见车子进来的时候,就躲在暗处看,看到老男人搂着小晴一路走还一路亲,一边亲还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老男人刚走,马远征就进了小晴的房间。小晴坐在床上,头发零乱,衣冠不整。她看了马远征一眼,淡淡地说:“你等很久了?”
马远征呆呆地说:“等了3个多小时。”
面无表情的小晴又看了马远征一眼,说:“你都看到了?”
马远征痛苦地说:“看到了。”
小晴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了,反正瞒着你也没意义,让你知道也无所谓。”
小晴告诉马远征,那个老男人是一部30集电视剧《幸福人生》的投资人,答应让她在这部剧中出演一个小角色,并许诺今后会给她源源不断的机会……
马远征当时是怎么离开小晴的住处的,现在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有一点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当时走出小晴的房门不到10米他就流泪了,当时他真恨自己没本事,要是他也是个有钱人,或者是个导演、是个电视剧投资方什么的,小晴或许就不会和他分手了。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睡在公园的这几天来,马远征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小晴,想起他和小晴相识的6路公共汽车站,想起那一元钱带来的爱情,想起那个老男人搂着小晴的样子,想起小晴在她房间里对他说的那些话……
马远征在心里想,是啊,人是很现实的,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很现实的。我这么穷、这么落魄,让小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跟着我那简直是作孽啊!就算她跟着我又怎样?我能养活她吗?我能睡公园,难道叫她也跟着我睡公园吗?
小晴现在还好吗?《幸福人生》开拍了吗?她的梦想实现了吗?想到这里,马远征就在脑子里写了一首诗送给小晴。
小晴,思念的季节里,为你送上这首平淡的小诗,载满我的问候和祝福。
小晴,你过得还好吗,你的笑是否依然像昨日那样甜,《幸福人生》开拍了吗?你是《幸福人生》的配角还是主角。
小晴,无论相聚还是别离,我都要永远感谢你,感谢一元钱带来的爱情,感谢你陪我走过的那段日子,感谢你让我读懂了爱情和面包的含义。
小晴,在未来变幻莫测的岁月里,愿平安和快乐伴你走过每一个,有风有雨的日子,愿你能够从《幸福人生》走进,幸福人生。
写完这首诗,马远征在心里暗暗下了这样一个决定:在事业没有一定成就之前,他绝对不会再找女朋友。因为他觉得小晴说得很对,爱情重要,面包更加重要,爱情是不能够当饭吃的。在面包不够充分的情况下去谈爱情,那是对女孩子的一种伤害,更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对自己的自尊心的伤害。
在公园睡了一个多月,马远征慢慢地适应了这个露天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