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困倦，真的很困，是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困。因为怀孕，我不能喝浓茶。我只能在困得的时候，一次次的掐自己。轻了，没感觉。只能重重的掐，掐到手上全是青紫。可我不能手软，也不能停止。
“巫术是在人睡梦之中起作用，至今看来，在你身上的巫术，是极为厉害的。所以，无法保证你能挨到两日后。尽可能，不要熟睡。否则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我的眼皮异常沉重，就像是随时要长到一起去一样。我听着顾念不停的跟我说话，我很想提起精神，好好问问他。他去了哪儿，做过些什么，过得好不好。我想说好多好多话，想好好看看他，可我的眼皮却各种不争气。
“他……怎会在此？”
“启禀皇上，臣……不知。”
肃敬铮恭敬的站在一边，正位上坐着皇上，淑妃娘娘的床榻边陪着国师，门口还有大漠的皇帝和月容两家的人。这满满当当一屋子，全是为了床上那个虚弱的女子。他肃敬铮见惯了战场铁血，并不是柔弱之人。可如今在这个屋子里，他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皇上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国师，而大漠皇帝和月家人则电闪雷鸣。剩下容家人，旁若无人的哼着曲子。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恭敬的……站着。
顾念从昨夜，就没有离开。
眼前的这个，是淑妃，皇帝的嫔妃。可不知为何，这个女子的一言一行，似乎都牵动着自己。这一次，来到宫里，见到她。顾念才终于明白，自己不走的原因，竟有一大半是因着她。
见她受苦，体内又有巫术横行，顾念的心竟会跟着疼。他与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渊源？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己和她，是有些什么的？只不过这样一想，顾念的头就开始疼了。眼前的情况不允许多想，他只能将这些问题搁置。巫术他知道，甚至有一些他会使用。但是，却并非是精通。她身上的情况，应该是巫术中的，降术。降术本身需要凭借药引，虽然药引还没有找到，可降到她身子里的，怕是鬼子。鬼子降多半用于怀孕的女子，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腹中子滑落。然而，这并不是全部。一旦腹中子滑落，鬼子怨气上升，便会伤及母体。所以……这是极其狠毒的降术。鬼子降并非人人都可以使用，只有同为怀孕的女子去拜托巫师才可。所以……是谁？
“宫中还有何人有孕在身？”
七垣微微一愣，还是回答了。
“皇后。”
顾念微微皱眉，低头不语。皇后？那便是身居高位了，眼下证据并不多，不能贸然指责皇后就是幕后主使。否则，那皇后要是来个死不认账，又动了胎气，伤及皇子就麻烦了。怎么做？眼下该怎么做？如何解开鬼子降，他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去找出药引。不论何种巫术，都需要找到药引，来破解其法。
“她在何处发觉的？”
肃敬铮见他一双眸平淡，凌厉。想来是极其重要的事，没有耽搁便开了口。
“冷宫。”
“你，还有你，跟我去冷宫。找药引，找到了，才有破解的法子。”
“那还等什么，走吧。”
耶律绮知道消息后，立刻就来了。可他却束手无策，巫术这些他根本不懂，来了什么忙也帮不上。眼见着苏慕言受苦，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如今好不容易能帮上忙了，这个人却还拖拖拉拉的。
耶律绮是大漠的皇帝，大概觉得眼下没什么比苏慕言性命重要的了。可肃敬铮是臣子，是皇帝的臣子。心里哪怕着急，也不能乱了主次。
“请皇上恩准，臣等前往冷宫搜查。”
“即刻去吧。”
“是。”
顾念走过那皇帝身边的时候，只是对视了一眼，他却看见皇帝眼中的一抹恨意。自己不过是个江湖人，和皇家说到底也没什么牵扯，恨？那就恨吧。与他何干？恨他的，江湖上多如牛毛，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走吧。”
顾念出了淑妃的宫苑，转身就向着一个方向走着。随后，他就这么走到了冷宫门前。奇怪……自己怎生知道路径？
“国师，我们要找何物？”
顾念回了回神，站在冷宫门口思虑了一番。
“找一个尸首，应该是婴孩的尸首，已经陈旧风化，有股子霉味。通体黑色，无口无眼。”
顾念点燃了烛火，进了冷宫。他口上虽然这般说，可实际那东西是活得。鬼子降需寻一个未足月滑胎的婴儿，然后加入各种毒物进行炼制。这个炼制的过程，很严苛，而且极其残忍。民间传闻，说鬼子降药引炼制之时，需将鬼子的魂魄取回。加入各种毒虫、污血、以及各类草药炼制四十九天。四十九日后，鬼子尸身不腐、灵气爆增，咒力登顶。但再不能轮回转世，所以被拘来的鬼子魂魄异常凶残、嗜血、弑杀、六亲不认。
“据说鬼子降的药引，是个半死不过的婴儿。可是真的？”
顾念点了点头。
“你竟知道？莫不是大漠也有此等毒术？”
“没有，是我二哥。我二哥精研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阵子，甚至深入苗疆，去钻研巫蛊之术。所以，他懂，也知道一些。两日后，他就能带着解除的法子来。所以，我们必须帮慕言，拖到两日后。”
顾念点点头，心里却并不乐观。鬼子降乃是苗疆不传之秘，哪怕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也未必一清二楚。连炼制的法子都已然失传，破解之法又怎会流传于世？看来那个大漠皇帝的二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那么，自己这边，就必须有个主意才行。实在万不得已，哪怕要杀害皇子，也必须保住淑妃。
冷宫门大开，走入其中，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这个味道像是充斥了整座冷宫，完全无法辨别气味的来源。顾念皱了眉头，只能一点点搜寻了。
“冷宫不大，应该今夜能找出来。”
“不大？你错了，冷宫很大。除了你面上看到的这些地方，还有地下和密室。地下、密室加起来，将近整座皇宫。今夜若是真能找出来，那便是万分可喜之事了。”
“国师怎么知道冷宫地下的隐秘？”
“我无所不知。”
顾念无心再与此人纠缠，时间紧迫，已来不及去让他多想。今夜，最晚明日，必须将药引找出来。鬼子凶悍，多呆一刻，都耗损着淑妃的元神。若是时日久了，哪怕鬼子降被破解，也回天乏术了。
顾念让那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而自己则搜寻南和北。正走着，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看来的方向，应该是密室的出口。
“只怕你们三人太少，算我一个。”
顾念吃不准来人的底细，并不敢轻易接受。
“我叫渊月，是淑妃的旧识。你……不记得我了？”
这人从暗影里显出了身形。顾念打量了一番，隐隐觉得此人可信，就让他往北找去了。
亥时、子时、丑时……时间一点点的过，这冷宫里也开始渐渐光亮了起来。四人一直找到卯时，才重新聚拢。然而，都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怎么办？”
“再找，定有所遗漏。”
顾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急如焚。这个淑妃，对自己很重要。她是特别的，是唯一的，决不能就这样死了。自己还有许多的话没说，还有许多没问呢。他一抬眼，瞧见了那些整整齐齐的书架。方才，他们几个搜寻之时，似乎都未曾去书架顶上查看。
顾念摸了摸书架，那是一种特殊的材质。说不清是木，还是竹，但是异常结实。鬼子降必须是怀孕的女子方可求取，且必须该女子亲手放置药引。如果是怀孕的女子，应该不会涉险，会在触手可及之处放置药引才是。可他们都找遍了，却无果。顾念目测了一下，这书架并不高，也就七八层，间距合适，正好可供人攀爬。如果……如果那女子冒险攀爬，将药引放置其上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上书架，查查架子上和顶上。”
“好。”
未时，顾念终于在其中一个架子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包裹。他打开之后，那包裹里的东西露了出来。皱巴巴的皮肤干涸、风化，大约只有手掌大小，瑟缩成团。仔细看的话，那东西无眼无口。
“嘤嘤……嘤嘤。”
“哪儿来的哭声。”
“是鬼子，这东西是死体，可魂魄却在，这是那魂魄在哭。等下千万牢记出口的位置，一定要闭目而行。不论你听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都不要睁眼。鬼子夜哭，是会惹来亡魂怨灵的。”
申时，四人才终于走出了冷宫。顾念一刻不停，将那鬼子带到了淑妃宫苑。
“你要做什么？这东西怎么能拿到此处？还不拿走？”
“鬼子虽是兇物，可也是婴灵。此刻只要它在淑妃身边，就可暂保她的性命！”
顾念和皇帝僵持着，直到大漠皇帝出声，才停止。
“什么时候了！你就听他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