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一大早，大陆一边往嘴里塞着最后一截油条，一边和旁边的同事打着招呼：早啊，早。
刚推门进了大办公室，他就被里面凝重的气氛震住了。
只见吴队微微蹙着眉，又抱起了双臂，似乎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刘秉强就站在他面前，好像刚刚发表完意见，正焦急地看着吴队。
肖进则还是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个人，无论心里是焦虑还是平淡，你都不会看出来的。
小孙正挠着脑袋，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至于那两个孩子，都缩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你们这是干嘛呢？”
大陆结结巴巴地问道，飞快地吞下最后的食物。
“有案子了，大案。”
小孙朝他转过头来，悄声说道。
吴队此时已经站到小黑板前，拿起速写笔，刷刷几下画出一个草图来，指点着说道：“这是我区连接近郊某县城的那条高速路，这个点是发现尸体的位置，那里是县城中心，昨天中午曾经有一场大型室外演唱会，而这儿是进入城区后的第一个收费站。尸体就位于二者的差不多中间的位置。”
大陆使劲咽口唾沫，一头雾水地望着吴队，赶紧绷紧了神经，聚精会神。
刘秉强已经走到草图前，仔细瞧了瞧，认真地问道：“吴队，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说受害人是被人从高速路上丢下去的？”
“这个，还不能确定，一会儿我们出现场，大家再仔细查验吧。不过，这条高速是一条出京进京的繁忙道路，犯罪嫌疑人应该不会那么傻，也不会有那么便利的条件，能在这里将尸体抛下。”
“再说，这条路的摄像头也不是白白安装的，对吧？”
小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所有人都略微点了点头。
“出发，去现场。”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人已经生龙活虎地跳上了车子，马达一开，飞也似地朝目标疾驶而去。
远远地，已经看见了警戒线，正在上午的微风里轻轻地摆动。
跳下车子，兵分几路，全都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地忙乎上了。
刘秉强先是围着整个现场转了一大圈，才停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站住了，从这里刚好看见尸体的头部，当然，现在已经被罩上了一块白布，不过，透过白色的布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撇见一点点猩红，位置应该是在头部和胸口上。
他没有仔细去看，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周边，这条路的这一段基坑位置比较深，距离高速路的围栏大约三四米远，可是奇怪的是在尸体和高速路之间并没有发现草丛倒伏以及重物拖拽过的痕迹，难道尸体还真的不是扔下来的，而是有人悄悄放在这里的？
他不死心，走近去看，还蹲到尸体边上，沿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瞧见大把的阳光正穿过那道栏杆直射过来。
一个小民警正在拉警戒线，看见他，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但很快就收敛起来，很谨慎也很羡慕地问道：“你们是市区分局的吧，专门接这种重案的？真好，比我们强多了，我们只能待在县里，也学不到东西，更使不上劲。”
刘秉强忽然瞪了他一眼，心说，你到底想说啥？哥们我也是小地方混出来的，怎么，自己瞧不起自己啊。
当下没搭理那个人，小民警尴尬地吐吐舌头，跑一边去了。
而他已经开始围着尸体转悠了。
一上来就对尸体感兴趣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肖进。
他早上刚刚听说报案就已经有些疑惑了：据一大清早扫马路的报案说，发现了一具女尸，半裸，面目和胸膛上全是血，已经看不出容貌，身边的草地上也有血迹，但是却没有一枚脚印。
按说这些细节的东西应该是他们警察才能发现的，一个扫马路的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转而一想，也对，他们的职业就是整天低着头，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然后‘干掉’，一具醒目的尸体旁边竟然连一个脚印都看不到，应该也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了吧。
可是，凶犯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还会凌空微步不成？
他看见刘秉强靠近，赶紧朝他挥挥手：“刘哥，小心点，这里有古怪，没有脚印，所以，我们暂时都不要离尸体太近，等周围线索都搜集齐了，我们再集中查尸体。”
“哦，对，没脚印，我也听说了。你怎么看呢？”
“现在，我也没什么头绪，不过，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是飞过来的，我们仔细找找吧，没准有发现。”
两个人略一点头，即开始分头寻找。
小孙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方敖和芮丽丽已经被派去协助他。
大陆靠近现场时，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样，和吴队耳语了几句，就拉上方敖往这条路的尽头走去。
回到分局已经是下午两点。
会议室里，分局领导只有费政委在，他此时看看大家，严肃地说道：“同志们，今早的这起案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一个年轻女性在进入城区的高速公路边被杀害或者是被抛尸了，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罪行，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现在庄局不在家，由我来指挥，不过，具体任务的布置和执行还是由五中队来做。老吴，你说说目前的情况。”
吴队看了看都在屏息期待的大伙，一只手里的笔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说道：“是这样，今天凌晨四点接到报案，报案人是高速路清洁队的一个员工，上早班的时候，扫到这一段发现了女尸，因为当时天刚蒙蒙亮，他起初认为是大货车上掉下来的货物，就没在意，等靠近了，才看清是一具半裸的女尸，面部和胸口多处疑似刀伤，衣服已经不齐整，上半身一件黑色高领T恤被刺破多处，内裤被撕烂仅剩几条线勉强连接，没穿鞋袜，也没有背包，所有与身份有关的线索都未发现。这就是现场的全部情况，小孙。”
他朝孙智刚点点头，小孙赶紧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个按钮，光洁墙壁上立刻出现了大幅的现场照片。
“啊。”角落里不知道谁突然发出一声低呼，吴队紧盯了那里一眼，芮丽丽慌忙低下了头。
虽然在现场她已经看见了那副画面，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白墙上血淋淋的一幕还是吓了她一跳。
回到办公室，小会继续开。
“不管怎么说，尸源是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可现场啥也没有啊，这地方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光一条大马路，最近的人家也在几百米开外啊。”
原来大陆带上小方是找可能的目击者去了，可惜一无所获。
“不对，不是啥也没有，不论什么样的现场，只要是存在的，本身就是线索，你们忘了，哪个哲学家说过的‘我思故我在’吗？”
吴队回头看着他说道。
“是‘笛卡尔’。”肖进调皮地眨眨眼。
“哦，对，别管他什么卡尔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个现场自身就有很多疑点，这些疑点如果被我们分析对了，没准就是破案的关键线索，怎么样？大家开动脑筋，都好好想想吧？”
“那我先来吧。”
刘秉强当仁不让：“我不知道别人啊，反正我看，有一点最令人费解，就是尸体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因为无论怎么做，肯定都得留下痕迹，那里毕竟是一块长条型的草坡地，现在已经是夏天，草清苗绿的，人踩上去必然会压倒小草，可是竟然没有。要是从上面扔下去的呢，尸体又未见翻滚的痕迹，而且尸体上方正对着高速路的那段栏杆我也查了，没有任何剐蹭之类。”
“好，如果你分析得对，那么说明什么呢？”
吴队继续启发性地问道。
“说明犯罪分子是有些反侦查经验的老手，或者至少是一个思维缜密、条理清晰的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怎么才能不让我们查到有用的线索。”
“我再说说我的看法吧。”
肖进站起来，走到吴队留下的那副地图前，指着那上面的一条线说道：“请看这里，这是回京方向，那边是出京方向，显然尸体是在回京方向这边被杀害的，也就是说她是在回京的路上，那么此人十有八九是城区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县城，昨天下午或晚些时候回京被害。”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像吴队说的，昨天那个县城的确有一场演唱会，我不知道你们查验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小细节，这个女孩虽然脸部被刺得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就在左脸颊靠近耳朵的位置，还是有一小块色斑，似乎不像是血液凝固后的那种颜色及状态，倒像是某种颜料，当然，这个问题还是小孙，你的强项，我建议你好好查验一下这块印痕，因为我猜想那也许是一块画上去的图案，这些年轻人去看个什么演出的时候，都喜欢在脸上搞这些东西的。”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大家都愣住了，谁也没有观察到这种地步，不由得都在心里赞叹起来，小孙更是使劲点点头。
“所以，你分析这个女孩子是去那个县城看演出了，完事回来被人杀了？”看肖进点头，大陆也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这么说，她是本区的？”芮丽丽开口道，看着一个同龄人就这样惨死了，她的心里头一次觉得特别不好受，真希望这案子早点破，更希望它从来没发生过。
“有可能，不然一个女孩不会单独滞留在一个小县城里，只为了看一场演唱会。”
“可也不一定，现在的孩子都野得很。”刘秉强总是对年轻人报有某种成见。
“诶，快，大陆，上网查一下，昨天演唱会的具体信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的，大概有多少观众？”吴队忽然朝大陆说道。
“得嘞，您瞧好吧。”
大陆几下子就找到了相关信息，演唱会中午十二点开始的，下午四点半结束，结束后歌迷滞留不走，直到晚上七点钟人才陆续散去，人数最多的时候差不多三万人，因为那个大型体育场的坐席有两万个，可据媒体报道，当时现场的过道和走廊里全是人，三万应该还是保守的估计。
“要在三万人里找出一个来，这不是大海捞针嘛。”大陆叹口气。
“先别急，待会我们就能拿到最初的法医鉴定结果，大家都先集中思路，看看外围还有什么我们落下的东西，等法医结果一出来，马上复会。”
吴队说完，挥下手，大家分头去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