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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凶象

太一之轮,人界大劫,战乱不断,致使尸骸遍野;乱世,又有妖邪作祟,天下难平。

东行,有一山,名遥,仙山也。

传闻,遥山有一仙门,名遥仙派,乃太一五仙之首,因人界大劫所致,故广收弟子,誓除妖邪,以平天下。

遥山,每逢闰年二月始至二月末,皆可见山顶有一红芒光柱直冲云霄,那时便是遥仙派招生之期,凡前往遥山者,皆有缘入得遥仙派,继而修身成仙。

不过,有时候这种事也会被老人当作故事讲给孩子们听,于是在孩子们的心中不禁烙下了仙人这个神圣的称谓,可是,世上真的有仙吗?

这是每个孩子都想问的问题,平常大嘴巴的夙梦婉也不例外,比起其他已经成年的女孩,十六岁的她却还跟孩子一样,围着篝火跟着一帮小屁孩听族巫奶奶说故事。

“当然了,”族巫奶奶笑呵呵的说着,皱纹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时间的印记,孩子长大了,族巫奶奶却老了,“这世上不仅有遥山,还有天鸿山、碧霄山、云华山、伏隐山,由于我们偏近于东方,所以只能看到遥山的仙光,其实无论处于何处,只要有缘,都会看见仙光。”

“我长大要当仙人!”一个小男孩突然蹦了起来,十分大声的喊道,同时,围坐的其他孩子也都纷纷附和着,他们都想当仙人。

看到孩子们的高兴劲,族巫奶奶笑得更开了,露出她那早已颗粒不整的残牙,“好呀好呀,奶奶就等看着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一个当仙人。”

孩子们正笑得开心的时候,好几名中年妇女迈着小步朝这边走来,族巫奶奶抬头看看天空,时间也差不多,便吩咐道:“好啦好啦,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都回去睡觉吧。”

“小宝,该回家了,快跟族巫奶奶告别。”

妇女们纷纷领着自家的儿女,并向已由夙梦婉搀扶起身的族巫奶奶行礼告别,还不忘嘱咐夙梦婉照顾好族巫奶奶的身子。

看着孩子们高兴雀跃地跟母亲分享着今天的听来的故事,族巫奶奶心中如蜜一般甜,能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比任何事都开心。

夙梦婉拿起靠在墙边的木杖,递到族巫奶奶手中,“奶奶,您拿好,我们也该进屋休息了。”

“你这个丫头啊,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怎么就你还这么小呢?”

“奶奶,”夙梦婉撒娇道,“您知道小婉不想长大,小婉要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夙梦婉扶着族巫奶奶坐在床边,侧靠在她老人家大腿上,族巫奶奶有意无意的盯着夙梦婉的右肩背,原本还带有笑意的面容渐显凝重起来,枯干的手指将遮挡的衣领掀开一角,只见一红色蝴蝶形胎记烙在她肩头,叹了口气,又将衣领抚平了下去。

“奶奶,您说,遥山真的有仙人吗?”

“有,”族巫奶奶轻抚着夙梦婉乌黑的秀发,“当然有,有缘的话,会见到的。好啦,你也该睡觉了,奶奶我也该休息了,明天还要为全村卜个好盼头,睡吧。”

夙梦婉躺上床头,族巫奶奶替她盖好被褥,渐渐睡去,夙梦婉临睡时,还不忘问话,“奶奶,我永远都不要长大,你就不会老了。”

族巫奶奶没有答话,笑呵呵的看着她熟睡,生老病死人皆有之,身为族巫,不过是懂得一些占卜卦术,并无长生之能,就指望能在有生之年看着夙梦婉嫁夫生子,便是大愿,这孩子命不好。

…………

每年二月初,几乎所有部族都会在这个时间向苍天祷告,以求大丰大成,又会以龟甲铜钱作卦,以卜年中凶吉。

二月正值兰花开,满山遍野可见照应在一片花海中,犹如在地上盖上一层紫色的地毯。夙梦婉扶着族巫奶奶踏着小步领着全村人向村边的小山头出发,在那里设有早已布置好的祭祀卜卦的祭台,就等着族巫奶奶今日大显神威。

一行人到了山顶,一方长桌摆在面前,桌上香坛中,还未燃尽的香火散着缕缕青烟,祭果、蜡烛等祭祀用品都已准备齐全。

夙梦婉放开族巫奶奶的手,同全村人一齐面对祭台跪下身去,他们低着头,诚心祈求上天庇佑。

这是个十分庄重且非常严肃的事情,只有诚心才能感动上苍。然而,在全村人都闭目祈求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调皮的半睁着眼,盯看着族巫奶奶的一举一动。

夙梦婉并非藐视上苍,而是对族巫奶奶的祭祀仪式非常感兴趣,只见族巫奶奶在香坛中插上新的香火,接着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甚至有些话夙梦婉自己也听不懂。铜钱在龟甲中乒铃乓啷的撞击声,哗啦一声被族巫奶奶从龟甲中倒出,然后又再重复,接连五次,到第六次的时候却有一枚铜钱滚下了祭台,落在了正跪身的夙梦婉面前。

族巫奶奶正要弯腰去捡,夙梦婉知道族巫奶奶身子不好,弯腰蹲身什么的很困难,她二话不说的便把铜钱原封不动的捡了起来,递到族巫奶奶手里。按照规矩,祈求应当虔诚,不可有其它杂念,但面对夙梦婉天真的笑容,族巫奶奶也不好责怪什么,只得一笑作罢。

落下的一枚铜钱又回到了祭台上,然而这测出的最后一爻却让族巫奶奶慌了神,六爻一出,卦象便出,不是个好兆头。

若是按照往年,铜钱声一停,族巫算好卦象便会说话,可这次却迟迟不见答话,村长虽一村之长,却并无族巫的威望高,想来是卦象有变,需多些时间解卦。

跪在一旁的夙梦婉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微微睁眼,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族巫奶奶的裤角,族巫奶奶这才反应过来,悠悠转身对众人道:“大家可以起来了。”

众人听完吩咐,又对上苍拜了三拜,这才徐徐起身。

村长问:“族巫奶奶,这次算得怎么样了?”

连村长也隐隐感到似有异样,族巫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便杵着木杖向山下走,“村长,你跟我来一下。对了,还有小婉,你也来一下。”

村长应了声,村里人让开一条过道,纷纷都微曲腰身,恭送族巫离去,村长则跟在族巫后头。这倒有些让夙梦婉不懂了,难道是刚才自己帮族巫奶奶捡铜币的时候惹怒了族巫奶奶?可是不会啊,还记得族巫奶奶满脸乐呵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只是想到族巫奶奶此刻严肃的神情,还是让她不免担忧。

离人群有些远了,村长这才问道:“族巫奶奶,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是不是这次的卦象不太好?”

族巫奶奶被夙梦婉搀扶着,迈着步子,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没事的族巫奶奶,之前我们村不也测过几次凶象么,之前能过,这次也能过去的。”

族巫奶奶摇摇头,哀怨道:“大凶啊!”

“奶奶,”一旁听说的夙梦婉按耐不住了,“这得是多大的凶象,您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

夙梦婉虽是淘气话,但却并无道理,究竟是何等凶象能令这已经年岁过百、尝尽世态的老族巫如此心疲。

“族巫奶奶,您就跟我直说了吧。您年岁高,村里人都敬仰您,您的话我们都信,即使是真的大凶,相信也总能破解,这次占卜总得给大家交代的。”

族巫奶奶走动的步子停了下来,杵着木杖徐徐转身,村长已是中年,灰发灰须,可比起族巫的岁数也还得叫她一声奶奶。

“村长,这次大凶之象今非昔比,不是一般的法子能够破解。我建议先遣散全村各人,大家分开或许多多少少还能避之。”

“遣散村人?”族巫突如其来的决定让村长有些惶恐,“族巫奶奶,这大家好都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算我同意,想必大家也不肯呐。您看小婉还这么小,您不会也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吧?外面四处战乱,大家也都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这里,要比起来,村里可比外面要安全的多啊。”

“是呀族巫奶奶,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解散村人?您看啊,一个人在外面的话定要受欺负,可大家在一起就不同了,谁要敢来欺负我们,我们就把他打回去,让他再也不敢来!”

族巫奶奶又是深深叹了口气,她把常年系在脖子上,并且是用一根红绳串着的白色石头吊坠取了下来,系到了夙梦婉的脖子上。

“小婉呐,奶奶想求你一件事,就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族巫奶奶双眼浑浊,可从中透出的真意却无比清晰,夙梦婉忙道:“奶奶您别这么说,您要小婉做什么,小婉都答应您。”

“我要你去一趟遥山。”

“去遥山?”夙梦婉难以置信,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去遥山做什么?”

“我要你去遥山找一名德高望重之人,如果他能来,定能解救我们。”

“他是神仙吗?还有,他长什么样子啊?呃……我见了他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还是把您给我的这个石坠给他看?”

夙梦婉有问不完的问题,她还是保留着以往的天真,这次的行程像是冒险,说不定还能见到仙人,感到既刺激,又兴奋,甭提有多高兴。可当族巫奶奶告诉她只是她一个人去的时候,立即就高兴不起来了,耷拉个脸,难过的要命。

“奶奶,我从未出过远门,一个人去不行的,更别说遥山那么远的地方。”

夙梦婉心里不愿意,村长也是不太放心,“族巫奶奶,要不找个身强力壮的男丁陪小婉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族巫奶奶发怒了,“夙梦婉,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动身!若我回去见到你还在村里,信不信我立即一头撞死给你看!”

族巫奶奶的愤怒就像是滔天的洪水,一道浇下来就把夙梦婉给吓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前那个慈祥的奶奶哪里去了?她呜呜流泪,边哭边跑地回了村里。

村长也懂得些人情世故,族巫奶奶如此气愤无非是装出来的,夙梦婉这小丫头平常就跟虫子一般粘着族巫奶奶不放,两人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只是这次情况危急,族巫奶奶这才出此下策。

“族巫奶奶,要我说,既然小婉不想去,那就不让她去,派别人去也一样,又何必非要破坏你两的关系呢?”

族巫抬头望天,不一会儿又杵着木杖继续走,村长跟在她后头听着她的回答。

“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这是上天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想到她一孩子在乱世中奔波,指不定会碰到些坏人还是些什么,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呐。”

二月初,本应是繁花盛景的美好时节,满山花开,枯枝发芽,柳树迎风,偏偏在这个时候,夙梦婉却要孤身一人前往东边的遥山,她从未见过遥山,只在族巫奶奶的故事里听过,又或是在梦中依稀辨得,可无论遥山有多好,她还是喜欢村子,因为那里是她的家,那里有关心她的人。

…………

夜已深,天空中星罗密布,观者皆为之惊叹,从天地初成开始,满天星斗便已固存,比起它们的年岁,人的寿命可算是微乎其微。

遥山位于神州东界,过遥山仍可远行,曾有人赴东之东,结果一去不返,再也没有回来,传闻凡出州界,便是妖魔之地,入者必死无疑。

遥仙派虽取遥山之名,却并非正居遥山。如若不亲临遥山,绝不知遥山之上仍有仙境。实则遥山仙境才乃遥仙派正地,仙者以及入仙门人皆居于这遥山仙境之中。

不仅是遥仙派,其它仙派也都有照应着五行四灵的格局来设位置地,以通五行之阴阳轮回之道,设有七堂八房料理派中各大小事务,同设有四主、二十八偏门以供人居。

派中四主门凌驾于二十八偏门之上,其中龙主门多由掌门居住,一般人等不可随意近之。遥山派掌门微生彦便居于龙门,龙门乃遥山仙境居东之首,同时也是遥山派最高之处,抬首观之,满天星宇彷如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触碰。

那站立于龙门石崖边,身着红袍,并负手于后之人便是微生彦。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有余,此刻还是不离,眼中虽是观星,思绪却是游离在自身心境之中。

这时,一位满头皆白,并且长须拖地的老头向他走来,此人名柳史元,是微生彦以传音之术唤他前来,“见过掌门,不知掌门唤老夫来有何事吩咐?”

微生彦知人已到,神识由心境中拉了回来,转身对长须老头微微做了个回礼,便揽手意指星辰问他,“柳长老,我这几日见星象有变,似觉在我的守星旁多了一颗星子,不知是好是坏,怕就怕真像家师当年所述,克我命之人已然出现。”

柳长老遂同样抬头望向天空,忽问:“掌门何须担忧,就算此人真已出现,也已成仙身。掌门已是修仙之最高境界九天元圣,凭你之力,此人绝非敌手。”

“但家师临行教诲我怎敢忘,若是见得此人,定要敬而远之,我想星象之说不会有假。”

柳长老呵笑道:“掌门多虑了,掌门之境界又岂是老夫我这个仅达七耀仙臣之境人可懂,相信只要掌门固持己心,以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就算那人来了,如若妖魔,邪不胜正,则伤及不了掌门;如若是仙是人,那以掌门为守天下之心,铁石心肠之人也定会为之所动,更不忍下手。”

“但愿如此,”微生彦心境稍有缓和,其实他也明白,这是个劫,“对了柳长老,最近门中弟子的情况如何?”

一提到这里,柳史元闭目凝神,回忆了一遍,答道:“遥仙派弟子六千,两年前招入一千三百名弟子,下仙静思修行之时离去四百人,辟谷修行之时离去七百人,算是走了十有八九,约莫还有不到两百人尚在。老夫认为这两百人应能应付这绝欲之关,从而抵达灵人之境。”

“修仙本非易事,既然无缘,也是强逼不得。明年山门又开,即将再次招入新弟子,到时候又要劳烦柳长老了。”

“掌门说的哪里话,这本就老夫该做的。”

微生彦认同的点点头,“法术教导方面有公孙长老负责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就是在体练方面大弟子寒潇客有没有尽责?”

“忘了告诉掌门,潇客他前几日下山去了。最近人世间发成了几场大战,死伤惨重,妖魔定会借此机会出来作恶,我便让潇客去人界打探打探,一般的小妖小怪倒不必操心,就怕怨念积深,有些妖魔借此壮大,那可就不妙了。”

微生彦听完这些,便也罢了,“既然柳长老已经派他去了,那就去吧,体练就暂由叶长老负责,反正她平时最闲了。”

“是,老夫这就吩咐下去,无事的话,老夫告退了。”

“嗯,有劳柳长老了。”

柳长老退身离去,微生彦又再次注意起天空中的星子,天空群星闪耀看似美好,可他却始终仍有不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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