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脸色不对劲儿,神情有异。一笑、孟琪、司徒秋雨、威尔停止打麻将,威尔问:“是谁来了?”
“那个……”佣人结巴,硬着头皮禀道:“是……迈克尔……杜夫……他想见您……”少爷不准叫那个人老爷,只准直呼姓名。
闻言,一笑、孟琪、司徒秋雨面露惊诧,纷纷望向威尔。
威尔眉头即拧,休闲在家的轻松心情被“迈克尔杜夫”五个字搅没了!他憎恶低骂:“不见,叫他滚!”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跌跌撞撞闯进视野。一笑、孟琪、司徒秋雨看向餐厅入口,只见一位苍老憔悴、金发碧眼的老男人。虽然男人的面容已被岁月磨的皱纹一条条,但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俊美。细一打量,才发现威尔竟有七分像他!
迈克尔杜夫不请自进,佣人吓得脸色骤变,恐惧低下头,迅速退离。
威尔妖容顷刻阴郁。
威尔启唇正欲言语,迈克尔杜夫抢在他之前伸出颤抖的双手阻止:“威尔,不要赶我走!”
迈克尔杜夫的双目爬满血丝,眼眶黑陷;惨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精神状况半崩溃、半紧绷,很差。
一笑、孟琪、司徒秋雨想,迈克尔杜夫是被森路易斯失去双手而折磨的,迈克尔杜夫飞到中国肯定来向威尔求情。
“威尔”二字触怒威尔,他将碎麻将“啪!”地拍在桌上,恨骂:“我的名字是你能叫得吗?!”
迈克尔杜夫老脸一窘,连忙改口:“少会长……少会长,请你放过路易斯,他已经没有手了,他这辈子毁了,你给他留条活路吧!”
威尔“腾”地站起身,一把抓住迈克尔杜夫的衣领,森戾低吼:“我为什么要给他留活路?!你当初有给我妈留活路吗?!你当初有给我爷爷、奶奶留活路吗?!”哈,自己把亲人逼死了、累死了,现在反倒要求他给森路易斯留活路,真可笑!
“对不起……”迈克尔杜夫悔色尽现,他想握住威尔揪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可又没有胆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的爷爷、奶奶,我知道自己错了……少会长,求你放了路易斯,他是无辜的。”
威尔甩开他,指着他的鼻子愤怒暴喝:“他一点儿也不无辜!你把一个父亲的爱都给了他,你给我的只有谩骂与毒打!我废他双手只是向他讨回过去的一点儿利息而已!他有爸、有妈、有家,他的幸福彰显我的痛苦!我没爸、没家、就连妈妈一年中也只能见一次!他要是无辜,那我呢?!我妈呢?!”往事厉厉在目,距痛钻心,疼得他身躯发抖。
威尔的字字语语像一条条皮鞭抽打在迈克尔杜夫的身上、心上,痛极!他活了一辈子,老了老了、临入土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年轻时是多么的荒唐过分。他的恣意放纵为妻子与儿子带去无法弥补的伤痛,老泪纵横。
上完厕所的许珊珊一回到餐厅就瞧见一位泪流满面的陌生老人与盛怒的威尔,脚步一顿,摸不清头脑地瞅着老人、威尔。老人是谁呀?怎么还哭了?
余光视野里闪进一抹纤影与一股子清雅怡人的幽香,迈克尔杜夫侧头望去……
呃?!迈克尔杜夫霎时瞠大眼晴,盯着许珊珊震惊地低声喃语:“阿……伊娜……”
许珊珊纳闷,迷糊地眨眨眼睛,谁是“阿伊娜”?
蓦地,迈克尔杜夫的血丝眼中迸出狂喜,声音陡然拨高:“阿伊娜!”双手迅速伸向许珊珊。
见状,一笑、威尔同时出手!
一笑抢在迈克尔杜夫碰到许珊珊之前将她拽进怀里;威尔揪住迈克尔杜夫的后脖领子将他往后拖,许珊珊与迈克尔杜夫之间迅速拉开距离。
许珊珊吓一跳,下意识抱住一笑的腰,惊心而警惕地瞅着迈克尔杜夫。
一笑俊容覆一层寒冰,他抱紧许珊珊,怒斥迈克尔杜夫:“你看清楚了,这是我老婆!”
迈克尔杜夫呆呆地望着许珊珊,好半晌唇边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眼前这个神似阿伊娜的年轻女人不是他亏欠了一生的妻子,他一时间被许珊珊的柔美高洁混淆了视觉认错人,他的妻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盯着迈克尔杜夫看了会儿,许珊珊愕然发现威尔与他长得有七分相像!这下,她知道迈克尔杜夫是谁了!一股怒气往上顶,当着威尔的面儿她不好明目张胆的瞪,只能偷偷斜瞪,迈克尔杜夫害惨了威尔和他的母亲!
目光转回威尔,迈克尔杜夫双膝一弯,“扑嗵”跪在他面前。
老子给儿子下跪,论辈份来说震了许珊珊、一笑、孟琪、司徒秋雨;可论亏欠,这个跪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迈克尔杜夫会给自己跪下,威尔一愣。随后,一股报复的畅快窜遍他的身体,令他嘴角翘起邪恶残忍的弧度。这个跪,是迈克尔杜夫欠母亲的!
迈克尔杜夫凄惨地揪着威尔的衣角,悔道:“少会长,我真的知错了!我给你下跪,我求你放过路易斯,你要怎么折磨我解恨都行,你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没有半句怨言!你发发慈悲,饶了路易斯吧……”
“呵……”威尔低笑,拨掉他的手。优雅坐回椅子,抬起左腿叠放在右腿上,森笑:“好了迈克尔杜夫,不要在我面前演戏博取同情。你如果能知道错了,那么2012就是真的。”迈克尔杜夫对他;对他的母亲;对他的爷爷、奶奶;对杜夫家族所做的一切就像火烙一样印在他心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迈克尔杜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所欲为一辈子现在才说知错,他是傻子才相信。他的母亲痛苦的活了几十年,谁又为母亲发过慈悲?!
面对儿子的轻蔑与浓烈的憎恨,迈克尔杜夫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儿子不相信他真的知错了……儿子不相信……不相信……
威尔的愤怒随着迈克尔杜夫的下跪褪下去,祸国孽笑:“迈克尔杜夫,滚回意大利去。森路易斯的命我要定了。等我宰了森路易斯,再取你的性命给我妈陪葬。欠我的、欠我妈的,你们谁也别想逃,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身子一软,迈克尔杜夫跪坐在地,面如死灰。双目急剧失去聚焦,眼神涣散迷蒙,一颗苍老悔过的心被硬生生挖空。报应终于来了……他活这一辈子,害了好多人……报应……报应……
威尔将目光投向餐厅外头,提气唤道:“来人--”
两名男佣人应声而来,大气不敢出。
威尔厉声:“把他给我丢出去,越远越好。他要是再出现在双龙会馆,你们都给我卷铺盖卷滚蛋!”
“是!”两名男佣人抖声重应,赶紧把瘫在地上的迈克尔杜夫架起来,迅速离去。
巴黎医院--
失去双手的森路易斯死寂地躺在病床上,张着空洞的双目无神仰望天花板。他的双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纱带,整间病房里都充满了崩溃后的哀凉。
人生尽毁,生不如死……
在双龙会馆吃过晚餐,许珊珊、一笑、孟琪、司徒秋雨告别威尔,离去。
透过车玻璃,许珊珊出神地望着倒退的景物。路灯反映在玻璃上,几点橘黄。
一笑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小声问道:“在想什么?”
许珊珊眼珠一动,收回目光。她转头望向一笑,凝着他深邃的凤眸不能理解地问道:“老公,为什么人非要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为什么非得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知道悔悟?”眼睛不会说谎,迈克尔杜夫的确知错了,只是威尔的恨太深,所以才看不到。可是知错了又怎样?威尔的母亲、爷爷、奶奶不能复活,也不能抹去威尔的痛苦与悲伤。
这话问一笑算是问对了!
一笑将她的头轻按在自己胸前,双手环着她的肩头,感触良多:“人是一种犯贱的动物。只有真的失去,才会去正视、才会回想。只有不可挽回了、只有亲自尝了苦果,才能真正悔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永远都不知道那个滋味儿。”说完,唇瓣贴着她的耳朵,补充一句:“我就是这样才悔悟的。幸好我悔悟的早,才没有失去你。”
许珊珊眼眶一酸,抬起双手环住他的颈子,什么也不想说了。
孟琪一面开车、一面透过后视镜瞅着许珊珊与一笑,她认同一笑的说法。如果不是森路易斯失去双手,迈克尔杜夫又怎么能知道自己错了?迈克尔杜夫为森路易斯而给威尔下跪,这对威尔来说是侮辱,因为迈克尔杜夫从来就没把威尔当自己的儿子看待过。为了森路易斯才跪,这算什么?!
吸完最后一口烟,一笑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手机铃响,他接起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