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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酒灯月影

朱丽妍负手,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邯郸,这座城市如此繁华,即便是在乱世,它的商业还是生机勃勃地发展了。不晓得该不该感谢吕不韦这样的大商人。

的确,因为吕不韦的原因,邯郸从养蚕到制丝,再到纺织染色,最后的销售几乎都在改头换面。原本停滞不前的产业因为新的势力的到来,被逼迫着不断强大。弱小的,守旧的,被新陈代谢掉,只有不甘的,才能生生不息。

应该感谢他,可朱丽妍仍不准备将整个邯郸的商业都交给他。那个人啊,一旦得到了纺织业,一定会得寸进尺,不久之后,怕是想控制也来不及了。

思及此,不由一笑。她也应该出手了吧?不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吗?

换上朝服,束发戴冠,就成了真正的平原君。眉角上挑,一双亮眼,英气逼人,朱丽妍走在王宫里,士大夫见之无不羞愧。

朝堂之上,公卿成列,朱丽妍站出来拱手。

“平原君有何事?”赵王坐在王座之上,询问。

朱丽妍恭敬道:“请问大王,赵与齐,关系如何?”

赵王摸摸下巴道:“魏与齐虽不曾交恶,但关系平淡。”

朱丽妍点点头,“齐国自复国以来,虽元气大伤,但齐鲁之地向来富庶,齐国盛产鱼盐桑丝,因其量多,常常运往各国。比如秦国就在齐国有盐田百亩,盐田产盐之后立即运往秦国。”

“哦?”赵王沉思。

“可我赵国,虽与齐国相邻,但并无交集,怎么看……”朱丽妍抬眼看赵王,“都是吃了亏吧……”

赵王前倾,问:“卿之意是?”

朱丽妍继续道:“臣私下有调查,发现有商人在齐国购买原丝,然后运来赵国。同时,将赵国的成衣运到齐国贩卖,两边贩贱卖贵,获取暴利。”

“哦?真有此事?”

“此事不假。”只不过吕不韦是收集过时与有瑕疵的衣服进行再加工,成本更低,“臣思索,与其让商人谋取蝇头小利,不如由我赵国出马,与齐王互惠互利。”

“怎么个互惠互利?”赵王已有了兴致,不停询问。

朱丽妍一笑,“齐国的原丝好,不过是因为齐地适合养桑,所以蚕丝细腻,其他地方即使养蚕技术再好,也无法得到同样质量的原丝。我赵国之所以不用齐国的原丝,不外乎与因为质量好,价钱不低,不能弥补运费。齐国蚕桑虽好,却不擅制丝纺织,不如让赵国的制丝工前往齐国……”

“平原君,如此之后,齐国得利,可看不出我赵国有何利可图?”有大夫进言质疑。

朱丽妍对那人拱拱手道:“齐国原丝的价格之所以高居不下,不外乎是因为齐国要靠贩卖原丝的钱,买进布匹。若齐国能自己生产出好布,自然会降低原丝的价格。那时,赵国可大肆购买齐国原丝,再制成成衣,返销齐国。”

“齐国已经可以自己制造衣服了,又何必再买赵国的成衣?”赵王问出在场许多人的问题。

“回大王,天下谁人不知邯郸的繁盛,又谁人不知邯郸通六国而达天下?天下最精致最华丽的衣服怕是出自赵国吧?齐国就凭几个制丝工,大概只能产出普通的丝衣,又如何满足齐国的达官贵族?恐怕还要靠赵国。”

赵王已经满意地笑了。

但朱丽妍继续道:“而且,一旦齐赵两国大范围来往,运费也会大大降低,成本绝不会高。”

赵王大悦:“既然如此,此事全权交给平原君负责了。”

朱丽妍终于忍不住高兴,笑道:“是!大王!”

从大殿下来,朱丽妍喜形于色,有大夫看不惯,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平原君好计策,就是不知道齐王给了你多少钱?”

朱丽妍转过身,也笑一声,“赵胜一心为赵,倒是大人出言阻止,又不知齐王给大人多少钱?”说完,笑着再转身离去,只留下广袖藏着的清风。

这些人啊,又岂知她这些日子以来所下的工夫?为了了解各国情势,熬夜背下十几捆竹简,即便是高考,身为艺术生的她,都从没这般用功。

找侍女借了脂粉,才勉强掩盖住黑眼圈。将要说的话写下来,找门客修改,然后演练了好多遍,才能像刚才那样说得利索。

一想到刚才,朱丽妍不禁有些陶醉。

刚才真是像在开董事会议,而她就是那力挽狂澜,出口成章,开拓创新,与时俱进的总经理大人啊……

其实朱丽妍只是想过过领导阶级的干瘾,但众人不知。她的计划立即被实施,对齐国没有什么不好,齐王那边自然答应。

但是,苦了吕不韦。

原丝的价钱降低,顺带许多丝织品的价钱降低;同时,由旧衣加工的低档成衣齐国也不再需要,货物积压而不能吐出,吕不韦一下损失了好多钱。

齐国原丝大量涌进赵国,吕不韦手下的大批蚕农没有了生计,丝织品价钱瞬间降低,作坊即使连夜赶工,仍然入不敷出。

再这么下去……吕不韦眯起眼睛。

“爷,你又为那平原君心烦了。”玉葱般的指穿梭在乌黑油亮的长发中,娇甜的声音宛如翠鸟轻啼,赵姬为吕不韦梳着发,动作轻柔,声音娇媚,可冰晶一般的眼里,竟不带一丝感情。

吕不韦半倚在软枕上,闭着眼答:“我是为生意心烦。”

“那还不是因他而起?”

“赵姬,你多话了。”

“对不起,爷。”仍是没有什么感情地说着,赵姬灵巧地将那黑色的发丝绾成一个髻,然后道,“好了,爷。”

吕不韦从榻上起身,任赵姬为他穿好衣服,然后走到前屋,对守在那里的吕连说:“你随我来。”然后走向门外。

吕连跟了上去,回头看了一眼。

赵姬正跪在地上,送吕不韦出门。

那双眼,仍冰冷而绝情,不见一丝波动。

吕不韦转到隔壁,对门卫道:“我要见平原君。”

门卫自然颇为熟悉吕不韦,便道:“公子出门了。”

吕不韦沉吟一下,问:“那他去哪了?”

“这……”门卫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怕我去谋杀你们家公子?”吕不韦冷笑一下。

门卫滴汗。

这倒不至于,谁不知他家公子和这吕爷是对冤家。所谓冤家嘛……反正不是仇家就是了。

咳了一声,门卫答道:“公子在城南的武士行馆里。”

吕不韦古怪地看了眼门卫,道:“你们家所有的人都和你主子一样吗?”

门卫连忙眨眨眼,“那怎么会呢?”我们比主子聪明多了!

城南武士行馆。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武士设立的行馆。除了府中的顶级武士之外,平原君的其他武士门客均统一安排在这里。

本以为粗人待的地方,定然免不了乌烟瘴气,但吕不韦踏入门里才知道,虽然人声嘈杂,但也还规矩。

行馆一角,最热闹的地方,一窝人正在赌博。

吕不韦凤眼一眯。

“大!押大啦!”他要找的人正混在一群光着或半光着膀子的男人中间,手舞足蹈地大叫。

长发被梳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荡;一脚踩在凳子上,不停地骂骂咧咧。虽然动作粗鲁,却唇红齿白得像个少年。

吕不韦慢慢地走过去,她还浑然不知,直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平原君,原来你在这儿啊。”

他的声音虽小,但“平原君”三个字让身边的男人们“哇”的一声炸开了一片。

哗啦啦,地上跪了一片,说着:“见过平原君。”

朱丽妍没意思地把腿从板凳上放下来,道:“起来吧,起来吧。”然后瞪了吕不韦一眼,“干吗!你皇家反千组啊!”

吕不韦自然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只是哼了一声:“我是来恭喜平原君的。”

“啧,狐狸给鸡拜年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平原君不要再侮辱鸡了。”

“你——你这个死狐狸!”

“我若真死了,平原君在这里跟我说话不是所谓‘鬼见鬼’?”

“靠!就算你没死,你也去死吧!”

朱丽妍不理会行馆里一片目瞪口呆的人,径自走出行馆。吕不韦不紧不慢地在她后面跟着,叫她:“喂!别走那么快啊!”

朱丽妍回头,愤愤道:“你乌龟啊,走这么慢!”

吕不韦挑眉道:“我不是狐狸吗?怎么又成乌龟了?麻烦平原君给个准信吧。”

朱丽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吕不韦以为她又要说什么,结果她道:“我突然想到个笑话,要不要听?”

吕不韦一愣,直觉点头。

“有一天,一只乌龟看到一只蜗牛爬得很慢很慢,就对他说:‘你上来,我背你吧。’然后蜗牛就上去了。过了一会,乌龟又看到一只蚂蚁,对他说:‘你也上来吧。’于是蚂蚁也上去了。蚂蚁上去以后,看到上面的蜗牛,对他说了句‘你好’。你知道蜗牛说什么吗?”

吕不韦已经觉得有点不妙了,摇摇头道:“不知道。”

“蜗牛说:‘你抓紧点,这乌龟好快!’哇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吕不韦嘴角抽搐一下,就连后面的吕连也拿出手帕来擦汗。

这个人……就是没心眼吧……

吕不韦突然产生了钦佩感,“像你这样缺心眼的人,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真是不容易。”

朱丽妍藐视了他一眼,“你不要把很简单的事说成这么复杂。”

“简单?”吕不韦哼笑,“平原君简简单单就把我手下的桑农蚕农、织工作坊主逼得走投无路,真是令人佩服。”

朱丽妍突然诡异一笑,笑容里有着浓重的轻蔑,“可吕老板还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不是吗?”

吕不韦深深看着她,问:“你真想把我逼到走投无路?”

朱丽妍大笑起来,却没有回答。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肯定,可现在,排除赌气的那点不甘心,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说出将他赶出邯郸的话。

“你还可以做些事,不是吗?你可以抬高工钱保住你的桑农蚕农,再将赵产的原丝与你积压的衣服销往韩魏两国。你根本不会血本无归,反而还可再赚一笔,所以,你不用专门到我这来装可怜。”

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里收起所有戏谑与嘲弄,认真得可怕。

吕不韦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原来还能这样啊,真是谢谢平原君提点了。”

又是那副狐狸样,朱丽妍皱起眉头,摆摆手,“算了算了,真是夏虫不可语冰,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完,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笑着说,“死狐狸,谢谢你今天来找我。”

背着手,不再理会吕不韦与吕连,自己离开。

垂下眼,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但心里却热闹不起来。

今日,是她的生日呢。因为无法算阳历,她就用了阴历。

五月初七,最为和暖的日子,万物繁盛。妈妈说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生的孩子,一生都不愁吃穿。

好像是真的呢,即使好笑地穿越了,也是当了个了不起的大官。

她看看天空,阳光在她眼里闪动,流云无迹。

她连忙低下头。

原来真的是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可是还是很寂寞。没有一个人懂她在想什么,没有一个人懂她此时的心情。

生日快乐哟,丽妍。

往年,很多人都会这么祝福她,今日,就让她自己祝福自己吧。

胳臂猛地被人拽住,朱丽妍被人旋转九十度,对上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你怎么了?”

朱丽妍有些恍惚,茫然问:“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他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说:“谁都看得出你不对劲吧。”他不由分说,扯着她往回走,“不早了,先吃饭。”

朱丽妍愣愣地由着他拉着自己,愣愣地随他上了饭桌。

她看着眼前丰盛的佳肴,眨眨眼。

“不管有什么事,一个人闷着总不好,但如果不想说的话,开心地吃一餐也不错。”可能是真的看出她心情不好,他没有再说刻薄的话,语气放柔了许多。

她轻轻地笑了出来,“其实你是个好人对吧?”

他不自觉有点羞赧,“你才知道啊。”

“是呀,以前觉得你又奸猾又阴险呢。”

他抿抿唇,然后道:“你说得对,我就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被我现在的样子迷惑了。”他的话语里有赌气的味道。

朱丽妍嘻嘻道:“生气了?不要这么小气嘛!”她看了菜一眼,“哇,好好吃的样子,我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你怎么还是一样毒啊,说点好听的吧,不然连饭都吃不下。”

“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吃了也是浪费粮食,不起一点作用。”

“你在说我白痴吗?”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聪明一点。”

“你——”

怒气冲冲地瞪了吕不韦一眼,朱丽妍赌气自己吃了起来,吕不韦看她鼓起的腮帮,低低地笑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

朱丽妍吃着吃着,发现吕不韦只是看着她,自己一点也没有吃,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说:“你也吃啊。”

吕不韦这才开始动手,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吕不韦笑笑,“去了就知道。”

心里有些期待,忐忑不安地吃着饭,不时偷偷地抬眼看对面的人。他低垂着凤目,专心地吃饭。

真是个复杂的人,朱丽妍这么想。

在黑与白之间徘徊,一面是商人的精明,一面又是会细心关心人,与其说是复杂,不如说是怪吧,好与坏,无论哪个方面都不彻底。

就在朱丽妍看着他发呆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了,冲她一扬眉毛。

她没有一丝被抓到的羞愧,大大方方地说:“你真是个怪人。”

他顿了顿,说:“谢谢夸奖。”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转黑。吕不韦吩咐吕连买了酒外带,还拿了不少酒杯。朱丽妍只是好奇地看着,没有过问,看他到底有什么把戏。

“夜黑风高,你难道要把我绑架了换钱?”朱丽妍摸摸下巴,“你虽然爱钱,但不至于这般吧。”

吕不韦瞪她,“你太高估你自己,我对你这种货物没有兴趣。”

朱丽妍也瞪他,“我很差吗?我外表光鲜,内心崇高,标价不会低。”

吕不韦笑道:“你好像在怂恿我把你卖掉。”

朱丽妍转转眼睛,“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可不卖。”要卖也只卖艺不卖身。

吕不韦竟然带她出了城。

夜色下的护城河,奇异地带着朦胧。月色撩人,河面波光粼粼,总让人浮想联翩。

月色映照着水面,水光反射着月影,摇曳着的碧波,发出轻微而沙哑的哗哗声,宛如伊人忧郁而缠绵的幽咽。

月华精妙,风韵诱人,这才是真正的月光如水,水如天。

“你莫非要在这个杀我灭口,沉尸护城河?”朱丽妍笑着问,缥缈的水色染上她弯弯的眼角。

“真那么做的话,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景致。”吕不韦笑着,很自然地拉住朱丽妍的手,“来,坐下。”

朱丽妍看看他,微笑着顺从地坐下。

吕不韦拿出酒杯,倒上半杯酒,在酒里点了火。幽蓝泛红的火焰猛地蹿起,朱丽妍不由惊呼一声,引来吕不韦的低笑。

他将燃着的酒杯放入河里,酒杯逐波,在波浪上漂浮,背离的火焰却不熄灭。

莹莹的波光中,是莹莹的火,袅袅的酒香弥散开来,空气也变得醉人了。

一杯接一杯地放进河里,他也不自己喝,还转过头来问:“要不要来试试?”

朱丽妍把痴迷的目光收回,来到河边,学着他的样子放起酒灯。

这不就是传统的放河灯吗?可放河灯是佛教的传统,在现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出现的吧,那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头问吕不韦,可他却说:“意思多了,祈福除凶或是招魂续魄,管他呢。”

她微微一愣,笑道:“是啊,管他呢。”

只要风景好就好了。

将所有的不快装进酒杯里,点一把温暖的火,让它随波逐流。

河水轻轻摇荡,杯酒被送得越来越远,渐渐连成一条线,向天边延伸而去,苍黄地闪烁着,好像从天际流下的泪滴。

“真美啊……”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吕不韦,“可以许愿吗?”

吕不韦一笑,“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喜滋滋地双手合十,闭上眼。

吕不韦看她嘴角带着笑,很虔诚,月光笼罩在她脸上,有一圈朦胧的光晕,秀丽的脸竟有种绰约的成熟起来。

手不由得抽动一下,火烧了指头。

他皱起眉,看看自己的指尖。

此时朱丽妍睁开眼,得意地笑。

他不禁问她:“许了什么愿?”

朱丽妍眨眨眼,道:“Secret make a women women。”

吕不韦疑惑道:“你说什么?”

“Nothing!”她大笑着,然后问,“你呢?如果让你许愿,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啊……”他怔怔看着河上的火焰,喃喃地念着。

自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愿望,那个愿望太强烈,日日在心里盘旋,可真的要说出来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口。

“敛聚天下的财富?或是拥有天下的权势?”朱丽妍见他没有回答,笑问。

他大笑,“为何不是醉卧天下最美的美人膝上?”他见朱丽妍的脸微微一红,继而道,“天下之人,总要使声色充盈自己的耳目,使酒肉满足自己的口欲,身安逸乐,是人人向往的。你说天下的财富,天下的权势,还有天下的美人,若是你,你心动不心动?”

朱丽妍想了想,自己尚未六根清净,但还是心有不甘,道:“世上还有比那些更重要的。”

吕不韦又道:“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追名逐利,但若农民不生产出来粮食,食物就要匮乏;工匠不生产出器物,劳动与生活就要陷于困厄;商人不进行流通,那么粮食、器物、财富就要断绝。你我交易,各取所需,我获利,你得物,这又有何不可?”

朱丽妍一愣。对啊,又有何不可。人们说商人奸猾,但若无商人又会如何?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仪产生于富有而废弃于贫穷。所以,君子富有了,喜欢行仁德之事,小人富有了,就把力量用在适当的地方。所以,你说这利益冲突,要还是不要?”

朱丽妍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吕不韦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道:“你真的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世上人活着,谁不在追名逐利?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就算了,却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脸孔来鄙夷诚实的人。平原君,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恶?”

朱丽妍愣了愣,脸红得有点羞愧,小声道:“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

吕不韦斜眼看了看她,“还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不是没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可利益也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了啦……”朱丽妍低着头,恹恹地说。

不管怎样,他说的还是有道理。

吕不韦笑了起来,又点了一杯酒,放进河里。

夜色缠绵,月光幽雅,河岸边清风徐来,扬起发丝,即便是兰亭的曲水流觞,怕也没有如此好的情调了。

朱丽妍微微偏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杯子?”

“多一点才有意思。”

“你不会把刚才那个酒楼里所有的杯子都拿出来了吧?”

“谁知道,或许吧。”

“……你强悍,你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了?”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她拍拍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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