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的深夜,元嵩山脉的中部。
晧月当空,周天繁星似乎不敢与皎洁的明月争辉,尽皆悄悄躲入漆黑的夜幕里,只剩一轮孤月往大地披散着清冷的月华,小河上倒映的一轮圆月被偶然激起的水浪揉碎,而后又恢复原样。
一堆火星跳跃的篝火正被烧得噼啪作响,前方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昼夜不舍,伴着周遭偶尔几声清脆的虫鸣倒也动听悦耳。
双脸被旺盛篝火照得通红,杨廷正看着跳跃的火光发呆。
杨廷忧心忡忡,一方面担心的师姐的境遇,另一方面则是对无知未来的忐忑。
今晚便是他的十六岁生辰,五天下来所寻的至阴之物依旧毫无头绪,这次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也对,要是能那么容易寻到还能是至阴之物么,杨廷暗自苦笑。
然而杨廷没有注意到的是,被衣袍遮盖的胸膛下那条血线又开始跳动,而这次却闪动得异常平稳,每一次红光起伏后都壮大一分。
不出片刻,这条粗犷血线已经扩张到了两指粗细,不再增长分毫。之后脉络渐渐被勾勒出来,那细微的网纹从丹田慢慢往上蔓延,上升到胸膛后终于停了下来,此时焚阳之脉终于完成塑形!
而杨廷猛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从胸膛升腾欲出,他一把撕开了上衣,低头看去。
一道亘古久远的血脉跃然而出!
那粗犷复杂的脉络顺着主脉从丹田攀沿而上,最终嵌入胸膛上方,整条血脉流转着紫红色的光芒。同时整个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中,由内而外翻涌的痛楚让杨廷丝毫不能思考。
杨廷脑海轰的一声巨响!眉心处一座紫红色的灵坛隆地而出!
焚阳脉出世竟直接让灵气三层的杨庭,直接构筑出了灵坛,这意味着只要按部就班的吸纳灵气,他就能平稳踏入灵坛期了,少了一个天堑般的瓶颈!
这种地阶宝脉,真是霸道!
噗通一声,再也难以忍受身体的灼热,浑身赤裸的杨廷跳入了十丈开外的小河。
篝火到小河间留下了几块被烧焦的布帛,杨廷所着衣袍已被燃去大半!
然后一切并未就此平歇,“咕咚咕咚……”河水不断翻起气泡,起先是几个,片刻后一整个水域都翻腾开来!
恍如活跃的火山口中,奔腾涌动的岩浆一般剧烈跳动,河面氤氲着一片朦朦胧胧的水汽。
河底下的杨廷早已忍受不了这高温,昏了过去,估计用不了不久,他整个身体,都会被这爆裂的阳气焚毁。
但此前他用丝线悬挂在胸口的黑色小塔,不知何时熔断了丝线,此刻稳稳附在了他的丹田处,河底水流冲击,小塔分毫不动,始终吸附在他小腹。
小塔里,两位头角峥嵘的男子正在快速交谈着。
一袭黑衣一袭白衣,盘腿端坐在小塔内,无比紧张地关注着杨廷此时的情况。
“龙二,你还等什么?你再不出手他就要挂了!”黑衣男子皱着眉头向着白衣男子吼道,紧捏的拳头暴露了他着急难耐的心情。
“靠!不是你的元力当然不心疼!”白衣男子回骂了一句,瞪了黑衣男子一眼便双眼合闭默念口诀,神情肃穆庄重。
一颗通体雪白晶莹的珠子从他口中漂浮而出,猛然飞出了塔外,落在杨廷胸膛。
雪白小珠飞出塔外后突显灵异!
就在小珠出现在塔外一刻,沸腾不休的河水忽地静止平伏,过了片刻,竟是冒出了丝丝寒气,靠近河道两侧的树木枝叶上竟挂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而原本快要被焚阳脉爆发的阳气直接焚为虚无的杨庭,通红的肌肤慢慢被压制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显然,这颗雪白小珠,正帮他抵挡着炽烈的阳气!
半个时辰过后。
昏迷着的杨廷被一股力量抬出了水面,躺在了河岸上。
那颗雪白珠子也不见了踪影,原本悬挂在杨廷胸膛上的那尊黑黝黝的小塔也不知所踪,只有浑身赤裸的杨廷躺在河岸上。
小塔里,吞回元丹的白衣男子摇晃了两下才再次坐稳,调息了许久过后才再次睁开了眼睛,瞳仁竟是竖立的。
“呼!这阳气真是爆烈,足足耗尽了全部元力才压制了下来,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不愧是焚阳脉!”白衣男子说完暗自松了口气,想到不知多久才能调和把耗费的全部元力凝聚回来,龙二更是无比头疼。
身侧忽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白衣男子转头望去,只见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子,摩拳擦掌,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不愧是阴龙嘛,这么快就把地阶阳脉爆发的阳气调和冲散了。”
感觉到对面这家伙语气有点不对劲,耗费了大量元力的龙二并没有答话。
然而有人却一步步诠释着什么叫落井下石。
“龙二,耗费了不少精元是吧?!”黑衣男子咧开嘴角笑了笑。
“你想干什么?”龙二不顾还在翻腾的气机,用手撑身退离了黑衣男子几步。
“嘿嘿,不想干什么,想听你叫声好哥哥而已!”
“屁!当初你不就早我一步进来么,不是说好谁厉害谁当哥的么?”
“是说好谁厉害谁当哥啊,现在你觉得谁厉害一点呢?嘿嘿!”黑衣男子说完带着阴笑,向龙二逼了过去。
“啊!”,“我靠!”少顷,一片拳肉加身的暗闷声,伴随着几声惨叫传出塔外。
“还不叫是吧?!那就别怪我手黑!”得意洋洋的声音紧接而来。
“龙大你这贱人,啊不,贱龙……”声音刚响起,立刻被一顿拳打脚踢摁了回去。
“有种等我恢复过来再比试!”而回答他的依旧是一顿不留情面的拳打脚踢……
而昏迷的杨廷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只有水面几条慢慢随水流飘远的泛白鱼尸,和岸边几块烧焦的布帛记录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
与此同时,不能运转丝毫灵气的陈嫦曦境况也不太好过,在一处山丘的背风面,双手环抱胸前的陈嫦曦头枕着膝盖,只摘了几个野果裹腹的陈嫦曦此刻身冷,心更冷!
漆黑的夜仿佛一双无形的双手向她紧紧挤过来,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到吃力。
其实让杨廷离她而去,她心中自有考虑。
自己身中春销散,若让杨廷跟随而来,以杨廷的品性肯定会先帮她寻找解药,然而带着灵气全无如同凡人一般的自己,能在短期内寻到解药的机会十分渺茫。
能长时间让一个灵气期武者修为暂失,半点灵气运转不得,可见春销散难得。春销散的解药自然也不是满大街都有,能解春销散的几味主药元嵩山脉外围都没有,要深入山脉深处寻求。
而杨廷也将满十六,生死之劫也随之而来,陈嫦曦只能如此强逼他先寻求救命之物。为了不让心上人分心,她选择了一人孤单前行,让他能全心全意去寻求救命之物,来压制即将出世的焚阳血脉。
当世间女子真正爱上了一个人,心中所想得永远是如何能为他多付出一点。
陈嫦曦心中还有一层思虑——且让他自己一人静静考虑一段时间,如若他安然渡过了这一劫难,不嫌弃自己还能追寻而来,自己用这残柳之躯侍奉他一辈子也罢。
如若他抗不过此劫,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杨廷自是没想到师姐的一番作为竟是想得如此之多,要说心思细腻,泥作男人何曾比得上如水般女子。
此时低头伏膝的陈嫦曦没有察觉,远处的丛林中飞出了一团幽幽白光。
一头仿佛是用白冰雕出来的灵蝉正悠悠向她飞来,清冷的月华给它披上了一层银衣,飞过的地方都被它带起一阵凉凉寒风,犹如一块飞动着的无暇白玉。
这像极了天水宫的象征灵物——白玉寒蝉!
这头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灵蝉轻轻落在了陈嫦曦肩头,感觉到异常的陈嫦曦终于抬起头瞧见了这小东西,陈嫦曦的心神立马被这精致剔透的小东西吸引住,不敢轻动,惟恐吓跑了这夺天地造化的生物。
而在陈嫦曦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一位老婆婆,仿佛一开始就存在着。
只见她一身平凡布衣,依然浓黑的鬓发被一只简单的木簪扎起,眼睛竟是用一圈褐色麻布围着,手拄一根雪白玉杖。
要是让有点见识的武者看到这独特的装扮,必定能认出这大名鼎鼎的钟离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