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始终不是亲生的，就像隔着一层膜，我父亲对我老公还好些，认为捡来的孩子，更应该好好对待，不然会让别人说闲话。”
“所以，我父亲对我老公比对他大哥还要好，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母亲跟我大哥越发的恨我老公。”
“当着我父亲的面，就开始向我老公发难，好在我父亲拦了下来。要是没有我父亲在，后果可想而知。”
“在我老公八岁那年，不幸发生了，父亲因为意外出事了。而没了父亲的保护，我老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我母亲本来是想抛弃我老公的。不过，跟着我母亲这几年，虽然我母亲再怎么不待见他，也有了些感情。”
“我老公才得以留了下来。为了供大哥上学，我母亲只是让我老公上完了小学，就让他辍学进入社会打工。那一年，我老公才十三岁。”说到这，孙玲已经泣不成声。
何玉杰不断的摇晃着脑袋，仿佛又回到了初入社会的那几年。
老人脸上的泪痕越来越多，明显能感觉到她喉咙中有了呜咽声。
“在我老公跟母亲努力下，大哥成功念完了大学。本以为大哥，可以回家乡找份工作，哪知道，大哥被外派到了其它地方。我可以肯定的说，从我老公辍学到现在二十几年的日子，我大哥陪在我母亲身边的日子，都不超过一个月。”
“平时，不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是老公跟我陪在身边。哪怕我们再怎么努力，依然无法博得老人的信任，她始终觉得我们不是亲的。”
泪如雨下，孙玲已经再也讲不下去。
何玉杰从后面抱着她，不断将她眼中的泪水抹去。
“老婆，你不要这样说我母亲了。她有她的难处。我父亲走的早，大哥可以说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她再不把我当亲生的，我们也要把她当做比亲生的更亲的母亲对待。”何玉杰哭着说道。
父亲那佝偻着的背影，再度在他眼前浮现，“玉洁，虽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但你放心就是，我一定会比对待我亲生儿子还要好的对待你。我们绝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二十几年如一日，父亲这番话，就像暮鼓晨钟一样，在何玉杰心中回荡。
我不过是父亲捡来的，而父亲却把我当成了比他亲生儿子还要亲的儿子，那么，我也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比对待我亲生母亲还要亲的对待这位母亲。
显然，父亲的承诺，作为男人的担当，在何玉杰身上得到了延续。正是父亲当面许下的这个承诺，才使得何玉杰在面临任何艰难险阻，都坚定了要好好报答母亲的信念。
“呜……”
一道如闷雷般的哭声从老人的喉咙中发了出来，接着就看到，豆大的泪水，如井喷一样，从老人眼中夺眶而出。
“妈，你这是怎么了？”何玉杰夫妇紧张的跑了过去。
“医……”说着，孙玲还要喊医生。
“都是妈对不起你们两个！”一摆手，老人放声痛哭了出来。
“妈……”两人紧张的看着老人。
老人示意两人不要紧张，“我没有事，我只是觉得……”
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是有私心的。
不然，何玉杰夫妇，这么多年拔出心窝的对待她，为何还得不到她的待见。
想到因为她的私心，何玉杰夫妇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从来得不到她的支持。
愧疚的泪水再度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玉洁，玲子。”她紧紧的握住了何玉杰跟孙玲的手，“你们恨大妈吗？”
何玉杰跟孙玲同时摇头，更正道：“你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怎么会恨您。”
“真是两个好孩子。”两行热泪从老人鼻尖流了下来，老人拽了拽两人的手，两人乖乖的凑了过去。
老人抱住两人，失声痛苦了出来，“我没有资格做你们的母亲。玉洁，你叔，不，你父亲没有看走眼。他教育出了你这么个好孩子。”
“这些年来，要不是你陪在身边，照顾我。要是让何玉凯那没良心的东西，照顾我，我现在都不知道被埋在哪里了。”
“你大妈不是瞎子，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为我们何家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为了供那没良心的东西上学，你早早被我赶上了社会。为了给那东西挣钱娶媳妇，你又不得不跑到大西北去下矿井。”
“而那东西倒好，天天老婆长，老婆短，围在老婆身边。我生病了，给他打个电话，他就说自己忙，来不了。”
“我住院让他陶住院费，他就说暂时忙不开，让你先垫上。可最后，那些钱还不是让你出上了。”
“这些年，你为了给我出住院费、医药费，已经把所有积蓄都出上，为此还借了一屁股的债。”
“妈，你怎么知道。”何玉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老人这些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有些时候，还会耳聋耳背、痴呆，使得他明白，他跟他老婆承受的这些，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却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切却被他母亲收在了眼里。
男人有泪不轻弹。
哪怕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不会眨一下眼皮，更不会落一滴眼泪，这一刻，被戳中心中软肋的一刹那，何玉杰竟如被抽取了筋，身体一软，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
“还有你。”老人拍打着孙玲的后背，强压住心中的泪水说道：“这些年，你为了给大妈借钱看病，把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得罪了。有家不能回。”
“这一切都是大妈的错啊！”
“玲子！”
泪水夺眶而出，老人重重的低下了头。
“妈！”
何玉杰跟孙玲紧紧的将老人抱住，幸福的痛哭在一起。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了。”将嘴角的鼻涕抹去，老人伤心的说着。
“不苦。”
何玉杰跟孙玲齐齐摇头。
“这是大妈最后的积蓄，大妈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给你们还账。来，拿着。”
两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存折，颤抖着向两人递去。
“我们不能要！”
何玉杰跟孙玲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傻孩子。”老人嗔怪的看了两人一眼，“这都是你们应该得到的。来，拿着。”
两人再度摇头，选择了拒绝。
“嫌少吗？”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叹息道：“也对，这五年来，我生病你们欠下的债款，又何止这些。可惜，我只有这么多了。都是我……”
“妈！”两人同时攥住了老人的手。
何玉杰一本正经的说道：“您生病，大哥也出了不少钱。您要是想给的话，就给他们吧。”
“什么？”老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实在没想到，这种时刻，这个一直不被她待见的儿子，还想着她的亲儿子。
“大哥的孩子毕竟要上初中了。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更何况，我们不是还年轻么。”强挤出一丝微笑，何玉杰故作轻松的说道。
孙玲也连连点头，“我们比大哥他们年轻，再说了，我们现在也没有孩子，我们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你们……”老人哽咽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只是老人，就连郝浪也向两人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老人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惨白，身体颤动的越加厉害，她艰难的朝门口望了一眼。
带着一种不甘跟不舍，大大的睁着眼睛，昏迷了过去。
“妈！”
孙玲跟何玉杰同时尖叫了出来。
听到尖叫声的医生们，立马冲了进来。
“心跳近乎停止、呼吸也近乎停止，怕是没有救了。”
该用的救治措施，医生们都用上了，最终没有任何效果，一名医生痛惜的说道。
“通知一下你们的其它亲人吧。”
之前给何玉杰推荐营养液的医生，拍了怕何玉杰的肩膀，惋惜的说道。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吧，她今年才……”
何玉杰痛苦的哀求着。
那名医生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我们不想救，而是已经没法救了。她到现在还没有闭眼，一定是等着某个人。你还是赶紧通知一下她等的那个人吧。”
安慰了何玉杰一声，这名医生便转过了身。
“让我来试一下吧。”
就在众医生准备撤出房间的瞬间，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病床传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身体还非常虚弱的郝浪。
“你是医生？”众人吃了一惊。
郝浪点了点头。
先前安慰何玉杰的医生说道：“既然是医生，那你应该明白，她的各种生命迹象都表明，她已经没救了，所以……”
“她应该是喉咙里堵着一口痰，没有吸上来，只要将这口痰吸出来，她就会好了。”郝浪指着老人说道。
“你是说，她因为一口痰堵在喉咙里，才喘不上气？”先前说话的那名医生，一本真经的看着郝浪。
郝浪点了点头。
“哈哈！”那名医生的表情，顿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开什么玩笑，一口痰能把她堵的生命迹象全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