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北魏建国的时间短,从三百八十六年道五百三四十年分裂,北魏一共历经二十个皇帝,才不过一百四十八年而已,又有人殉葬的制度,故此,幽闭冷宫终身的女人并不算太多。纵然冷宫在李诗茹的脑海中已经想象过无数次,然而走到冷宫前,李诗茹还是觉得意外。
从她记事以来,算上荒郊野岭的山洞,她都从未走过这样荒僻而冷清的地方,她也在电视剧中和现实中见过和去过冷宫,可是,这冷宫就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里的荒凉和阴暗。
那是一处废旧宫殿模样的房子,不算很大,零零落落的十来间屋子的样子,却是错综复杂的排列,像是很久都无人居住了,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攒了厚厚的灰尘,用满目苍夷四个字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李诗茹伸手一触,门上的铜钉便扑扑落下一层锈灰来,差点眯了人的眼睛,里面的雕栏画栋的描金彩绘已经尽数脱落掉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蜘蛛网,更有黑色的或者是彩色的蜘蛛遍布其间,李诗茹暗骂,这感情到了缠丝洞了。
才一进去,就觉得明亮的天光都被隔绝在了这座宫殿的外面,即便是这样情郎明媚的天气,这院落里也是阴阴欲雨的昏暗,有一种寒冷侵入骨髓,若是在这里住的久了,好像身上都会长出暗青色的苔藓来,随时都会发霉毁坏。
李公公领着李诗茹和竹言走到了一间略微整齐的空屋子里,尚未靠近,已有尘灰呛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李公公为难的说道,“娘娘,奴才已经尽力了。”
李诗茹知道,他能做到如此已经实属不易了,这宫中人情凉薄,唯利是图,她被打入了冷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笑话。
李诗茹点了点头,说道,“能找出一个让我和竹言住的屋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若要再做什么,就太显眼了,你日后在这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好了,你不必在此久留了,免得惹人耳目。”
李公公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屋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住在这里,千万要小心旁边住着的那些人,在这里时间久了,年纪大了,都成了妖怪了。”
竹言看着这里外都阴森森的冷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难为娘娘了,不过,娘娘你放心,有我竹言在,定会保你周全。”
外面隐隐的传来丝竹之声,李诗茹侧耳问道,“这是哪里在弹唱?”
李公公犹豫了片刻,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的答道,“还能有谁?这是胡太后在宫中和一些从宫外找来的戏子在弹唱取乐。”
“哦,她倒是过得愉快!”李诗茹说话好不忌讳,李公公听罢,用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娘娘,在这里要谨言慎行,这里也有胡太后的耳目,陛下嘱咐我要娘娘您千万小心。”他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丝袋子,交到了李诗茹的手中,“这是陛下让我带给你的,让你不可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若是不够用,自会有人送交给你的。”
李诗茹接过了袋子,沉甸甸的,不用问,这袋子里一定是黄金了,李诗茹将心底的那一丝丝空落按了又按,可又能如何呢,她再不服从命运,在此时却也要服从命运的摆布,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呢?高欢,你到底在哪里呢?
李公公转身离开了,李诗茹看着那扇门轻轻合上,随着他的离开将仅存的光明也一同给带走了,只留下无尽的尘灰飞扬和暗沉光影,与她闭锁此间,哎,倒霉!
这世间千般滋味,怕是自己都要尝遍了吧!
生死离别,命悬一线,荣华富贵,落魄至此,缱绻爱恋,突然而去,主宰命运,只能服从,患得患失,生不如死,还有什么是自己还没有体会的呢?
在这个幽闭的宫苑之中,好像每天都阴着天,下着雨一般,从来都没有明亮的时候,虽然知道有人一同住着,但也总是无声无息,好像待得久了,人也就变成了鬼魂一般,没有动静,竹言又是个少言寡语的,真要把李诗茹给闷成了鬼了。
李诗茹和竹言两个人忙着打扫,虽然李诗茹自小养尊处优,不事辛劳,但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扫过除的,上了大学之后更是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了,像是一场梦。
李诗茹和竹言两人忙进忙出的,总会觉得有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两个,但是猛然回头去找,却又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是错觉,可又不是。
竹言见李诗茹的脸色有些灰暗,问道,“娘娘,你可是害怕了。”
李诗茹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说道,“有什么害怕的,住在这里的管他是人是鬼,管我身后有人没人,我都不怕。”
竹言淡淡的笑了笑,道,“那就好!”
李诗茹也有些不安,她翻着包袱,自言自语的说道,“早知道这里这样幽暗,就应该多备些蜡烛,这里还真是部分白天和黑夜,总是黑漆漆的,让看觉得阴森些。”
竹言笑而不语。
到了夜晚,两个人总算是收拾干净了房间,住了下来,这里还真是差劲,一天只给一根蜡烛,又累又烦,天一黑,李诗茹和竹言就躺下睡着了。
才躺下没有多久,李诗茹就觉得身上的被子盖着一阵比一阵的凉,仿佛是起风了,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大夏天的居然不开空调都这样的阴冷。
风自由的穿梭在回廊梁柱之间,哗哗的吹起了破旧不堪的窗纸,有窗棂咯吱咯吱的摇晃着,划出一阵阵几欲刮破耳膜的刺耳的声音,啪的一下,又一下,院子中的那棵巨大的槐树随着风飒飒作响,像是女人的呜咽,久久不肯散去,这一下,那一声,还有不断摇晃的暗影,都让李诗茹原本就有些惧怕的心更加的紧张了。
她是生在现代不假,可她穿越到了这个朝代也是真,如果真的没有鬼魂和四维空间这一说,那么,自己算是什么?这难道是一场久久都醒不过来的梦吗?
李诗茹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差一点没疼的叫出声来,妹夫的,这哪里是梦,分明就是现实,那这个世上很可能就有鬼!
有闪电的光线骤然亮起,残破的窗纸外,分明有个人影倏忽飘过,李诗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有鬼啊,有鬼……”
竹言来不及穿衣服起身,一下子从床榻上跃起,霍然的打开房门,直冲到门外,摇动的像鬼火一般的宫灯在疾旋的风中微弱的挣扎着,忽明忽暗,四周黑漆漆的,又哪里来的人影,偶尔有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这破败的庭院。
李诗茹也起了身,自行脑补了一下,有自行安慰了自己一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是真的有鬼,自己当真也是不怕的。
她拿了烛台点燃了蜡烛,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过,把那微弱的烛火一下子就给吹灭了,李诗茹索性将手中的烛台一扔,只能听到金属滚地的刺耳的声响,鸣叫不已。
李诗茹大声的喊道,“不管你们是人是鬼,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你们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也要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本事就自己走出来给瞧瞧,我看看到底是人还是贵,若是人,这般装神弄鬼,让我捉住了,我就打烂她的狗头,若是鬼,我便也取了鬼的魂魄,让鬼永生不得超生。”
竹言见李诗茹如此模样,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你这个样子还真颇有一番侠士风范哦。”
李诗茹撇了撇嘴道,“老娘就是燕赤霞转世。”这下子好,燕赤霞都出来了,可你又不是宁采臣,又哪里来的聂小倩哦!
竹言有些疑惑问道,“燕赤霞是谁?”
李诗茹并不回答,而是看着四周,厉声道,“有本事就出来,有什么可吓人的,我若是即刻死在了这里,也比你们这些装神弄鬼只会在暗中窥探的人强上百倍,想来吓唬我,可没那么容易,即便是我死了,变成了厉鬼,你们见了我也只会躲躲闪闪,避之不及!”她说完,突然伸腿,一脚正好踢在了游廊的廊柱上,廊柱应声而裂,一人都抱不过来的廊柱就这样让李诗茹给活生生的踢裂了。
李诗茹的脚趾头疼的厉害,既然她疼的呲牙咧嘴的,却也强忍着,“看到没有,这就是吓唬我的下场!”
有闪电划过,几张苍老而残破的面容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廊柱的后面,残白残颇,却是骇人,竹言皱着眉头看着那几张脸,手掌已经偷偷的按上了一样东西。
李诗茹突然心生一计,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取出了包袱中的糕饼,向廊柱后面一一的抛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