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再一次混沌起来,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一般,就在自己梦醒的那一刻,李诗茹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灵魂已经和尔朱英娥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完全获得她的记忆,却也在模模糊糊之间大概了解了她的生活经历。
他们两个跟尔朱英娥一起长大,虽然是仆从的关系却胜似姐妹,看着他们两个红肿的眼睛,和喜笑颜开的面容,尔朱英娥只觉得一股暖意直入心间。
“酋长吩咐了,现在正值入夏,六镇突然爆发霍乱,已经流传到了容秀川了,为了以防万一,府内女眷和下人若无要事,一律不准出府。”绿衣边服侍着李诗茹边说道。
尔朱英娥“哦”了一声,想这霍乱却是极为可怕,染病的人会出现眼中的腹泻和呕吐,肌肉痉挛,严重的会精力衰竭而亡,而且这个病还有潜伏期,有短有长,短的在数分钟之内发作,而长的则要三到六天,黄初三年的那场霍乱,从江南蔓延到洛阳,军中万人生病,导致文帝兵败,如今的霍乱,难道又是战火蔓延的结果吗?
李诗茹一边想着,粥已经喝完了,斜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瞌睡着,一缕长发斜垂了下来,尔朱英娥突然想起了那个叫高欢的人,高欢北齐神武帝,现在的自己好像是嫁给了他,可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熟悉,她忍不住,“哎呀!”叫了一声,他会不会就是推自己掉下悬崖,也跟着掉下来的那个人?难道他也穿越了,穿越到了高欢的身上?这还真有点意思了!
“娘子,可是还有不舒服?”绿衣急急的问道,“我去请大夫。”还不等李诗茹说话,绿衣已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李诗茹头两个大,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毛躁难缠,随即莞尔,原来,绿衣的毛躁全是为自己担忧,想来想去,自己寄居的这具身体虽然纤瘦,但一直强壮,从记事起到现在以来算上上一次,这是第二次晕倒,也怪不得绿衣紧张害怕。
脑海中似乎还有遥远的哭泣声,想来可能是方才的梦太深入心中了,便闭上了眼睛,瞌睡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已经传来了绿衣责备的声音,“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碧痕忿忿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查人,所以走慢了些。”绿衣低了声音说着,那声音里却像是隐藏着什么。
随后两人在门外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过了半晌,绿衣才说,“快点请大夫进来吧!”李诗茹不免暗笑,这两个小妮子又在哪里搞什么鬼把戏呢?
大夫和绿衣,碧痕三人从房门外走了进来,在把脉问诊的间歇,李诗茹见绿衣的脸色惨白,不似往常,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再微微细看,赫然在绿衣的裙摆处发现了血迹,血迹的位置偏后,看来像是无意中溅上去的,耳中似乎又听到了极为模糊的哭泣声,此刻屋中极静,自己的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李诗茹凝神细听,却真的有哭声从府外面传了进来。
李诗茹不动声色,等那个大夫退下了,李诗茹这才问道,“绿衣,府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哭泣之声?”李诗茹凝眸看着绿衣,果然绿衣的脸上变了颜色,绿衣是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
绿衣刚要出声回答,碧痕却上前一步打断了绿衣,“是乱民讨要粮食的声音,已经打发出去了。”
“不对。”李诗茹转眸看向了碧痕,又看了看绿衣,绿衣的面上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碧痕倒是镇静,心里不由得微微动了起,冷眼看着碧痕说道,“我手下的人何时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了,我在问绿衣话,何须你来插嘴,看来平日惯着你太多了,竟然尊卑不分了。”李诗茹故意扳起了脸,她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还真有些好奇,以前只是听说过霍乱,却是从来都未曾见过,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她在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碧痕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娘子,碧痕不敢。”李诗茹也不做理会,只是让她在那跪着,让她知晓谁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就算是父亲有意封杀消息,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在自己身边的贴心人又怎么能够有被吓住的道理,李诗茹转过了脸,看向了绿衣,收了平日里的喜乐模样,厉声问道,“说,到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霍乱已经蔓延开了?”
绿衣被尔朱英娥这一吓,红了眼睛,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我请大夫回来的路上,官兵正在驱逐流民出城,有个疯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脚,大喊大叫的,吓死我了。”
李诗茹的头脑一转,已经抓住了绿衣言语中的重点,流民,驱逐。
“那人大喊大叫,想必是病入膏肓了,而且身上的血已经溅到了你的身上了,若真的是病了,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不加处理就回到了府中,还进了我的房间,你若是把这病再把府中的人传染了,再传染给我,你还真是罪无可恕,父亲一定会活活打死你的!”李诗茹边说边冷眼看着绿衣,看来这心理学还真是有用啊,李诗茹板着脸却在心里狂笑不已!
果然绿衣害怕的厉害,她不由自主的扭身看了一下自己的裙角,低低的说道,“娘子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了,那个人只是有些疯癫,不碍事的,可能是那个军爷下手重了点,所以,所以……”
李诗茹心下了然,单是一人疯癫也就罢了,可是外面为什么哭声不断,李诗茹把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碧痕,冷冷的说道,“碧痕,你说,为什么我这一直都能够听到外面有哭声,叫的凄惨的很,惹得我都无法入眠,梦中不断的有妖魔索命。”李诗茹故意说得凄惨凶恶,她素知古人最惧怕鬼神,所以用这个吓碧痕。
碧痕听见李诗茹如此说,果然摆了摆手,一脸的惊恐,“不会的,酋长只是要把流民都赶走,总有些人不听话,惹得军爷动了刀子,这事可不关娘子的事。”碧痕果然说了实话了。
李诗茹想笑又不敢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她勉强忍住笑意,眉尖微微一挑,冷冷的说道,“你起来吧!”碧痕委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面沉似水的李诗茹,他们素来知道李诗茹爽朗大方,从来都没有拿他们当下人待过,可是,方才李诗茹的怒意,却深深的刺激到了两个人,原来,娘子的这场病还真的是烧坏了脑子了。
“是要赶走流民吗?怪不得哭号声不绝于耳,这些流民好不容易从战争之地来到了还算平静的容秀川,如今竟然还要被驱逐去新的地方,很多人又要颠沛流离了,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场战乱之下呢!”李诗茹沉沉的说道。
碧痕见李诗茹出神,忍不住出言安慰道,“酋长大人是要把这些流民都迁到河北那边,说是皇帝陛下下的命令,可是,好多人都不愿意走,都愿意待在容秀川,所以要动用一些官兵,酋长见娘子刚病好,所以预先吩咐了我们先把这件事瞒住娘子你,酋长怕娘子你心软,看见这样血腥的事情,会忧心,病情再加重了。并不是我们两人想要欺瞒娘子你!”碧痕说完,委屈的低下了头,用手抹着眼泪。
李诗茹故意的低低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不怪你们,碧痕,你会不会怪我责罚你。”
“怎么会怪娘子责罚呢,我们两个人是娘子的人,就应该听娘子一人的话,不应该对娘子你有所隐瞒的。”碧痕的眼眸之中含着泪水,低声说着,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诗茹拉过碧痕的手,柔了声音说道,“别哭了,我给你赔礼还不行吗?”
绿衣破涕而笑,“娘子,你以后不要那么凶了,挺吓人的。”
她一句话把一旁抹眼泪的绿衣也逗得笑了起来,方才紧张的气氛瞬间和缓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样,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哭哭啼啼的了,哭的人心烦死了。”李诗茹又补充了一句,两个小丫头终于破涕而笑。
李诗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外面的哭喊声时有断续,李诗茹努力回想着尔朱荣这个人,尔朱荣一向杀伐果决,碧痕说的委婉,而李诗茹却是明白,若是有不服从的流民,想必已经被尔朱荣当街斩首了,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一向善良的李诗茹再次陷入了沉思。
李诗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人清凉濯濯的眸子,她张开了眼睛,问道,“绿衣,我晕倒的时候是不是高欢把我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