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石室被柔和的白光充斥,像是镀上一层牛奶,又像是在迷雾的梦境。石室四壁光滑反着乳光,露出大片大片低沉亮丽的灰色。如果仔细看四周石壁,就会发现远处看来平滑如镜的石壁表面刻着细细纹路,雕刻的纤细如牛毛,刻纹浅的只有发丝般细致,纹路也不复杂,给人一种清淡高远之感。再贴近墙壁,就会发现浅浅纹路都是人体形状,有规律地排列在一起,一会像飞向天空的鸟,一会像水中任意翱翔的鱼。体态多姿,看上去有些怪异难以理解,仔细一想,又符合逻辑,只有绘画才会这样大胆这样随意,这样自由。
刻画精湛,画工却是一般了,每个人像线条柔软无力,已经失去一幅壁画应有的真实性,看得出是人形,也没有人的活力和精神。
图画刻满整个四丈见方的石室内,大约有四五百个这样的人形图案。没有一样重复,但大体是一样的,看得多就感到无聊。真正奇怪的是石室内完全封闭,整间石室却宽敞明亮,石室内的所有光好像都调和过一般,每一个位置的光,谁也不原多亮一分,谁也不愿稍暗半点。所以呈现出这样一幅景象,室内白光笼罩,圣洁清净,若不是青灰色石壁发出的暗沉色,这间石室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除了四壁外,整间石室就显得空旷了。不知是什么人建造的石室,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人住的地方自然不会这样,没有床、没有桌子、没有一切生活用品。只有石室中央的一根由下至上不断变细的錊形石柱,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渐渐缩小,最后集中在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凹形石面,一枚发着柔和光,拇指大小的乳色珠子浑圆纹丝合缝的紧贴石台的凹弧中。四面封闭的石室被这白色珠子照亮,美丽异常。
石室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体魁梧,身体各处被一圈圈白布包裹,隐隐透出淡红色。平整宽阔的胸脯像是一块铁板,在匀称的呼吸中和谐的上下起伏,简陋的衣服时不时露出红铜色的皮肤。
这种皮肤是健康、充满活力的象征。但是他躺在冰冷石地上已经有六七天,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何况只是肉体凡胎呢?
几天前力战群狼的李矩此时出现在一间石室中。
在李矩的身旁,站着一个沧桑衰老的老人,充满世间温情的眼睛在石壁上缓缓流过。像是再用眼神抚摸新婚之夜的伴侣,温情中隐隐带着感伤,他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但某种力量依旧胁迫他紧紧盯着这块石壁。
”我这样做对吗?“老者脸上伤感逐渐浓重,反复在心中疑问的问题终于自言自语的说出来,但终究没有人回答他。他自己也不能回答。
他看到,冰冷的墙壁上某处突然沁出一滴红珠,水珠一般。眨眼的一瞬,又有几滴红珠纷纷从石壁中冒出来,老者闻得出鲜血的腥气,哪怕是只有一点,他几道深刻横纹的额头上沁出几点浑浊的汗珠。
汗,冷的老者不由得一颤。
无可奈何,老者无奈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却不能让墙壁的鲜血减缓半点。肉眼可见的血珠凝成血滴,滚成大片的血斑,然后整个墙变得腥红一片,异腥扑鼻,老者想呕,他强忍住,血幕顿时化作一张张面无表情恐怖的脸,密密麻麻像杂乱的苍蝇。黑洞洞的眼睛无望呆板的盯着老者,撕扯着他。
老者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抬头一看,墙还是墙,原来是自己看错了。虽然他安慰自己,却不见丝毫放松。
”啊!“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都能在这件宁静的石室中振聋发聩!
老者回过神,像得到释放一样,轻松之极。
焦急的走到魁梧男子身旁,关心道:“先不要起,还需要半日你才能活动!”他伸出修长干瘪的手,行云流水一般的点在李矩身上,李矩眼皮轻阖,整间石室又安静了。
老者决定了什么似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
仿佛是一瞬,好像是永远。
李矩悠悠醒来,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依然。明确的是,他活了下来,突然想到什么,心中这时也欢呼起来,他通过了前辈的测试!
“醒啦!”悠远沙哑的声音透出关切。
李矩扑腾一下站了起来,有几处伤口稍微撕裂了,他嘴一咧,伴着一脸笑容笑得更加开心了。
“嗯!李矩已经通过前辈的测试,是不是就能拜你为师啦?”李矩喜色毫不掩饰的露出,满面春风,露出整齐自信的牙齿。
老者露出微笑,转瞬即逝,长叹一口气。平静的淡淡道:“你为什么要学这门功法呢?”
李矩也不知道老者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愿受自己为徒吗?
还是功法太难,以我的资质难以修练呢?
那为什么苍师兄说他进步极快,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难道说都是假的?苍师兄像兄长一样照顾他,又怎么会骗他?
老者停顿不说话,像是追忆过去。心中踌躇不定,他的决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未来,难道葬送这门功夫的弟子还不多吗?那些由他亲手将死亡宣告给年轻生命的终结,今天就再来一次吗?他的坚定信念动摇了,一滴冷汗滑过脸庞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李矩不怕吃苦!做不对的地方,师傅打骂毫无怨言。”李矩登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脑袋像蒜锤一样捣在地上,血花印在头上、石板上,脸色难看的简直要哭了出来。
老者的心被他这一跪猛地一颤,重新打量了李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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