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旷的太子府内。橘红色的烛光微微跳动着,偶尔发出几声细细的“噼啪”的声音。
秦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一个做臣子的,怎么能越矩,替主子下决定能呢?
“秦大人莫要惊慌,”曹仁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沧浪郡主能让秦大人有危机感,想必定是个人才。”
“可惜咯,可惜咯。”曹仁轻微的摇了摇头,话里话外满是惋惜之意,“不能为吾所用。”
“殿下……”
“秦大人,请回吧。近段时日,不用再来了。”
“下官……遵命。”
秦屿默默地退出了殿内,直到他退出第三道帘,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虽说太子殿下一直是和和气气的一个人,但若是两次违背他的意愿的人,从没有一个好过的。
秦屿不用想就知道,太子殿下已经不满了。他要是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可能就玩儿完了。
他看了一眼太子府,就匆匆离开了。
“唐筱,”太子曹仁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北中的茶叶,轻轻地喊了一句,“去查查。顺带去废了张戬的舌头和手脚。”
大殿内最外面的柱子后面突然闪出一人,恭敬地对曹仁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是,主子。”
风声微动,那人已经掠出殿外,去查探情报去了。
曹仁看着杯中的茶叶,突然低低的笑起来,低沉的轻念着:“沧浪郡主……很好,你挡着孤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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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大人,此案不应由刑部审理吧?”
卿如雨从案上抬起头来,冲主坐上的卿官龙扬了扬手中的案宗。
卿官龙文言只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继续去看他手上的案宗:“郡主难道忘了,涉及天家的事,一般归刑部管。”
“是了,”卿如雨也是想起来了,却还在追问,“为何大理寺也参与了?”
卿官龙抬起头,盯着卿如雨手上的卷宗好一会儿,才淡然地开口:“那回,前任大理寺左少卿被牵扯于其中。”
“谢卿大人告知。”卿如雨继续翻了几页,见天色渐晚,轻唤道,“父亲。”
这一声,让卿官龙和其他人都纷纷抬起了头,略有些硝烟四起的架势。
卿如雨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四周的目光,略去了卿官龙眼神中的惊怒,神色泰然:“请您替我向母亲和祖母告一声罪。女儿今晚有要事在身,不能早些归家。”
卿官龙有些迟疑再三打量她,才是渐渐放下了那颗高悬的心,微微点头,半严肃的道:“好,你母亲和祖母那里我去说。既然有事,便早些去办,记得早早归家来,莫要叫我们担心了。”
“是。”卿如雨道了一声万福,便带着大门外的郜林和青蒿离去了。
三人牵着马缓缓的走在在刑部的前院。突然,卿如雨止住了脚步。
她顿了一顿,自己觉得有些犹豫,却不得不防:“郜林,去,护好张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到我这里领罚。”
郜林怎会不知她在担心些什么,郑重的声音更加坚定了卿如雨的决定:“郜林,遵命。”
看着骑马飞驰而去的郜林,卿如雨默默地叹了口气,微垂着眼帘,用她浓密的睫毛掩去眼底翻滚的情感。
“青蒿,走吧,去仙客来。”
卿如雨与青蒿到达临江最繁华的街道,径直去了仙客来。
她换过衣物之后,将青蒿留在了第三层的雅间里,自己则上了那个除影阁六阁和正负阁主之外就老无人知道的四层议事厅。
她平静的推开门,见到里面的人,眼中满是惊讶。她迅速闪到内部,关上了门。
“才到?”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议事厅中,令卿如雨放在门闩上刚要收回来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
她慢慢转过身来,刚刚在三楼雅间戴上的鹤翼拢面面具下露出的嘴微微上扬,那双从设计好的缝隙里露出来的双眸中满是笑意。
李阡陌戴着穷奇面具,坐在主位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穿那层笼在她周身的屏障。
“阁主您今个儿是怎的了?”她用似人工打磨砂器时的那种声音说着,没了往日的那种柔和,“不是说要走了么?”
“好歹要和郤老他们打声招呼再走,”他缓缓从主坐上站起,一步一步向卿如雨走来。
直到站到她的身侧,他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本阁大概一年后回来,阁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以前也没见你忙过阁里的事情啊。”
“……你多防着点君曜。”
一听到这名字,卿如雨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君家长房长子?那个太仆寺卿?”
“嗯,本阁多次遇险,都是因为他。”李阡陌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可为他处理伤口的卿如雨知道那几次是有多么的凶险。
卿如雨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发堵,只能疲惫的闭上双眸:“我会的,我会防他的,你放心。”
卿如雨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消弭与空气之中。议事厅里寂静的连两人的心跳声都听的一清二楚。卿如雨分明听见李阡陌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时而与她的心跳重合,时而响动着自己独有的频率。
沉寂的空气中,灰尘折射着夕阳的阳光,有些明亮。
沉默的人各怀心事,迷茫、无助、孤独,各种情绪混杂着,诉说着离别前的伤感。
卿如雨率先张了口,用轻微而颤抖的呼吸声打破宁静。
她想说些什么,嗓子却紧的发疼,眼眶越发的红,泪水无声的滑出眼角。
说是一年,可这种事又有谁说的清。她记得那个温柔的,自称是“哥哥”的美国华裔,去了阿富汗,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他说他很快就回来了,可她直到死,都没有听见那一句充满太阳的味道的“我回来了。”
“莫哭啊,”李阡陌发现她什么也没说,便扭头去看她,顿时就慌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一年,”卿如雨的声音哽咽却清晰,“莫要随随便便许下这种诺言,你可知道!”
“吾知,所以此生,本阁只再说着一次尔。”
“……祝你凯旋。”
李阡陌没有再在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卿如雨身旁走过,推开了议事厅的门,扫了一眼门外眼圈有些发红或还挂着泪痕的五人,拂袖而去。玄色的长袖在风中烈烈作响,带着些坚决而孤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