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318500000002

第2章

第二章 途中风波

咯哒、咯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一辆轻便的马车徐徐驶来,停在村口一家茶铺外,赶车的少年一身布衫,头戴斗笠,偏着脸往茶铺里头望了一眼。

乡间茶铺,平素只供路人歇脚纳凉,生意甚是清淡。少年跳下车来,走至茶铺门前,也不入内,招手示意店家上前,给几个铜板让店家端出一碗冰镇酸梅汤,他双手接来,回到马车上,轻唤:“妹子,渴了不?快将这碗汤喝了,解暑。”

“梦,不要叫我妹子!妃衣姐姐不在了,你我何必以兄妹相称?”

车厢门帘微掀,探出一只纤纤素手,接过少年手中那碗冰镇酸梅,门帘垂下。片刻,帘子再度掀开,仍是那双素手,捧着半碗汤汁递了出来,车厢里头响起轻柔婉约的语声:“我喝不完这一大碗,余下的半碗,你代我喝下,可好?”

独孤吹梦轻叹,似是无奈,伸手接了碗,仰起颈项饮尽半碗冰镇酸梅汤,冰凉爽口的汤汁滑入喉中,那滋味固然美妙,却远远不及碗口吻染的一缕如兰幽香,饮这半碗汤汁,恰似贴吻了佳人唇瓣的芳香余温,与众不同的滋味,他尝来,甜中也有几分酸苦。

看他将汤汁饮完,车内的人儿又伸出手来,纤纤嫩指捻起一条丝帕,细心地擦去他唇边沾的汤汁。香帕轻柔地擦过唇瓣,独孤吹梦冠玉似的脸蛋晕红,看似腼腆的薄红,实则心中有些微恼,“试灯,女孩家不可如此!”

“妹子体贴兄长,有何不妥?”

拿他的话来反问,他自是无语凝噎。

“你、你……当真是个木头人?”慧黠的人儿心中嗔怪。他当真忘不了亡妻?对她,除了愧疚,难道真的只剩了兄妹情分?

“我、我……”沉毅而寡言的他,确实口拙,明知她恼他怨他,却不知该怎样让她明白他心中所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对着那双兰情蕙盼的秋水明眸,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他不想再度伤她的心,只是……只是如何扫得净亡妻在他心中留下的那片阴影?如何能敞开胸怀接纳试灯?

看得出他心中的矛盾挣扎,逼得太急,反倒适得其反!冰雪聪明的人儿恰是时机地收手,在指尖绕了那条香帕,温柔关切:“赶了一天的路,为何不入茶铺歇一歇?”

独孤吹梦暗松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道:“咱们再赶一程,今夜便可抵达野狐岭境内的夷丘陵。”鸿运山庄就坐落在那片丘陵地带。

车内人儿“嗯”了一声,垂下门帘。

把碗还给店家,独孤吹梦坐上马车一抖缰绳,驱车绕过村口,奔向夷丘陵。

仲夏之夜,山中更加闷热,野兽频繁出没,除了猎户樵夫,常人也不愿深夜入山。

今夜的野狐岭中,却有怪事发生——

夷丘陵一带,无论山路、幽径或是险道,皆有不少穿着劲装、佩带兵器的武林各路英豪,披星戴月,陆续赶往鸿运山庄。

仇二爷张榜招婿之事,轰动江湖,人们在惊诧之余,倒也想来看个究竟,给鸿运山庄的招婿宴添上几分人气,帮闲凑趣,山庄喜宴也就热闹些。

只不过,鸿运山庄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随便便走进去的!来了夷丘陵的武林中人,也只能在丘陵地带打转,等着山庄里派人主动来引领他们入庄,否则,任凭你翻遍了整片丘陵,也绝对找不到山庄半片屋瓦!

等不到山庄里派人来接,深夜入山的人就随便找个地方露天睡一宿,虽然夷丘陵地带建有一座寺庙,却没有人敢来这庙里歇脚。寺庙外面倒是坐了两尊“神”,白胡须、矮个子的“土地公”耷拉着脑袋,坐在庙门口无聊地打瞌睡,胡须一抖一抖……怪了,土捏的神爷显灵了?居然会动!不但这尊神爷动了,连他身侧一个“罗汉”也猛地站起,怒气冲冲地开了“神口”:“俺憋不住了!”

“土地公”懒洋洋地睁眼叹道:“想方便就去方便,用不着这么夸张地向我汇报吧?”

喝,这可了不得!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爷不但显灵开了金口,并且,一开口就是人生四大急“吃喝拉撒”中的一急,敢情神仙也来体验人间疾苦?连答话也如此高水准!

“罗汉”哼道:“别装傻,你知道俺在说什么!”

“土地公”瞪大眼,忙不迭摇头,“你真当我掐指会算哪?”

“罗汉”心知他在装傻,气极怒吼:“俺要去鸿运山庄!”

“土地公”沉默半晌,道:“山庄规矩——敢入寺庙,又能活着出来的,仇二爷派轿子接人入庄,你要是敢走进这座寺庙,老乞丐头一个佩服你!”

“谁说要进庙了?俺绕过去还不行吗?”哼哼着,“罗汉”三步并作两步,去树下牵驴。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寺庙前停来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的独孤吹梦收紧缰绳,看了看山门台阶上坐着的那个土地公模样的丐帮长老。

白胡子老头眯眼冲他笑了笑,“小娃娃,半夜走山路,可得小心着点!”

敢情又是一位看走了眼的,拿人当半大孩子看了。

微微一笑,独孤吹梦显得十分腼腆,也不多话,只是把目光转向挡在路前的那位“罗汉”——浓眉大眼,二十郎当的一个小伙子,身板儿结实得像牛犊。

牵了一头小毛驴,挡在路中间,小伙子戟指怒目,正冲着那头毛驴劈头盖脸,狠骂一通。毛驴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站着挨骂。骂得嗓子眼冒了火,小伙子歇一口气,抬脚骑上小毛驴,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座山压到了一根独木桥上。小毛驴颤悠着四根细瘦的腿,鼻孔里喷着粗气。小伙子举起鞭子,还没抽到它的屁股,它就哀叫一声,斜了身子,小伙子又一次从驴背上跌落,摔个四脚朝天。

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瞪着这头瘦驴,缓缓捋起袖子,攥紧了碗大的拳头,毛驴一见主人亮出拳头,也有些害怕了,颤着驴蹄子,一步步往后退。

一进一退,一人一驴就靠到了路边,好歹算是给让出条路来。

马车徐徐经过小伙子身边,继续前行,还没驶出多远,就听后面一阵呼喊,独孤吹梦回头一看,喝!好家伙,小伙子居然扛起毛驴,一路猛追而上,雷公般的大嗓门一开,先来一记口头禅:“你爷爷的,停下!快停下!”

他都喊爷爷了,独孤吹梦能不停车吗?

马车一停,小伙子气喘如牛地追上前来,二话不说,先把肩上扛着的小毛驴往车前横出的坐板上一放,再跳上车来,一屁股坐到驴背上,可怜那头瘦驴蜷着四条腿横挤在车板上,已经够难受的,背上再压个体魄强壮的小伙子,驴眼都翻了白,嘶哑地哀叫几声,只剩了喘气的分。

小伙子很是得意,拍拍驴屁股,哈哈大笑,“畜生,这回可摔不掉你爷爷了吧!”这倒好,他把自个归类到驴它爷爷的辈分上了。

被挤到边上的独孤吹梦皱眉看看这一人一驴。

还没等他开口,小伙子就凶巴巴地瞪了过来,“还不快快赶车?发什么愣?”得,把人家当车夫使唤了,一上来就喧宾夺主,当真是粗野蛮横得很!

独孤吹梦苦笑一声,生性淡泊的他,素来不会与人计较,当即甩出一鞭,马车绕过寺庙继续前行。

小伙子坐在马车上也不老实,跷着脚哼起小调,把手搭在驴屁股上打着节拍,一拍子下去,毛驴哼唧一声。粗嘎嘎的唱调和着驴叫,独孤吹梦听得头皮发麻。

小曲哼到一半,小伙子突然一巴掌拍到车夫背上,啪!猝然来这么一下,拍得人险些一头栽到车子底下,小伙子哈哈大笑,“今儿个算你小子走运啦!”

独孤吹梦刚扶正了斗笠,小伙子又一巴掌赏了过来,他往前一冲,帽檐又滑到了鼻子上。

“你爷爷的,你小子是三辈子烧来的高香,才有福气碰上你大爷。”小伙子咧着嘴笑。

独孤吹梦扶正了斗笠,叹一口气,道:“我大爷早就在阎罗殿里住下了,我可没那福气碰上他。”

“唏!你小子讲话蛮逗的。”小伙子挪一挪屁股,凑近些问:“知道爷爷是谁吗?”

独孤吹梦点头道:“知道。不过,小辈提及祖宗的名讳,那是大不敬。”

虎目一瞪,小伙子啐了一口,“什么祖宗名讳?俺可没提你家爷爷。”又竖起大拇指,指指自个儿,问:“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独孤吹梦一抱拳,“敢问你大爷是?”

“俺大爷?哈,说出来,你可别吓到,俺大爷就是……”突然一顿,小伙子搔搔头,心里直纳闷。咋说得这么别扭?他一拍脑门,大叫:“唏!你爷爷的,怎么扯到俺大爷头上了?”又竖起拇指使劲往自个儿胸前一戳,道:“俺指的是本大爷……就是俺自个儿!明不明白?”跟这车夫讲话,咋那么累?

“是是!”独孤吹梦再次抱拳,“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伙子哈哈一笑,从腰际解下一只酒葫芦、一柄铁锈斑驳的剑,举在手里,神气地显摆,“知道本大爷是谁了吧?”

独孤吹梦莫名其妙地瞅瞅他手里两样东西,不出声。

小伙子这下可急了,把生锈的铁剑凑到车夫眼皮子底下,大声问:“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长了眼的人都知道!你再看看,看看!看仔细喽,知道这是什么了吧?”

“是是是!”趁那柄烂剑还没撞上他的鼻子,他连忙答,“知道、知道了!兄台是铁匠吧?”一身蛮力,又亮出块铁疙瘩,不是铁匠是啥?

小伙子的脑门上“噌”地冒起烟,头发一根根竖起,攥紧了碗大的拳头,怒吼:“呸!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俺?”

猜错了?独孤吹梦苦笑连连。

小伙子火冒三丈,哇哇大叫:“你爷爷的,碰上个有眼无珠的愣小子,连名震天下的‘无痕剑’都识不得!”

独孤吹梦闻言一愣,指指那块烂铁,“你说这是……”

“无痕剑!”小伙子一抖锈剑。

独孤吹梦吃惊地瞪着这块铁疙瘩,伸出两根手指夹一夹小伙子的酒葫芦,吃吃问:“莫非阁下使的剑术是……”

小伙子拍开他的手,像看土包子似的瞥了车夫一眼,哼道:“乡下人,啥都不知道还乱摸,这可是俺的宝葫芦,喝了这葫芦里的酒,俺就可以使出‘弹剑吹梦了无痕’这一式剑招!”

“弹剑吹梦了无痕?”独孤吹梦险些咬到舌头,“莫非阁下是……”

小伙子挺起胸脯,大声答:“本大爷正是剑绝、酒绝、痴绝,武功盖世、器宇不凡、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武林第一公子……”换一口气,气吞山河似的一声吼:“独孤吹梦是也!”

车夫身子一歪,险些落下马车。

小伙子急忙扶了他一把,“你爷爷的,这么不经吓!哎,小子,你还好吧?”

“噗嗤!”

车厢内冷不丁传出笑声,小伙子一惊,猛地掀开车厢帘子,往里一看,里头竟坐着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子,没有凤冠,一头乌亮的秀发高高盘起,刘海下美目流波一转,嘴角微微上翘,一笑,清雅婉约,出口的语声也是温温绵绵——

“今夜能巧遇独孤公子,小女子三生有幸!不知公子深夜赶路,欲往何处?”

佳人一笑,小伙子只觉眼前桃花朵朵,一张黝黑的脸膛是黑里透了红,他搔搔头,憨笑着答:“俺、俺正要去鸿运山庄。”

佳人又问:“去那里做什么?”

耳根子一热,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喃喃道:“去山庄……那个,就是……那个!”

“哪个?”佳人眨眨眼。

小伙子小小声地答:“娶媳妇。”

“独孤公子要娶鸿运山庄仇二爷的女儿哪!”试灯别有意味地瞅了“车夫”一眼,只瞅得那人儿面颊薄红,又有些恼了。她莞尔一笑,不再多言,垂下了门帘。

一层帘子遮挡了佳人丽影,小伙子愣愣地看着门帘,忽又拽住车夫的手,急切地问:“她是你的娘子?”还穿着红嫁衣呢,敢情是刚刚迎娶过门的?不等车夫答话,小伙子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唏!你小子好福气!”

独孤吹梦一勒缰绳,伸手摘下斗笠,抬头盯着坐于驴背上的小伙子,道:“阁下!”

“什、什么?”小伙子两眼发直,瞅着车夫,暗自咋舌。好标致的人儿!

“抱歉,前面没有路了。”独孤吹梦腼腆地笑着,很是过意不去,却也不得不请人下车。

小伙子抬头一看,惊呆了。

马车绕过寺庙走了一程,前面居然又出现了那扇寺庙山门,敢情这个地方被鬼打了墙,绕来绕去都绕不出这座寺庙!

门帘挑开,试灯看看前方寺庙,不紧不慢地说:“看来今夜是到不了鸿运山庄了,不如让马车停歇林中,咱们入寺暂歇一宿。”

“唏!那个老乞丐去哪儿了?”寺门前空无一人,小伙子还在那里一惊一乍。

独孤吹梦停好了马车,偕同试灯往寺庙走。二人淡定自若地举着火把,至寺庙前,抬头一看门上匾额,不禁一愣,匾中三个抖颤歪扭的字体,让人看了犯迷糊。寻欢寺?天底下还有这等不正经的寺名?那些个如同青蛙鼓着满肚子气跳出尘网,再蹲入四四方方一庙里的和尚,不都没日没夜狠敲一木鱼,絮叨着四大皆空吗?敢情这座庙里的和尚还风流得很,愣是取个“寻欢”的寺名,赚足旁人的惊愕。

二人瞪着那块歪吊的门匾发了傻,那三个顽童涂鸦般歪扭的字体,让人瞧着直欲发笑,却总笑不出声,心里反觉毛毛的。看清两扇溅满斑驳泥污的山门竟是虚掩着,独孤吹梦伸手去推,这一推,两扇寺门酩酊大醉般晃晃悠悠往后一仰,轰然倒地,巨大的响声荡在寂寥的夜空,惊得林中几只鸟拍翅而起,嘎嘎怪叫着盘旋空中。

只轻轻一推,却令这寺庙失了门面,试灯嘴角微微笑颤,“你这一掌好威猛!”

独孤吹梦不觉好笑,反倒凝了眉端,“这庙里有些古怪!”

“鸿运山庄的规矩——进了寻欢寺,能活着走出来的,仇二爷会派人抬着轿子,请贵客入庄。”

凑上前来,小伙子说这话时有些心虚。仇二爷分明是料定了独孤公子有这个能耐闯寺庙,只不过,李鬼可没那本事赢过李逵。

试灯瞥了小伙子一眼,真个佩服仇二爷的行事风格。闯得过寻欢寺的便是独孤公子,闯不过的人,也无须鸿运山庄的人来打发,一道山门就可以挡了不必要的麻烦。仇二爷的招婿手段委实高明!

站在台阶上,独孤吹梦往门里一看,庙中寂寥空荡,不见半个人影。和尚庙里没了和尚,旁人也只当山中寺庙已然荒废,不足为奇,但,在他那双清亮目光的扫视下,就不难看出,寻欢寺绝非遭人废弃!没有颓垣断壁,门里几级台阶纤尘不染,院子里一草一木都经人精心修剪,丝毫不见破败荒废的迹象。

“庙里的和尚难不成都往深山老林捉山魈去了?”试灯笑言,心中却隐隐有不祥之兆,只觉这寺庙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潜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三人举着火把走进门里,大雄宝殿内无端地吹出飕飕冷风。颈后寒毛一竖,试灯顿觉一股寒气直透心口,手中的火把“噗”地熄灭,黑暗中,一阵阴风倏地旋过耳畔,风中隐约携着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落下飘絮般的笑声——

[来寻些开心吧!]

她心中骇然,急忙点燃火把,四下里一照,倒抽一口凉气。一眨眼的工夫,这院子里独留她一人形影相吊,另外两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梦——梦——”

纵身掠至墙头,放声疾呼,大雄宝殿里有人答应一声,殿内光影摇曳,两侧烛台上的红烛均已点燃,独孤吹梦正站在佛堂中冲她招手。

虚惊一场!

试灯定了定神,迈入大雄宝殿,抬眼便看到正前方香案上供奉的一尊佛像。这一看,姑娘家脸上竟浮现片片可疑的红晕,居然指着泥塑的佛像,啐了一口:“不正经!”

难怪这座寺庙香火不旺,不知是哪个脑袋晕菜的泥匠,不规规矩矩地塑些观音、如来、弥勒佛像,偏偏捣腾出这尊离经叛道的欢喜佛来,披一身色彩花哨的袈裟,眯着眼狎昵地笑,坐姿也全然不正经!

梵刹内供奉的居然是一尊欢喜佛,殿内气氛有些微妙,试灯偷偷瞄了瞄身畔之人,果不其然,独孤吹梦玉颊已然晕红,虽不去看她,神色也不太自然。

“这地儿还是让给你们小两口吧!”小伙子这会儿倒是知情识趣,摸着鼻子走开,绕到偏殿去。

“梦……”凝眸于身畔人儿,试灯悠悠叹息,“你我初次相见,便也是在庙中!”

当日恰逢雨天,涉身江湖的儿女,走马山林,也只能去寻破庙避雨,于是,二人不期然在庙中相遇,相互攀谈时,均心生好感,进而结伴游历江湖。由初时的惺惺相惜,到日久生情,如此发展下去,当真是不妙的,于是,他独自离开,回家早早完婚,只为断了这份不该滋生的情愫。她却痴心不改,寻到他家门口,直至见到妃衣姐姐,才明明白白地看清了一件事——他那看似弱柳扶风的妻,实则是个心性刚烈的女子,是容不得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子的!

“梦,为一个死去的人而活,会很累很累的。”爱怜于他,她却只能苦叹,“妃衣姐姐已死,活着的人又何苦困在往事之中?”人生苦短,他真想孤老终生?

沉默片刻,独孤吹梦口出惊人之语:“妃衣没有死!”他能感觉到,她的魂还缠着他!

“不!是你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她不明白,体弱多病的妃衣,原本就是薄命之人,他又为何如此想不开?

傻子也能看得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他却避开与她眼神的交集,霍地转身往殿外走,衣袖却被她轻轻牵住了。

她仍端着一脸温婉的笑容,牵住他的衣袖不放,“如此良宵,夫君怎可让妻独守空房?”旁人误以为她与他是“小两口”,她也索性借题发挥。

“试灯!”双颊微红,瞅着她身上的红嫁衣,他越发的不自在,“为何不换了这身衣饰,路上也方便些。”

“换不得!”这件红嫁衣可有些来头,他或许不知,她也不加解释,笑容里却越发寂寞,牵着他的衣袖,怎样也不舍得松开,“你若要独自守在门外,留下我与这尊欢喜佛相伴一宿,我可不依!”

“一尊泥人,你若瞧着不舒服,我砸了它便是!”他还是在乎她的感受,总是下意识地呵护着她。

她凝眸看着他,心中涟漪层层,轻轻道一句:“无须为我砸那泥人,只要……今夜你与我相伴,我便能安然入梦。”

“试灯……”一声轻叹,他如何抗拒得了她绵绵如网的眼波、情深意切的祈求?

猛地伸手将她抱起,踱至香案一侧,垂落幔帐遮挡了佛像,铺下草席让她躺下,而后,他就坐在她身边,轻声道:“睡吧。”

发乎情,止于礼,这样的他,委实让她又爱又恨!

隔了三年之久,今夜,二人难得这般亲密地相伴在一起,独孤吹梦心头惴惴,强自克制,面色淡然如水,试灯却分明瞧见他清亮的眼神已有些朦胧,她心中一只小鹿便也上下乱蹿,闭了眼,睫毛颤动,一时半刻竟无法入眠。

一缕青烟从佛像背后飘出,淡淡香气在扩散,原本闭目假寐的她,此时真个睡去了,陷入黑甜。

[来寻些开心吧!]

睡梦里,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发笑,扰人清梦,睁开眼时,天色即将破晓,烛台上的两排红烛不知几时已被晚风吹灭,独孤吹梦靠着墙,睡得沉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格子,照在他脸上,紧蹙的眉心,结了让人心痛的忧郁疲倦,诱着她的手,轻轻地抚上去,一点一点,抚平他眉心褶皱。

习习晚风吹来,风中隐约捎带着缕缕笑声,试灯侧耳聆听,断断续续的人语自偏殿传来——庙里何时来了不速之客?心生疑窦,她独自起身,绕向偏殿。

站在偏殿一扇小窗外,她小心地往里窥探,光线昏暗的殿内晃动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一男一女,女子牵着男子衣袖,笑语如珠:“如此良宵,如此美酒,容妾身为夫君献上一舞!”

女子手持酒壶,绕着男子翩然起舞,足不沾地,直欲追仙去。

“娘子,你醉了。”

男子伸手欲扶住她柔细慢旋的腰肢,反被她牵住了衣袖,绕着圈圈。

“你已不再爱我了,对不对?”女子笑问,笑声却有些变。

“你胡说什么?”男子一甩袖,恼了。

女子凝眸于酒壶中,漫声吟哦:“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感慨着遭武帝打入长门冷宫的陈阿娇,女子如同被丈夫冷落的弃妇,凄绝神伤,声声叹息,声声重。

试灯隔窗听来,陡然心惊,殿内二人的声音怎会如此熟悉?凝神聆听,男子的声音又从殿内传出:“抱病在身,你为何还要喝酒自残?娘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反倒来问我?”女子语声微颤,凄然一笑,“好!我倒要问问你,你今日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见她了?你们必定还瞒着我背着我,在私下幽会偷情!”

男子沉默片刻,似乎在隐忍怒气,久久、久久,长叹一声:“你为何总是无端猜忌?整日借故与我吵闹,这日子还怎么过?”妻子反复的猜忌与争吵,已经让他疲惫不堪,“罢了、罢了!随你怎么想吧!”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见他当真要走,女子怆然一笑,摇摇欲坠的孱弱娇躯突然化作利箭般射来,张开双臂冲他扑去。

一声闷哼,男子缓缓倒地,胸前赫然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女子摊开双手,怔怔地看着手上沾染的血渍,突然悲呜一声,扑到男子身上,痛哭。

哭声入耳,试灯心头一颤,未及细想,闪身掠入殿内,只见殿内的女子穿着绫罗长裙,雪白的裙裳染满血渍,她紧搂着自己的夫君,用袖子小心擦拭夫君胸口的血迹,口中喃喃自语,神志已然恍惚。

试灯放轻脚步,一步步靠近那女子。对方有所警觉,猛然抬头,一张布满泪水的容颜落入试灯眼中——雪花般美丽的面容,雪花般苍白而又脆弱!这个满脸病态的女子,眉目间竟有一股惊人的刚烈之气,而今这刚烈化作了利刃,伤人伤己!

“妃、妃……”试灯骇然瞪大了眼,手指发颤地指着那女子,惊愕交错,已然说不出话来。

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刚烈之色已然化作决绝,“他不会离开我的,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只要一剑,在他的心口轻轻刺一剑,他就会永远、永远属于我……”突然之间,她疯也似的笑了起来,笑着吐出一口口的鲜血,苍白的脸上落满泪痕,渐渐地闭了双眼,倒在了夫君身旁。

死了的人不可能再死一次!试灯心头悚然发毛,一寸寸地将视线往下移,当那个男子的容貌赫然映入眼帘时,她心神狂震,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忽又冲上前去,大喊一声:“梦——”冲上去,却扑了个空,原本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竟然如泡沫般消失不见,地上没有血渍,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她愕然震愣在空荡荡的殿内,一股寒气从足心蹿起,耳畔飘过一缕笑声——

[来寻些开心吧!]

“谁?”攥紧汗湿的手心,她大声问,偌大的偏殿里半个鬼影子也没有。猛一跺脚,她飞快地掠向门口。门外有人影闪动,急掠而出的身形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惊魂未定,想也不想就冲人劈出掌风。那人“噫”了一声,拧身错步,仓促避开掌风,闪电般伸手扣住她的双肩,摇晃几下,“试灯,是我啊!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惊慌?”

试灯看清了眼前的人,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心有余悸地颤声道:“梦,你还活着吗?你还活着!”

独孤吹梦愣了一愣,发觉怀中人儿竟在微微颤抖,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若有所思地往偏殿里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殿内隐约飘着几缕青烟。

见那几缕迷烟,他的神色骤变,只说了四个字:“端木,幻术!”

“幻术?!”试灯神情一震,喃喃,“他也来了?”

“昨夜,他就在庙中!”他叹了口气,苦笑,准新娘携情人逃跑,端木空会追来也不奇怪,鸿运山庄的招婿宴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在庙中?”她又惊又急,心知吹梦最怕的就是麻烦事缠上身,偏偏她又给他添了麻烦,一个避不开的麻烦,“即使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认不出,自然避不开!

他吃了一惊,“在你面前,他也从未露出过真面目?”端木家族除了幻术,易容之术更是睥睨江湖,只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要以易容术掩盖真面目,这个人的心性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他是待我很好,可是,我总觉得奇怪……”她瞅着他,眼神古怪之极,“他来见我时,总是易容成你的模样!”

什么?!独孤吹梦简直惊呆了,让心爱的女人看到她所爱的人的模样,她又怎能忘记旧情,移情别恋?这个男人难道是个傻子?

“他一点都不傻!”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叹了口气,“他只是想看到我痛苦的模样!”来到身边的恋人,却只是他人易容的假象,那种镜花水月的感觉,只能使她倍觉空虚!

想让她痛苦?这个男人到底爱不爱她?“端木空……”他沉吟了片刻,道:“他即便易了容,你也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吧?”

她却摇头苦笑,“他每次来看我,只是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

什么?!他又惊住,这个叫“端木空”的男人简直怪到了极点!

“他确实待我很好!”

这句话她说了好几遍,他此刻才听出她每说一次都是叹着气的,接下来的话,更是叫他吃惊——

“你与妃衣姐姐完婚当日,他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又把我带到幻城,派了些丫鬟锦衣玉食地伺候着我,自己却很少来看我,总是在我想要离开的时候,才会出来见我一面……”此番,她私自离开,他必定会出面干涉的!

“他这是……”独孤吹梦瞪着她,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金丝鸟笼,养金丝雀一样在笼子里养着她,她难道察觉不到吗?

“有时候我总在想,端木大哥,他对我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在她最失落的时候,端木空出现得恰是时机,但,她感觉不到这个男人是在爱她,只觉得他是在禁锢监视着她。

“如若他来了,你能感觉到是他吗?”毕竟相处过一段时日,对身边熟悉的人,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

“……或许可以。”她不太有把握。

巧的是,二人刚说完这番话,庙里头就来了个人,相对与二人来说并不陌生的人!在这人走进寺庙的一瞬,试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盯着来人的脸发了怔。

“唏!你们还活着哪?”走进庙里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昨夜那小伙子。

“昨夜,你没有睡在偏殿?”独孤吹梦盯着这人,清亮的眼神透了几分犀利,如同要洞穿一个人的内心。

“你爷爷的!”又来一记口头禅,小伙子黝黑的脸上有了窘态,搔搔头皮,还挺不好意思地嘿嘿发笑,“俺一个人睡偏殿,心里头不踏实,就在门外台阶上睡了一宿。”说着,又觉得挺窝囊,“独孤吹梦”岂可失了英雄气概?小伙子赶忙把胸一挺,两手叉腰,骄横显摆地喷唾沫星子,“你爷爷的,你小子把这寺门一推,拍拍屁股了事,本大爷昨儿个可是帮你们守了一夜的门,还不快快给本大爷磕头谢礼!”

殿前二人瞪着这小伙子,恼又恼不得,笑又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

这个浑然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般的小伙子,满嘴喷粗,行为也幼稚可笑,若要说这人就是九转心窍、变幻无常的大幻才子端木空,显然叫人难以信服!

笃、笃——

有人敲门。

轻轻的敲门声入耳,庙里三人眼皮子直跳。这寺庙的门,昨儿个已经被推倒了,今儿一早居然还有人走到这洞开的庙门口来“敲”门?!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往门口一看,门外赫然站着那个老乞丐,这人还带了个紫衣缎袍、精神矍铄的五旬老者来。

老者捋着颌下长髯,冲门里的人点头笑道:“三位都在这庙里住了一宿?好、好!独孤公子也来了吧?”

试灯瞄向身畔的人儿。独孤吹梦看着那老者,不语。

院子里的小伙子却蹦起了脚,指着自个鼻子道:“俺……咳!本大爷正是独孤吹梦!”

老者看了看小伙子,又看看殿前站着的布衣少年,冲少年一抱拳,道:“还未请教阁下……”

“他是本大爷的车夫!”小伙子抢着答。

独孤吹梦啼笑皆非,目光一转,发现那个老乞丐又冲他眯眼发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紫袍老者本已皱起眉头,忽又展颜大笑三声,道:“孙大圣有七十二变,不想独孤公子也有这么多分身!只是,鸿运山庄只有一女待嫁,一女配一夫,老夫今日顶多也只能带五个人回去,再作考验!”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来野狐岭中冒充“独孤吹梦”之名的人还不止一个?

小伙子闻言愣住。试灯想了想,只觉这场招婿宴是越来越有趣了。独孤吹梦面色依旧淡然如水,默然静观事态。

老者盯着小伙子瞧了片刻,竟不再追问,一指门外,道:“请!”

“你是谁呀?”小伙子自恃身价,斜眼瞄人,“你放个屁,凭啥俺就得跟你走?”

粗话伤人,老乞丐白眉耸动,“无礼!”

“天寿,来者是客。”冲老乞丐摆摆手,紫袍老者倒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十分有涵养,笑脸迎人,拱手抱拳道:“老夫姓仇,仇天刑,江湖人称‘仇二爷’!请独孤公子随老夫入庄做客!”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秦风.流云醉

    秦风.流云醉

    现下已是大秦帝国,天下一统,无限的荣耀。身为帝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却身陷仇恨的泥潭,万劫不复。你的恨是什么?你的仇是什么?为什么不肯向我明言?我是一无所有的白丁,却愿为你,不惜一切,只要能助你冲破樊篱!
  • 酷酷郎君我来也

    酷酷郎君我来也

    在学校医务室睡一觉就穿了,这也太雷人了吧。穿就穿吧,这年头做什么都实兴流行,既来之则安之。穿到礼部侍郎不受宠的三女儿身上。看我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如何一步步转危为安,如何智斗你们这些老古懂。冰山美男我最爱,谪仙美男我喜欢。古代我来也。
  • 嫡女猖狂,棺材里爬出的王妃

    嫡女猖狂,棺材里爬出的王妃

    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剧情大改,此文作废,待得归来。
  • 天边暖风吹醒云

    天边暖风吹醒云

    她的一朝穿越,生命得到了一次真正的洗礼,在这个全新的王朝,将会有大大的美男簇拥着我们的女猪脚!而真正的男猪脚,也将会渐渐浮出水面,夹杂着一些权谋的小小因素,读者们,千万不要错过这样的文章,连载还在继续!华丽丽滴丁戟王朝之旅为你开启新的眼界~
  • 阖家欢

    阖家欢

    白手起家,从家徒四壁到钱财满贯。从贫家少女变成皇商夫人。云袖不在乎其中的艰辛,她只在乎,能不能守护好自己的家。以前是,现在也是。曾经以生命为自己的错信付出代价,可是重回这个深宅大院之后,她要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是当家主母的手段!
热门推荐
  • 茶具图赞

    茶具图赞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斗罗大陆一之死神来了

    斗罗大陆一之死神来了

    主角杨凯穿越到斗一的时候,主角觉醒武魂死神镰刀。本体武魂黑骨在斗罗里叱咤风云。(作者:就是贱。杨凯:你再说一个试试。作者:试试就试试来呀。接下来的画面自行想象。杨凯:来呀,怎么不来了?作者:打不过怕了,怕了。( ̄ε(# ̄)Σ)作者第一次写有不好的地方,就当没看见( ̄ε ̄)。
  • 茗茗之中蔓蔓懂得

    茗茗之中蔓蔓懂得

    “我只是想要一个不离不弃的真朋友……”跌跌撞撞中,夏茗终于明白——它真的很难。
  • 懒人的修真法则

    懒人的修真法则

    【起点女生网一组B班签约作品】不想挣钱,因为懒不想修炼,因为懒不想成仙,因为懒在这个修真像家常便饭的幻界我只想做个小懒虫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不过,想欺负我的家人懒虫也会变成懒龙欺负回去的嘿嘿
  • 你从我的青春里路过

    你从我的青春里路过

    情窍初开的小女孩和久经情场的小男孩在一起终究会是一场悲剧。"张宇阳,你喜欢过我吗?""喜欢过。"
  • 汉末小人物逆袭

    汉末小人物逆袭

    刘宇身为21世纪一个没有前途的历史系三本大学生,竟然穿越了!!!还踏马是皇甫嵩的儿子!老子姓刘,不应该是汉室宗亲吗!皇甫嵩就是个龙套好不好!坑啊······且看刘宇如何在汉末生存下去,娶娇妻,收谋士猛将。
  • 极品女商:“公子”狠勾人

    极品女商:“公子”狠勾人

    她,是容貌倾城,可是面世身份是男人耶,也这么勾人吗?勾引女人就不说了,连男人也一个俩个来凑热闹,俊美国师,一脸深情;异族王子,柔情款款;冷清宰相……某女恶寒,难道世上的男人都不正常,‘他’可不想被传有龙阳之好,总之只好先逃了再说!
  • 纨绔尊者

    纨绔尊者

    玄幻小说,穿越异大陆,从零开始,慢慢的成长史,最后修成正果。
  • 快意逍遥行

    快意逍遥行

    一个身患顽疾的乡村少年的逆袭之路一个底层人物发奋图强不懈努力最终成圣的多彩传奇一曲舍生取义荡气回肠的乱世悲歌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 网游之天师执剑

    网游之天师执剑

    糯米红绳今犹在,不见当年老天师。云尘一觉醒来成为游戏中天师一脉唯一的弟子,机缘巧合之下解锁了隐藏职业,他能否再显天师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