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水没有料到牧学谦说带她吃海鲜会跑到海边。
这片海她曾经来过。在她很绝望的时候，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过。她在海边的礁石上看了一场日出。
一场绝望的日出。
元秋水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牧学谦的脸。那么好看的脸，眉目英俊，丰神俊朗，他充满深情的眼的眼就这么望着自己。曾经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能够让她的灵魂跟着颤抖。
元秋水知道，她还是爱着眼前的这个人的。
可是她接受不了他了。
牧学谦抬手轻轻拂去元秋水散落在额边的发丝帮她拢到耳后，问道，“会冷么？”
元秋水摇摇头。
“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想在这里吃一顿烧烤，可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吃这些东西，我便让厨师做了些口感应该跟烧烤类似的东西。我们坐一会儿估计就可以开饭了。”牧学谦用余光瞄了一眼手上的表说着。
元秋水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这么兴师动众花了大价钱在这片海岸帮自己找了个队伍准备晚餐，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是再感动，牧家夫人的姓氏也不会是姓元。
虽然在绝望之后口口声声喊着分手喊着离开，但心里还是有不舍的。真正下定决心，是在宁菲来访后吧。有时候真正的决心往往不是歇斯底里之下做出的，而是在你经历绝望后还犹豫不决时，有人给了你致命一击，只要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就可以压垮自己的全部。
牧学谦，你瞒了我太多事，你从来都做不到坦诚。你只会让我信你。好吧，既然你喜欢藏着，那么我也掖着。就这样下去吧，反正也到不了头了。
被牧学谦拥着坐在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隔着透明塑料膜元秋水就这么静静看着海面，一句话也不说。
牧学谦感受到了元秋水身上的低气压，一时也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明明刚才来的路上气氛还不错的。
牧学谦试探性地搂进元秋水问，“是不是觉得不够浪漫？”
元秋水一怔，回答，“不啊，挺好的。”
“我以为你是在嫌弃不是在游艇上晚餐。”
“噗……既然想到游艇，那怎么还会选在海边吃饭，这样不是更费时费力？”
牧学谦偏了偏头，“顾惜白说你喜欢在沙滩上。”
有些话点到为止。
在很久以前，元秋水曾拉着苏执九楚歌顾惜白唐尧唐烨王浅浅秦守牧子衿在沙滩边打了个烧烤架准备给牧学谦办一个生日趴，可是那天牧学谦因为陆宁放了大家鸽子。
那天元秋水喝了很多酒，牧学谦来接她时，她趴在牧学谦背上大声叫骂，把牧学谦批了个狗血淋头。
那时候牧学谦不高兴了，差点把元秋水从背上摔下去，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为什么还过得没有主动权，他明明在一家高级餐厅定了位子，可她偏偏挑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牧学谦把元秋水丢给苏执九让他将她送回去时，顾惜白拉着牧学谦说，牧学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球球喜欢，我真特么想打你一顿。
顾惜白还说，球球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你让她一个人蹲在安静的地方等你她会胡思乱想，所以我们才想着陪陪她。她想跟你在海边开一场日出，想大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一起迎接新的一天。
牧学谦现在后悔了。他想弥补那天给元秋水带来的遗憾。
可话说得这般隐晦，元秋水根本就没办法把这件事跟那天的情景联系起来。
她以为牧学谦是为了准备今天才去请教了顾惜白在哪里吃晚餐比较好。
当侍者掀开帘子进来说可以用餐时，元秋水立马从牧学谦怀中离开迈着大步子跟着侍者出了棚子。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搭着一张高级餐桌确实是一件很奇葩的事，而且虽然经常在各种偶像剧啊mv中啊看到有人将钢琴搬到海边看起来很唯美，但现实中这么一遇到还真的是很有视觉冲击感的啊。幸好今天天气很棒啊，要不然真的是为难这一群工作人员了。
听着舒缓的钢琴声，与牧学谦面对面坐着用着烛光晚餐，如果忽略掉着周围的环境，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别扭。
虽是冬夜，但南方的冬天总归是不太冷的，加上夜色不错，气氛也慢慢进入正轨。两人像是多年好友般慢慢聊起了一些过去的趣事。元秋水问了顾惜白跟唐尧的近况，问了牧子衿跟秦守的婚事，牧学谦也说起一些跟Durable合作时的事。
牧学谦很努力想将话题引到两年前两人刚交往时去，可元秋水总是不动声色偏了话题。
“噗……你不知道那时候小白多搞笑，简直像是个时刻都沐浴在党的怀抱的积极分子，时刻不忘表忠心，一切跟党走的狗腿样简直让人受不了，把那个班长吓得差点退了党、员，只求小白别再跟在他身边给他背党、章。”提起顾惜白的这件光辉史元秋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时候顾惜白每天吊儿郎当的不学无术引起他的一个追求者不满，那个追求者当时是刚入了党的顾惜白班里的班长，只要一见面就要给顾惜白上个小课教育一下，逼得顾惜白回家之后痛定思痛花了一周时间把十八、大、党、章跟八荣八耻背了下来，一见到那个班长就扑上去背给他听。
“看样子那时候顾惜白在学校人气还是挺不错的。”牧学谦抿了一口红酒说。
“那是必须的，我们家小白市场一向很好。要不是当初瞎了眼认准了唐尧那厮，估摸着现在娃都有了。”
嗯，瞎了眼……
牧学谦默。
其实唐尧还是不错的好不好。
看牧学谦欲言又止的样子元秋水知道他内心一定是在弹幕“唐尧是个好人”“唐尧其实不渣”“唐尧也很可怜”就忍不住笑了，说，“你是不是想为唐尧抱不平啊？”
牧学谦放下酒杯，说，“嗯，唐尧只是比较不会说话而已，你看……”
“别闹了好不好？你说唐花蝴蝶不会说话？噗哈哈哈……他有你不会说话么？你都没他渣。”
说完这句话元秋水就后悔了。
牧学谦眸中染上期待，一句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我知道我渣，但是你……”
“pong！噼里啪啦！pong！pong！pong！”
牧学谦的话被骤然而起的烟花燃放声淹没。
“啊，孔明灯！”元秋水激动地看着天边缓缓飘来的几盏孔明灯。
谁踏马这时候放烟花！
牧学谦脸色一下子黑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年味儿，可在这时候突然传来的爆竹声跟朵朵绽放的烟花，元秋水终于感觉到了一点过年的气氛。
待四五分钟后爆竹声终于过去了后，元秋水才扭过脸来看着牧学谦，“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牧学谦不高兴了。
“狗、屁。话说一半最讨厌了，不说就算了。”元秋水插了块鹅肝放进嘴里咀嚼。
“我刚才是说，那你……”沉默了会儿，牧学谦终于再次开口。
“pong！pong！pong！”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牧学谦终于出离愤怒了，谁踏马总挑这时候来闹啊！这里不说郊区啊喂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么！
感觉受了莫大委屈的除了牧学谦还有一个人。
演奏再次被迫中止的钢琴声悲伤地看着天边的烟火再看看自己的十指，我大年夜跑到海边来弹个钢琴我容易么我！
说好的浪漫都怎么了！
元秋水看着钢琴声悲伤却假装坚强淡定的样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元秋水开怀的笑容，牧学谦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该感谢这炮竹声。她没有听到。
又何必破坏这气氛呢？
那句“那你还愿意给我个机会么？你再等等我”终究不适合说出口。
毕竟宁菲的事还没有解决。
等再次安静下来后，元秋水笑嘻嘻地对牧学谦说，“看样子现在外面一时半会儿是安静不了了，你吃好了？”
牧学谦点了点头。
“我也吃饱了，要不我们回去吧，现在有点儿冷。”
思索了会儿，牧学谦说，“好。”
原本是想跟她一起在这里等日出的。
既然这样，那换个地方吧。
牧学谦携元秋水起身后，在不远处待命的工作人员慢慢走了过来收拾残局。
紧紧牵着元秋水的手，牧学谦尽量让自己帮她挡住一点风，路过拿着外套站着复命的侍者，很自然地接过帮元秋水披了上去。
坐上车后不久元秋水看着车窗外说，“我记得你今天没喝多少酒啊。”
牧学谦疑惑地问，“嗯？”
“你方向错了。”
牧学谦低笑一声，“今天我们不回海天。“
不回那栋囚禁着自己的别墅？那是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吧，元秋水想，只要不回去那里，哪里都好。
可是，真的是哪里都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