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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虽然已经过了花期,凤家村那连绵十几里的桃花林却依然热闹异常,肆意的桃花点缀枝头随着初夏的风轻轻摇曳姿态万千。

据说凤家村是桃花仙的故乡,所以这里的桃花树比之其他地方高大,这里的桃花也比别的地方来的大,花期也会长很多,就连最后结出的桃子都要更水灵更味美。

我从第一次听说那延绵十几里的桃花林就想要去见识一下,但是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和忐忑让我一直未能成行,这会儿凤妈妈让我领着沈子墨转转我便想到那里。

从凤府的后门出去就能看见远处粉红色的一大片望不到尽头,大约步行十多分钟的样子就可以看到一条清澈的河流,这里的人都叫它‘桃溪’,沿着河水往上走便可以看见一座石板桥,过了石板桥就是那十几里桃花的最北端。

“表妹很喜欢这里?”沈子墨站在我身边一起放眼这粉红色的海洋。

“嗯。”我睁大眼点头“我一直都好想来这里看看,这样的美景值得一生铭记。”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摇曳的桃花树,但是我却可以看见美丽妖娆的桃花精灵在枝头跳跃,粉红色的衣裙在花朵间穿梭……让我想起夭夭,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是否依旧在哪里开得如火如荼,是否依旧穿着印满桃花的衣袍,眯着眼睛笑得万分荡漾。

我把视线放到沈子墨的脸上,其实单论眼睛而言,沈子墨的眼睛可以说跟夭夭的眼睛一模一样,连弯起眼睛时的弧度都是一样,只是夭夭的眼睛看上去闪亮而魅惑,沈子墨的眼睛则比较温和沉静,想来是跟各自的性格有关吧。

“既然来了,表妹可愿一起进去走走?”沈子墨见我盯着看他好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恼,也没有指责我失礼。

“嗯。”我轻轻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桃花林。

我们两人走得很慢时不时便会停下来,飘落的花瓣在面前轻轻打着卷,有的落在脚边,有的则转了一转又飞向远处。

沈子墨停在一棵桃树前,抬起手轻轻碰触枝头的嫩芽,然后转过头看着我,清雅干净的声音响起“表妹是真心答应婚事的么,可有觉得委屈?”

“诶?”我微微抬头看着面前人漆黑的双目心里微微一顿,“为何,为何这么问?”

“我其实做好了被表妹拒绝的准备,若是表妹真的不愿意我是可以向姑姑取消婚约的。”沈子墨的脸仿佛戴了面具一般,那双和夭夭一样的眼眸里平静无波,仿佛开口说的只是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如果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说不定真的会哭闹不休,好好一个千金小姐为毛要去嫁给一个砍柴打猎的落魄表哥。

我伸手握住一片飘落眼前的桃花瓣轻轻揉捏,转开脸极目远眺这个美丽的地方,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让我内心深处心惊胆战的地方。我来到这里变成了凤十娘,不能回去也无处可逃,只能压着忐忑适应这个变化。

在那一堆的不确定和陌生中,沈子墨这个男人是我现在感到最惶恐的存在,他将会是我的丈夫,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世界我只能依靠着他,希望他珍惜并且能护我周全,成为我安心的港湾。

这种把一切压在别人身上的不确定让我又害怕又焦躁,但是我别无选择,只能压着自己紧绷的神经答应婚事,因为如果人选换成之前看过那些纸上的人,我想我就不是紧绷神经,而是拉断神经了。

沈子墨是我无论客官还是主观上认定的最好的选择。

“表妹?”沈子墨见我不回答轻声开口唤道。

“表哥多虑了,十娘既然点头答应了便是出自真心,自然是觉得表哥是十娘的良人。”我抬起眼对上沈子墨的视线淡淡地回答,“十娘会努力做好表哥的妻子。”

“……”沈子墨听着我平静无波的一番话,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张了张口半响才成言,开口的声音有些细微的抖动,“我,我知道了……我定是会好好对待你……”

话语的最后我恍然间觉得他似乎有些羞涩,这才回过味来我刚刚的话似乎太大胆了一些,但是从新来过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我此刻无比感谢我的面瘫脸。

“嗯。”我听到自己淡定地应和,然后放开手中的花瓣“时间还早,我们再往里走一会儿?”

“好。”沈子墨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我询问后轻轻点头,浅浅勾起的嘴角边漾着暖暖的笑意,那笑容在桃花的海洋里隐隐透着有风华绝代。

越往里走脚下的泥地便越见湿滑,我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着,沈子墨走了几步便停下来看着我慢慢靠近他,突然他伸出手对着我伸了过:“来……”

“……”我看了看脚下再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微微一顿之后果断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温暖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牵起我手的主人缓缓跨步向前,偶尔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繁茂枝叶,我注视着身前修长高大的背影轻轻地长叹一口气,转开视线……这种淡淡的温和大约就是我的菜了,我感叹着周身异常的平静安详气氛,从没有想过我最感到舒服的男女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我是一个安静懒散的人,喜欢简简单单的活着,所以练就了面瘫脸,所以对满眼非人类生物视而不见,一直觉得这样子虽然很大程度上是自欺欺人,但却是最轻松舒心的生活方式。

我也曾设想在将来会爱上某一个人,那么他必定是阳光的充满活力的,时刻张扬着肆意的笑容,一个可以打破我平静的人,可能是觉得性格应该互补,也可能是出于内心深处的羡慕,我想我应该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但是现在事实否定了我的设想,我看着被握住的手觉得一切如此自然,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或者更在这辈子之前,我的内心就准备着在接纳这样一个人。

可是又觉得有些异想天开,我轻轻勾起嘴角,反正现在我是绝对不乐意被人拉着手,在这桃花林里撒丫子飞奔然后肆意欢笑的。

“累了?”轻轻浅浅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原来是我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看渐渐立于中天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本来就说在院子里转转如今都出了家门,要是再让凤妈妈久等就不太好了。

“姑姑该念了。”沈子墨闻言也抬头看看天色笑着说道。

“……”我闻言弯了弯嘴角,凤妈妈平时看着温婉优雅,但在特定情况下……比如面对琴操妈妈的时候,那绝对是战斗机级别的,只是琴操妈妈的级别段数似乎更高就是了。

我被沈子墨牵着回到了凤府,注意到下人们看我的火热目光才恍然察觉……我的一只手还被沈子墨握在手心里。我轻轻动了动手腕,感觉上沈子墨并没有用力握着却是挣脱不开,我抬起眼手臂一弯拉住沈子墨往前的脚步,沈子墨脚下一顿才转过身,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我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四周火热暧昧的视线,他还能这样风轻云淡好无所觉的样子?

不过我不打算追究他的故意与否,只是把交握的手轻轻举了起来放到他眼前:“刚刚在桃花林谢谢表哥,这里的石板路十娘自己可以走得非常稳。”

“……”沈子墨注视了半响,不知他想从我的面瘫脸上看出些什么,不过最后他放开了手别开我回视的视线才道,“不谢,是表哥疏忽了。”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睛下方投下点点阴影,那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在暗暗涌动,又好似什么都没有静得波澜不惊。

一顿由凤妈妈主导的三人午餐,在既热闹又平静的气氛中渡过,这顿饭我又发现了沈子墨一个优点,他的用餐礼仪非常好,但又不会刻意到给人繁复和清高的感觉,最起码我这个学了不久的菜鸟就不会在他面前感到任何不适。

话说为什么是三人呢,凤家的九个儿子媳妇儿呢?

凤家是一成家就会被分出去的,除了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会回来给凤妈妈请安之外,只有在家里重大日子或者受到凤妈妈召唤才会回来齐聚一堂。

我穿过来的那一天因为是凤王庙祭,才能有幸一下子把一大家子认了个全。

凤妈妈不会寂寞么?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但是后来我发现凤妈妈自己非常自得其乐,一天之内绝大部分时间凤妈妈都在凤王庙里度过的,直到突然发现还有可以把我嫁出去这件事……

跟着凤妈妈送走了沈子墨,我便打道回我的红妆阁,半路上还在想着沈子墨最后看我的一眼……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不舍……当然我觉得那完全是我的错觉,不舍个毛线!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心里再有好感也不会存在多浓厚的感情,自然我也是相信有一见钟这种东西存在的,只是……沈子墨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说呢,应该会有很坚固心防的人,应该是个感情相当内敛的人,这样一个男人会一见钟情,而且对象还是我这个面瘫娃娃脸,这几率大约比能在古代看见飞机还低。

“小姐。”小丘一手拿着我换下来的外套,一手拿着一个果核对着出神的我道“小姐的裙摆上挂着一个桃核。”

“嗯?”我回过神接过小丘手里土黄色的桃核……桃核能挂裙摆上?这桃核该多坑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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