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终于清静下来的余府。
灯烛摇曳随微风飘动，将整个府里应承的也不比白日少了什么。
反而这样朦胧的美，更显得院落幽静。
余玉端坐书室的上位，下面两三成行，坐着七个弟子。
“今日留你们一留，为的也是想和你们说，虽然你们是姜国之人，也是周朝的子民，有维护本国威严的心思该有，却也不能有丝毫对别国轻视偏看的想法。”
余玉这话提点的这么明显，为的当然是周玉生。
唯一一个京都来客的周玉生，鼻头一酸，心下也是暖了起来。
“是，师傅。”其他弟子都是聪慧的，怎么会听不出余玉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恭敬应声。
与周玉生端坐最后一排的琼羽，先是对着周玉生这个小师弟浅浅一笑，这才扬声应道。
瞧见众人无形中，多了几分亲近之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而且这么多日子相处，也都是已经有了许多了解，余玉还是对李季他们还是放心的。
虽然她话这么说，对周玉生这个弟子，她自然也没想教授私密的学问。
暗暗唾弃自己，一直标榜成白莲花，可私心还是深藏的。
“好，这次把你们留下，是想要跟你们交代一下，你们手上这次拜师礼，为师给的书册，你们定然要好生放着，万万不能流传出去，谁人不该流传出去的，被为师从旁处得知，你们就再不是我春秋门的弟子了，虽然你们学了的我自然是收不回，但此生你们再不要出现我面前。”余玉之前只想着挑好东西给弟子，却忘了她没收住些的许多东西，确实不该现在出现的。
一个还没有什么发展的空间，如果出现一个拔苗助长的人，后期会出现什么蝴蝶效应，余玉也没有把握。
可是硬生生把许多因为时间沉淀，才会出现的东西，过早的拿出来，恐怕后世许多懒惰贪图享受的景象，会过早的出现在现在。
而且贫富悬殊的差别，以后也会越来越加大，本来就对普通百姓，瞧不上眼的权贵士族，若是得了余玉所写的这么东西，没有学习到儒家浩然正气，恐怕百姓会更加苦上加苦。
已经多少瞧了几眼，师傅所赠的书册，李季他们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也不觉得师傅所言太过，只是感激师傅的无私。
他们心里有没有一瞬间，出现不该有的念头，恐怕也只有他们才能知道了。
李季他们的眼睛，看着身前桌上的书册，也是一脸严肃的点头应声。
就连周玉生，在看到那么多儒家典籍时，只是看了寥寥几页，哪怕是被师兄师姐说是启蒙书册的，其中蕴含的深意也让他吃惊。
后面的书册就更加不用说了，许多新奇的年头思想，让周玉生忍不住庆幸，这次真的是撞了大运了。
只看了这些书册，就已经知道门中了不得的周玉生，如今唯恐被踢出去，当然是不会有丝毫反驳的心思。
现在恐怕就是周父用家中大义威胁，周玉生也生不出丝毫悖逆师门的心思。
不得不说论洗脑的功力，谁家都比不得儒家的。
余玉也是知晓这个，才会想先用这些套路把周玉生套住，等到他心里对春秋门有了归属感，姜国也不是能轻易被周天子左右的，余玉恐怕才会看他天分在何处教授。
“你们小师弟进门晚，少不得也要你们帮衬一二，其他人所学已经不同，除了每日前来听我讲儒家典籍，每日下晌就按照你们排行前来听讲。”这个才是余玉今日叫他们留下要说的。
既然已经选了以后要走的路，他们也不是贪心的，当然瞧见旁人的厉害之处，当然也会有心痒难耐的时候，可他们这些日子，师傅没有避着人教授，不开窍就是不开窍，他们也已经放弃了。
更何况本身所选的路，想要学精深了，年岁也定然是不轻，唯恐最后落了个一事无成，还不若精选挑了一样学。
可想到集各家所长学习的琼羽，李季看着的目光，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同情好了。
但他们肯定不会生出不好的心思，毕竟那样高深莫测的阴阳家的学说，琼羽小小年纪都有了领悟，这样的悟性脸师傅都赞叹不已，还是别多想不该肖想的，才能得自在。
“是，只是不知咱们从那日开始课业？”李季现在已经习惯，帮师弟妹们出头。
余玉看着弟子们如此有规矩，虽然确实有些无趣，但这样也省力气不少。
“你们这次回来，也没好生歇息，不若就从后日开始，下晌就从季儿你先。”余玉稍稍思量，就开口回道。
李季他们看了手上精神的学问，当然是想要早早开始学业，可想着刚刚师傅在午食时候，脸上难掩的疲态，也就将到嘴的催促吞了下去。
就连周玉生，瞧见几位师兄师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是老实的闭口不言。
他确实不急这一两日，本就是从启蒙重新学起，早早询问师兄姐一二，倒是没有太过着急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想想我告诉你们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心静和毅力同样重要。”余玉浅笑对弟子们提点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现在迫切的心情，可是这样急躁的心情，真的就算是学，又能学进去多少，一次次的教导，余玉真的是没有那样的耐心。
“师傅教训的是，我们错了。”李季他们知道典故的，当然是羞愧低头道。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这两日若是得闲，就先自己将书册翻看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余玉也不会自傲的以为，她脑子里装着的，她就一定能够全然领会。
只不过就是能教授些浅显的，对于没做过什么农活的余玉来说，这农家她唯一有的就是张嘴，其他的还是需要李季自己摸索。
只能是庆幸，现在没有后世，那么多分散思绪的东西，人心和思绪都是纯粹，这样心无旁骛学起东西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的。
可余玉不知道的是，这边她想的很好，世事无常，她想要好好教导弟子，可是旁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第二日一清早，宫里就传出旨意。
“……钦赐，杂家小桂子恭喜余娘子了。”宫侍端着旨意，脸上含笑恭敬的递给余玉。
余玉在心里吐槽，可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
以为能偷闲几日，谁能想到还是有事儿给她忙活。
可姜王下的旨意，余玉就算不看权利，也要看在姜王是她未来公公的面子上，少不得这事儿还要用心办。
余玉起身给身边跟着的管事递了个眼神，管事微微点头，就上前给自称小桂子的内侍递了个荷包。
宫侍小桂子虚虚推拒两下，也就笑纳了，手上微微用力捏了几下，感觉到里面软润的触感，还有手上的重量，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深了几分。
“谢过公子妃赏赐，如今姜国本还算安稳，是朝中几个大臣力荐，大王也是念着您在宫中力敌众国，这才颁下旨意来的。”宫侍得了钱银，这嘴里可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余玉瞧着瞬间变了称呼的宫侍，心中暗叹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有些不齿，却也知晓这些去了势的宫侍，在宫里也是步步艰辛。
这宫里可不比宫外，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自然也不会过多评说。
当然态度上，余玉也不会露出厌恶或是怜悯，只是当平常人待之。
“这不知是哪几位大臣力荐，就算不前去道谢，也要念着旁人几分好。”余玉笑问道。
宫侍在宫里小心翼翼惯了，可还是没能从余玉眼中脸上，瞧出半分的异样。
不管是被眼前这点钱银，还是因为余玉身后的人，宫侍自然也没有遮掩的必要，老老实实将刘大夫几人卖了。
这宫里要说秘密，还真是没有几个，要是真有恐怕也是被封了嘴，想要套出来就看付出的够不够。
“谢过公公。”余玉客气的道谢。
宫侍小桂子忙到不敢，也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管事亲自将人送走，回来的时候，瞧见娘子端坐院子的石凳上，脸上也是一副思量的模样。
“娘子，人送走了。”管事上前恭敬禀报。
余玉分了神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管事想要说什么，可想着自家娘子做事，从来都是自有主张，也就没有贸贸然开口。
不过刚想要悄声退下，就听见娘子又开口吩咐，“去给郎君和李署传话，就说我有事寻他们。”
“是。”管事本也就是想说这个，自然是忙应声。
等姜凌两人一同前来，也不过才过了小半个时辰。
“事情就是这样，这样替我扬名的事情，恐怕刘恭是不会做的，肯定有后招等我。”余玉将思量的事情坦白对两人说。
这话就算余玉不说，姜凌和李署都是人精里出来的，当然也是想到了。
姜凌微微思量，就笑着宽慰余玉道：“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儿，见招拆招即可。”
李署也是如此想的，跟着点头道：“本来这件事，就算刘恭不提，咱们也是要求大王应允，这修改水利之事定然是要做的。”
余玉当然知道这个，笑着摇摇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咱们如今手上没了之前那么多钱银，再加上是大王的旨意，定然是要从财司拿钱，虽然有朱弛在，我确实也不曾知晓，这事儿最后都归了谁头上。”
